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是未明人(2)
艾德思被带走的时候,嘴里还不停地警告着小嘟囔:让他不要乱说话或者说错话,否则就要他知道说谎的代价是什么。 小嘟囔更是因为这场闹剧吓得话也说不出,他甚至开始痛哭流涕,恨不能自己结束掉自己的生命;主论大人以一种愤懑的语气命令他继续讲话,他却吓得直哆嗦,仿佛遭受雷击一般。 “敬爱的主论大人,我看这个胡萨克人连话都说不清,就不要再让他说话了吧,您看他,疯疯癫癫,像是精神有问题,说出的话十句里面,八句都可能是胡话,还是别把他留在大厅里丢人了吧。”肥头大耳的叶先生用手绢捂着口鼻,说话的时候还调整了一下身子。 叶先生觉得是时候发表下自己的态度了,毕竟他还有那么一件事要和西蒙交代,现在挺身而出,既不会显得太突然,又能适度地巴结西蒙。 主论大人皱了皱眉,环顾坐在下面的外邦和宾客,并从大家那张趋于嘲笑和厌恶的脸上读出了一些不耐烦以及不尊重的色彩。 塞莱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神情紧张且略带愤怒,也想像艾德思那样,冲出去给大殿中央的这个怂包一脚。 “小嘟囔啊,在这大礼堂内什么都不说也是要定罪的啊,你这可是在妨碍大会正常进行呀!”塞莱左想右想,却也只能用威胁的手段逼这怂包说话。 如此,这小嘟囔竟成了众矢之的;他知道,西蒙大人、叶先生包括塞莱的话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自己说或者不说都难脱此咎;而且不说的话,他会让自己更加痛苦,即便这痛苦是塞莱强加给他的。 “小嘟囔,你别怕,有什么就赶快说吧!” 丝塔芙以一种半鼓励半期待的口吻亲切地对台下那个又小又弱的倒霉蛋说着,心里却早已激动万分、火急火燎。 小嘟囔对上丝塔芙那热切的目光,却因此而感到更加难以启齿,仿佛他要做的却是一件令人失望的事情。 “呃——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只能把我知道的尽可能地说出来——”他咽了口口水,左顾右盼道,“那天,也就是重犯脱逃的那天,我和同伴因收到来自高级监狱的医疗求助信号而前往重犯所在的牢房,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不明身份的新人也出现在那间牢房里——” 小嘟囔将曲折的经过完完整整地描述了一遍,不仅中间没有停顿,而且还用词准确、毫无冒犯之词,像是将一篇提前准备好的“演讲稿”背得滚瓜烂熟,以至于在他如此紧张和慌乱的时刻,都没有让自己的背诵变得杂乱无章。 说到故事的重点,也就是在他和同伴将重犯以及新人不小心带入乌邦街的时候,他只说新人带着重犯进入了任意门,之后重犯突然消失了,而新人却又出现在门口,随后的事情他便一概不知了。 小嘟囔并没有说谎,关于少年进入任意门后发生的事情,他并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因为他不会了解时间在少年进入任意门的那一刻突然静止,更不会察觉到这种时空扭动的变化。 塞莱因小嘟囔说出的话而得意洋洋,此刻,他以为西蒙的心里一定有把火在烧或者有只虫子在咬,只是表面假装不在意而已;于是,他站起身,给小嘟囔带来的消息作补充,“嗯,敬爱的主论大人以及在场的宾客,小嘟囔的消息已经完美地呈现给大家了,不是吗?我想由这位当事人说出的话远比我这局外人说的话要更顺耳些,不是吗?嘿嘿。” “丝塔芙小姐,您方便说一些,新人进入任意门后会有什么后果吗?他们到底是能进去,还是进不去?”一位饶有兴趣的宾客未等塞莱把话说完,就突然向研发部的负责人丝塔芙追问。 塞莱并不介意,甚至希望这氛围能再活跃一些。 丝塔芙倒是并不知道这件事还能和自己攀上关系,她之前只是听说这件事和西蒙管理的乌托邦以及未明人有关,却不知道那重犯是靠他们研发部设计的任意门逃跑的,要是她早之前就对此有所耳闻的话,她便不会如此心安理得地坐在这,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准备。 “呃,不好意思,敬爱的主论大人,请允许我向小嘟囔再次发问。小嘟囔,你确定那个新人是通过任意门帮那个重犯越狱的吗?” 小嘟囔拼命点头并肯定道,“是的,掌权大人,是这样的,我亲眼所见,连我的两个同伴芙佩和鲁尔特都可以为我作证!” 