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会(4)
丝塔芙对西蒙的信任有时候更胜过对他的讨厌,毕竟在他们曾经相处的几十年里,西蒙先是用自己的睿智和忠诚俘获了她的心,而后才践踏了她的心意,令她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冷血无情。 可说其冷血无情,谁也比不过那个逃走的除名囚;大概很少有人还记得在除名囚克里斯瓦勒作为管理部二级指导员的时候曾辅导过丝塔芙。 那时候丝塔芙准备参加届时的募英大赛,但却苦于寻找一个愿意举荐她的人;原本教导她的指导员推荐了她的“死对头”马克,以至于到现在她都无法忘记当那个沉痛的事实打在她身上的感觉,直至马克正式加入了太空巡逻队并最终死于一次重要任务后,她才将自己对马克的嫉恨转化为同情与尊敬。 可最后,她还是获得了参加募英大赛的权力,因为她找到了同样拥有推荐资格却还没有推荐任何人的克里斯瓦勒;西蒙当时告诫过她,让她最好不要去招惹此人,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人性格怪异、难以相处,还因为克里斯瓦勒经常做一些令人费解的事情,以及支持一些有悖常理的提议,单凭这些就让西蒙觉得他们这些刚入门的菜鸟绝不能和这种人攀上关系。 丝塔芙当然明白西蒙的忠告是为她好,可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克里斯瓦勒是她唯一的希望,眼看她就要失去把握它的最后的机会,所以她拿出了她最大的勇气并独自请求克里斯瓦勒帮她完成自己的夙愿。 为了能说服眼前这个固执又怪癖的指导员,丝塔芙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而当她在克里斯瓦勒面前展示她对控物环的使用时,拿着技能报告的克里斯瓦勒突然目光犀利地看向她,让她不得不觉得这些原本令她骄傲的事不过是哗众取宠。 那一天她恨极了自己更恨极了克里斯瓦勒,甚至那些看不见自己有多努力的人,但第二天清晨,推荐榜上的名单却将她心中的愤世嫉俗统统打消,因为克里斯瓦勒做了一个让她喜出望外的决定,从而使她获得了参加募英大赛的资格。 为此,丝塔芙曾多次向克里斯瓦勒表示感谢,并向对方保证她不会让其失望,但是克里斯瓦勒的脸上永远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让人有种会错意的想法,可每当丝塔芙灰心丧气、以为自己得不到任何人认可的时候,克里斯瓦勒却对她慷慨解囊,并教授她一些新的技能和训练技巧。 丝塔芙曾经一度认为克里斯瓦勒并不像人们说得那样如此傲慢无礼、目中无人,相反地,他只是不想让人了解自己的心思,或者让谁轻易走进他的心扉,以至于那段时间让丝塔芙忘我地以为自己了解了克里斯瓦勒,直至他成为让所有人都闻风丧胆、恨之入骨的大魔头。 克里斯瓦勒的发狂让丝塔芙再也无心比赛,她主动退出选拔,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处于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她几乎忘记自己是如何度过那段时光的,也不了解她为何会如此在意此事,可能对她来说,在克里斯瓦勒身上,她第一次感到建立信任与毁灭信任不过是一念之间的过程,而很多事只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最终她所能依靠的无非就只有自己。 于是这个真实又残忍的想法刺痛了她的心,并让她从一个懵懂的少女迅速蜕变,成为了一个谨言慎行、畏缩拘谨的人。 之后,克里斯瓦勒进入乌托邦没多久,他就被剥夺掉名字,成了这世上唯一一个不知道自己的罪恶却永远罪大恶极的罪犯,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丝塔芙淡忘了这个人,且与之相关的那一段过往也再没人提及。 然而,丝塔芙刻意去忘记的事,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忘记,至少除名囚自己就很清楚当初自己为什么会推荐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女孩,若不是他从自己的主人那里得知丝塔芙将来能被其所用,他才不会空xue来风,去招惹一个满嘴都是抱负和梦想的蠢货。 