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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遇上疯子(3)

    神识?破碎?像灵魂一般的碎片吗?老实说,她说的这些东西很难使我信服,但这确实没有什么地方说不通,不是吗?

    现在,一切已一目了然。女人虽然不情愿地穿了孤魂野鬼的“外衣”,但却拥有了在这世间留存下去的保障。正如她所说,飘荡的灵魂是弑神怪们最喜爱的食物——在她的灵魂被污浊的恶俗消损为鬼魂以前,恐怕她的纯洁早已被弑神怪们分食干净,虽最终也会沦为野鬼,但却不再拥有完整的人格。

    这世间有着独特的生存法则,弑神怪也好,孤魂野鬼也罢,包括在这世间为数不多的自称为人类的家伙们,也都尊重着这一法则。

    “所以,你是不是应该把你说的那东西交给我了。”

    少年略显紧张,不光是因为他要接受本属于他的东西,还因为他将利用这东西来满足自己空缺出来的好心。毫不夸张地说,他觉得这东西能将他自以为缺失的人格全补回来。

    至于他是如何这样认为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和之前,他不追究任何他听不懂的词,不好任何对他来说不切实际的关系,平白无故地接受,好像他只是一个能录音的木偶。

    现在,那些被他录下来的音又在他脑子里回放着,他还是听不出哪里说不通,但是觉得他更应该对此惊讶,然后问出种种问题。

    “当然。”女人似乎心情愉悦,语气轻松自然,但在这氛围还藏着某种冷静、某种迟疑。

    “属于你的东西自然要给你,但属于我的东西,你也必须得还给我,对吗,我的小秦圣?”

    “当然……”

    按照女人的提示,之前被放在她身体里的“记忆宝盒”在那层黑漆漆、雾蒙蒙的虚影,他只要用那只能发光的手可以轻而易举地将那东西从她身体里拿出来。

    关于那只能够发光的手,起初,少年还有询问女人的打算,后来,怕对方又要和自己做什么交易,便决定在拥有记忆后,自己到里面瞧一瞧再说。

    他按照女人的意思,准备将手伸进她的“身体”。在她眯起眼,等待疼痛到来时,秦圣也同样痛苦。

    他的痛苦并非是rou体的,而是精神的。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她是只鬼魂,是只吞噬了很多小鬼的恶鬼。这也难怪她会说,其他鬼告诉她……

    其实,那些鬼在她的肚子里吧!

    少年越是这样胡思乱想,越是不敢在黑影随意摸索,事实,他已经感受到某种冰冷到令他胆寒的东西从他的手臂经过,有时,那东西不小心撞他那金灿灿的手臂,还会发出凄厉的惨叫,因而使整个过程更加折磨。

    那黑压压的向雾霾一样的东西在少年的想象蠕动,像一只巨大的黑色蚯蚓在他面前扭来扭去,湿润又光滑。

    他看不见伸进黑暗的自己的手臂,算它的光可以照亮整片树林,却在被黑影吞入的瞬间起不到任何作用,仿佛它已去往另一个世界。

    快一点让这结束吧!

    少年鼓足勇气,加大摸索的力度,毕竟他知道那些藏在女人“身体”里的东西也怕他,不然它们也不会在他手臂旁来回试触却又不敢真的贴近。

    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一直在身影下方摸索,像撩起一个女孩的裙摆,然后用手掌摩挲对方的脚踝和大腿那般;而他不敢向靠近的原因,大概也和这想象有关,因为他还是无法把女人的“身体”完全抽象为一个虚无的影子,且他认为一旦他再向试探的话,他会为自己这一粗鲁行为感到羞耻,实际,他已经无地自容。

    可是,“摸大腿”也绝非正人君子所为啊。如果他认为往摸是触碰道德底线,那么现在像流氓一样地把手放在异性的“大腿”也早已越过了他所谓的城墙。

    女人被少年的拘泥搞烦了,她突然身体下沉,脑袋还差点碰少年的手臂。她知道那东西在哪儿,因而利用自己的移动指引少年触碰到她身体里的“宝贝”。

    “我应该不会突然消失吧。”

    在少年终于抓住那小“盒子”,并欣喜若狂地忍不住尖叫出声时,距离他很近的女人的脸正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

    闻此,少年的手突然颤了一下,不光是因为声音飘过他的耳朵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还因为他从感受到女人的悲伤和渴望得到怜悯的苦愫。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之前不是答应你会把rou体还给你的吗?”

