西蒙驾到乌托邦（3）

    “不，不，不，西蒙大人，我怎么敢那样想呢，要知道即使这件事被搬到政论商讨大会上，未明人——哦，不，菜鸟们都是受到绝对保护的，而我又怎么可能把所有的疑点都指向这无知的孩子！

    可明智的掌权大人啊！他若作为刚来到E都市的菜鸟且什么都不懂的话，就有点太说不过去了。我刚才也和您说了，他竟知道利用腐rou囚躲避巡逻骑的监管，用流星石破坏控物环的磁场，还知道任意门——”

    “够了！”西蒙的语气听上去极为愤怒，可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西蒙挥一挥手，仍旧没有表情地说道，“让他们退下吧，艾德思，让那三个贱——呃，胡萨克人退下去领罚吧。”

    他的声音听上去如同从杯子里升腾出的热气，给人一种很舒服的刚柔。可艾德思却一点也不犯傻，虽然西蒙差一点就将“贱民”这两个字脱口而出，而他又知道西蒙不会在冷静且理智的时候说出那个词，甚至一个字。此刻西蒙之所以会改口并纠正他自己的口误，是因为他正在气头上，只是他习惯不把愤怒挂在脸上罢了。

    艾德思迅速让那三个胡萨克人退下，并让他们去巡逻骑的监管室等待复命。艾德思对三人强调，不能暴露掌权大人西蒙的行踪，更不能和任何人甚至是审问他们的巡逻骑提及他与掌权大人的密会，否则他会让他们在水牢里待上一辈子。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胡萨克人感到恐惧的了，所以当三人同时点头哈腰并发誓绝不吐露半点的时候，艾德思满意地关了他那半透明的大门。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艾德思？”

    当艾德思再次跪倒在那高高的石桌下面时，西蒙的问候便轻柔地飘进了他的耳朵里。这种轻柔令艾德思感到陶醉，甚至他整个人都被这声音熏染而变得飘飘欲仙。他嘴角微咧，扬出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怪笑，像是一只忠心耿耿的狗终于得到了主人的召唤。

    “哦，掌权大人，我当然明白。”艾德思将这句话说得很随意。可结合着他嘴角上还未逝去的笑靥，少年竟突然感觉头皮发麻，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待少年明白过来这是掌司艾德思和掌权西蒙之间的暗语时，艾德思已经从保险柜里取出一瓶极稀少的液体并试图倒进他嘴里。

    不管少年怎么挣扎，他都无法摆脱艾德思的控制。这小小的毛球竟然力大无比，仅凭一只手就可以将少年的手臂束得死死。

    “可怜的小家伙，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可是正统的军人出身。就你这小身板还想逃出我的掌控？哈哈，快别做梦了。”艾德思的笑更加顽劣，他一副老jian巨猾的样子，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做过不少类似的事情，因此而不会感到自责和愧疚。

    艾德思叉腿坐在少年身上，两腿用力地夹着少年的腰杆，一只手紧握少年的手臂，另一只手则空出来往少年嘴巴里灌药。

    少年殊死挣扎，急得眼泪都跟着流了出来。他泪眼朦胧，看到西蒙的黑色身影正缓慢地走向自己——他眨巴眼睛，挤出盈满的泪水，在瞬间清晰的视线中看清楚了西蒙那张淡漠无情的脸，内心感到一股寒风般的冷意。

    冰凉而又微苦的液体从少年的喉咙流入食道，整个过程简单且自然，同吞咽冰水几乎没有分别。少年没有任何感觉，以为是这液体过了期已然失去药效。

    然而，掌权西蒙以及掌司艾德思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仿佛这药物的后劲才刚刚开始。

    “说说吧，你和那重犯是什么关系？你们之间又密谋了什么？”

    西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料到药物已经到了可以发挥作用的时刻。

    “密谋？并没有什么密谋。呵，我是被冤枉的——”少年企图撒谎，因为在他那不大聪明的脑瓜里至少还知道一旦自己死不承认，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这是怪老头告诉他的——未明人拥于绝对的保护！

    可不知怎么地，他在说话的时候竟感到脑袋异常得疼。他越是强调自己没错、是被冤枉的，他就会越痛苦和难受。

    “我是一个无辜——哎呀，头好——啊！头——”

    少年疼得几乎忘记自己要说什么，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针挑神经似的痛觉以及血管的搏动和紧箍，时而还感到恶心、胸闷。