现如今,他从乌托邦里逃出来并一心想要完成主人交给他的任务,却因为自己这阶下囚的身份而流离失所。 前不久,他就拜访了流浪族的主要头目伯伯哈里,起初对方十分欢迎他的到来,他们以为除名囚手上掌握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有朝一日可以携他们对抗三大部门的统治,但当伯伯哈里发现除名囚半点用处也没有而只会夸夸其谈的时候,他们便把除名囚赶出了咕噜街,实际上,如果除名囚还不为他们做点什么的话,他们是绝不敢在监管科的人的眼皮底下藏匿重犯的。 除名囚几乎找遍了E都市的每一个角度,而这些角落却没有一处是他的安身之所,于是他逃到了佤邦星,并打算在困兽谷一带安家,可就在他准备借助死灵雀的身体招呼主人的时候,竟又被恰巧路过的太空巡逻队发现——幸而佤邦星的那些打着维护民族利益却不知真正的利益是什么的傻瓜们拼死反抗,以至于让他有充足的时间逃跑而不被太空巡逻队的人当场发现。 所以当他逃到了萨拉里小行星,并利用一个即将死去的萨拉里人的身体招呼出主人的时候,他正怀着难以言表的愧疚和痛苦。 “弗洛斯,我以为你已经死掉了呢—— 哦,请告诉我,为什么我现在感觉如此虚弱?” 淡蓝色的火焰在萨拉里人身上小心燃烧着,它像是一股即将熄灭的小火苗,几乎只剩下燃烧时的嗞嗞声。 “对不起,我敬爱的艾斯卡女神,我已经尽力了,这几乎是我现在唯一可以利用的躯体,虽然它眼下的寿命正在极速衰减,但——” “弗洛斯,你这个废物!”藏匿在火焰中的另一男性的声音突然怒吼道;但现在除名囚已经万念俱灰,再也提不起任何或畏惧、或恐慌的心情。 随后,火苗中的淡蓝色又趋于柔和,因为它再怎么想燃烧自己,能供它使用的燃料都只会让它有气无力。 “弗洛斯,”飘渺的女性声音再次鼓进除名囚的耳朵里,“看样子你被折磨得很惨,甚至落魄到用一个卑贱的下等人的身体供养我们的地步。”
“女神啊,我再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使我再次回到E都市以履行我对您许下的诺言,早之前,我就被咕噜街的那些胆小鬼们赶了出来,他们太担心监管科的那些人会发现我与他们同流合污。而当我打算在佤邦星大干一场的时候——” “住嘴吧!弗洛斯,你不要在我面前喋喋不休,你的那点痛苦和我们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你只要告诉我,你还有没有用,还能不能帮我们完成计划就可以了!”男性的咆哮几乎要燃尽这火苗的最后一丝燃料;而除名囚此刻却突然希望这火光就这样消失。 “我当然知道,我的主人,但是我现在什么也没有,连一个合理出入E都市的身份都不具备,如果克里斯瓦勒那个名字还在E都市受用的话,我早就让我们的计划达成并让那个疯老头的手段全权覆灭了—— 可现在,我做不到——关于我们之前的那些美好设想,我都无法帮您实现,如果您认为我确实到了没用的地步,我倒是希望您夺取我的生命,毕竟我活得已经足够久了。” 火焰沉默了,这使得除名囚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话被重视并引发了对方的思考,于是他继续说,“之前,我还在咕噜街的时候打探到了一些消息,据说,乌拉拉卡奇近段时间在E都市里表现得有些活跃,并且他现在已经可以自由驾驭自己的灵魂,而几乎每一个亲眼所见的人都可以作证,我担心,用不了多久——” “你的担心是对的,弗洛斯,这家伙就要发现我们的秘密了,现在大势已去,连他这种原本不值得一提的人都要成为令我们胆寒的对象,而令我们更担心的是,疯老头会利用这家伙所了解的一切然后将他收为己用。” “呃,不过还有一点,倒是我没有想到的,E都市的那些人似乎以为是乌拉拉卡奇将我放走的,并且以为我和他就要串通一气毁灭世界,虽然我还没弄清楚是谁散播了如此可笑的谣言,但至少短期内人们是不会相信乌拉拉卡奇并支持他的。” “哈,竟还有这样的事情,看来我们圈养的那些傻瓜们的确善于搬弄是非,不过这样反而对我们更好,我原以为聪明到能发现这个世界非比寻常的人要晚一点才能被制造出来,甚至永远也不会被制造出来,却还是没有想到会制造出像乌拉拉卡奇这样的怪物,他的智力和观察力都异于常人,让我差点就以为E都人就要向更高等的生命进化,幸而他只是个特例,并且还是个不善于表达的独行侠,只可惜他不能被我们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