丝塔芙听到这句更加确凿的话以后,身子竟突感轻飘,只是作为掌权的冷静和素质支撑着她,让她面带微笑地对小嘟囔点了点头;对方更是用微笑回敬了她,这将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哦,那么大家应该也知道,乌邦街的任意门和其他地方的门一样,都是单行结构,你可以通过这道门从第一条街蹿到第二条街上去,却不能从这道门再回来,而小嘟囔却说他亲眼看见那个新人带着重犯进了那扇门,然后重犯消失了,那个新人竟又出现在门口! 哈,抛开新人进去任意门的后果不说,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们让一个重犯通过任意门到另一条街上了以后又置之不理吗?不管新人进去会怎么样,但至少那个重犯是可以通过任意门到另一条街上去的,不是吗?” “不,不,不!丝塔芙大人,是我没有说清楚!那扇门是单行门,没错,只是那扇门并不能通往别的街,而是与它相通的街道可以通过那扇门进来,所以以重犯的身份是不可能走到那扇门里面的!您懂我的意思吗?” 小嘟囔一着急差点就又用胡萨克人惯用的反问式语气说话了;之前他都伪装得很好,因为他早在来之前,就想到不同种被问话和训斥的语境,并私底下纠正了自己很多次才勉强让他说的话听上去更谦卑和低贱。 丝塔芙的这个问题也是之前很多人没想明白的,很多人都以为他们乌托邦的人放着重犯不管,反倒带着一个冒失的新人向掌司大人交差却是一件足够奇怪的事情;现在,这些人才明白过来,并不是他们失职不去追赶,而是连他们也不可能通过那扇门去逮捕那位逃走了的重犯。
“不仅如此,大家应该还知道,乌托邦拥有整个E都市最坚固的防线,这道防线不仅可以让进来的罪犯人神分离,还能让离去的罪犯消失无踪,这个无踪就是指所有以灵魂形式存在着的罪犯都不会再记得这个重犯的罪行以及他在乌托邦的行踪。 当我发现那个新人被我们逮捕以后,周围的人却并没有再谈及消失的重犯时,我便敢肯定那个犯人已经从乌托邦里逃出去了。所以,即便我们想追,也不可能追得回来,因为没有人知道那家伙能逃到哪里!” 关于乌托邦的这道防线,几乎每一个在场的人都非常了解,因为这是E都市内唯一一个可以实现人神分离的科技手段。只是关于这道防线的用途实在是太多了,其中这条关于罪犯离开乌托邦后还能消除记忆的作用就是人们很少听说的;如今,更多的人开始佩服乌拉拉卡奇的智慧,以及他那超前的精神领域。 小嘟囔的讲述让众人不禁嗔目结舌,他们意识到这场由未明人挑起的祸端看似平淡,却一环扣着一环,缜密入微。 “哼,既然大家都好奇这个新人是如何帮重犯逃出乌托邦的,那么就不如请这个新人自己陈述一下吧。” 西蒙在众人还在讨论乌拉拉卡奇以及他所设计的这道奇怪的防线,甚至未明人可怕至极等毫不相关的废话的时候,竟突然打破乱局,指出整件事的核心人物——那个犯下大罪的新人菜鸟。 这一点却让塞莱怎么也想不到,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搅乱了西蒙的计划,因为他知道西蒙一定会将此事改编得面目全非,到那时就算他在处理未明人这件事上有罪,他也会让主论大人以及在场的宾客觉得他不过是根株牵连罢了。 而只有西蒙自己清楚,小嘟囔所陈述的事,他也曾在掌司艾德思那里听过一遍,而这些都无足轻重,甚至就算他把这些事都推在那个新人菜鸟身上,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倒是那个塞莱以为自己捡了一个多大的便宜,还在他面前好大喜功,简直是低估了他本人的办事手段。 就凭这一点,西蒙就觉得塞来根本不可能顶替自己,毕竟塞莱掌握的那些资源距离更高端、更隐密的机要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好的,西蒙,说到底这件事本也应该由你开场并负责的。 那么现在这位跪在大厅上的胡萨克人可以退下了,让那位惹事的新人进来陈述下自己的罪行吧。 丝塔芙,塞莱,你们先坐下,还有那些交头接耳的外邦使节们,都安静下来吧。” 于是,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是不逞之徒塞莱以及不知所从的丝塔芙却对此表现不出任何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