    西蒙和艾德思正一脸骄纵，他们的表情像是在告诉少年，这件事发生得有多么寻常且理所应当。

    “看来这讲真水已经起了作用！”

    艾德思站在少年身旁，由于他的身材过于短小，脸刚好在这个高度可以与少年的贴近。于是，少年就会极不情愿地看到他那张令人讨厌的、因成功而极度兴奋的嘴脸。

    “讲真水？那是——哎呀，我的头——”

    少年痛得有气无力，甚至连抓住艾德思的肩膀好好质问对方的力气也没有，仿佛一个十足的废人。

    艾德思得意极了，忙跑到西蒙脚下邀功，还扭头对少年笑道，“你还是什么都说了吧，孩子！

    喝下讲真水的人绝不敢说假话。任何人随便撒个幌子，讲真水就会让他痛不欲生！所以，多显然呀，你在说谎！”

    少年倒在地上为此挣扎了很久，他听不清楚艾德思之后又对他说了些什么，只感觉自己正承受着万般痛苦。许多先前发生过的事变成清晰的图像从他脑子里一掠而过，而这些记忆竟像是长了翅膀，转瞬间沿着他痛苦不堪的末梢溜了出去——他开始主动描述起自己的经历，并对他与怪男人之间的密谋解释得一字不差——而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只是觉得那些记忆和画面从脑子里游走了一番，痛苦和压力才得以释放。

    待他感到神清气爽的时候，艾德思和西蒙已经从少年身上了解了整件事的全过程。没错，几乎是怪男人同少年说过的每一句话以及怪男人安排的每一个细节都被他们给掌握了。

    掌司大人艾德思听完后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话，满脸恐慌地盯着少年的脸。而事实上，他确实应该感到害怕，因为少年说出了很多连他都不了解但那名重犯却很了解的监管漏洞。

    西蒙也因此而动容。此刻，他心里正万般庆幸，因为他早那些参政大会的法司们一步对少年使用了讲真水，如此他便还有机会将责任推卸——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划，但他不能说给艾德思听且他也不配知道——而他之所以坚持要从少年嘴里听对方把整件令人惊愕的事说上一遍，无非就是想确定这些事是否真的荒唐。

    于是，他因整件事的荒诞、离奇感到欣慰，但他从不表露出这种欣慰，而是继续轻描淡写道，“既然是你带那名重犯走进任意门，可他逃走了，而你又为什么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呢？”

    少年在解释到他与怪男人走进任意门后就没有再说话了，因为那时他的痛苦已经明显消褪，懊恼以及愤恨的态度渐渐根固。

    他一再犹豫并不想说话，以为只要自己闭上嘴巴，那些不该出现的乱七八糟就不会从他这里跑出来。可他不知道讲真水的威力有多大：任何蛛丝马迹甚至是小小的悸动都逃不过它的捕捉。

    所以，少年又不得不把自己关于冲进任意门后的所见所闻全部交代。他以为那是个梦，足够漫长又天方夜谭的梦，可他就是记得清清楚楚，甚至保存得同他的记忆一般清晰无误。

    掌权大人西蒙渐渐地从椅子上飘落下来，他入神地听着少年的描述，如同一位正听外婆讲睡前故事的男孩儿。

    少年所表述的那个世界，是西蒙从没接触或者听说过的。

    他决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连都他没有见过或者听闻过，甚至少年所说的那片冰天雪地，他都从没听人提及。他以为少年是在撒谎，因为他不承认谁比他还要了解E都市的地貌和细节，可这又是不可能的，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菜鸟怎么能抵抗得了讲真水的刺激！

    西蒙从欣慰变得紧张，又从沮丧变得愤怒，他几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和处境，以为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在他心里有一道坚固无比的自负的城墙，他怎能看着它倒塌。于是他告诉自己，少年说的必须是假的，而骄纵的会说话的火焰以及无所不知的疯老头都是一种虚妄的存在。

    艾德思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感觉自己仿佛穿越了一个世纪，并且回到了那什么也不存在的外太空，周身虚无缥缈。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知道的太多，而是知道的太少，总觉得是自己窥探了一些他本不该知道的东西。所以，他不能也不敢看西蒙，更不敢知道西蒙此刻的想法，反倒觉得自己竟和那未明人捆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