    少年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像他把一个小女孩弄哭后,急于向对方解释自己有意无心似的。

    女人笑了,在少年耳边轻轻地笑着,因而发出细雨缠绵般的声音,很沁凉、深入人心。

    她怎么了?!

    少年不觉地将手掌的东西攒紧,起这种虚与委蛇,在他手的东西才能给他踏踏实实的感觉。

    现在,他要做最后的冲刺,可那些原本不敢打扰他的魂魄却突然企图捣乱了。其实,这并不难理解,如果这东西对少年来说都是宝物的话,那么对这些世俗小鬼来说,更应该是不可拟的财富。

    小鬼们用自己的身体顶撞少年那只散播着金色粉尘的手臂,这虽无异于飞蛾扑火,它们却沉浸在其把这视为终结一生的使命。少年或许并不觉得整个过程又多么困难,顶多以为自己失掉了几根汗毛,但那些甘愿牺牲的小鬼却因此消逝了一多半,并最终都失去斗志。

    女人的表情从也发生微妙的变化,她先是紧皱眉头,好像自己吃错了东西,后又如释重负,像她终于把吃下去的东西又吐了出来,现在,她却悲从来,露出一种得知自己身患绝症般的愁容。

    她怎么了?!

    少年又一次忍不住想。

    当他完成冲刺,并看到自己大半个手臂时,竟发现自己遇任何时候都要艰难的时刻,倒不是那些小鬼突然又回过神来打算齐心协力地抓住他,而是他感到自己像要离开一个本对他来说无适应的环境,而现在非要到另一个陌生环境去生存时才有的惶恐,以至他觉得整个场的引力都在约束他,试图把他留下。

    回忆之前的轻松,这似乎才是他应得的报应,毕竟每一笔财富的获得都需付出相应的代价。

    是什么呢?为什么我总感觉不太对劲呢?!

    女人的脸因此拧成了一团,现在,她不仅知道自己身患绝症,还觉得那即将引领她迈向死亡的恶魔正在啃噬她的身体,直至让她感到痛不欲生。

    她没有尖叫,只是强忍着发出闷声闷气的低吟,像隔着枕头、带着耳塞时才会听到的模糊声音。

    他和她像是隔着一道穿不透的墙,期间隔出两个世界。

    “你答应的——会实现吧,孩子。”

    女人的声音略微颤抖,仿似一根刺从她的腰间刺入,穿过她的喉咙直至头顶。手臂,少年感觉到她的身体正从风一般的飒爽变成冰一般的彻凉,随后,那冰竟化为一滩水,附在他那即将冷却的皮肤,像药液一般渗透进他的毛孔、血液里,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少年的眼形成一层薄薄的雾霭,女人的眼亦是如此。在那之,他们之间,真的分离出一个遥远的世界。

    “再见吧,孩子!”

    不知是少年听错了,还是他因这场景生出某种幻觉,在他看见自己从那黑影掏出一个闪闪发光的明星时,他的耳畔便传来女人的告别,而且听去极其真切。

    于是,万物都安静了——沙沙的风声停止了,细碎的低吟停止了,各种飞禽走兽的叫声也嘎然而止了——他只看到一团即将分散的雾气在面前似尘似土,在那之间,有灰黑色的、黄棕色的粉末,有象牙白色的、胭脂粉色的土块,而是没有他所期待着的女人的面容。

    一切都怎么了?!

    时间再次流转,各种无关紧要的声音再次传入少年的耳朵里,且他眼前的那一滩散沙也忽然各奔东西,或随风飞舞,或受重落地。

    “你保重……”

    少年的手臂渐渐放下,耳畔竟然想起最后一次听到的女人的声音,因而开始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原来,她早知道结局了啊!

    他不禁佩服女人的勇气和信守诺言时的诚恳,为她的牺牲感到遗憾和可惜的同时,反倒憎恨起自己。

    我为什么会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呢?——不,他怎么能让我成为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呢?

    明明她那样信任他……

    少年又开始跟他脑袋里的疯子作斗争。他只知道他听得到他的想法,并剥夺走一切试图诬蔑他的权力,像一个高高在的强权者,拥有绝对的傲气和残暴——正如女人一次次强调的那样,他伤害她,以一种间接又无声的方式。

    是我害了她。

    少年无助地想着,却听到心里某个声音回复他:得到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她只不过提前享受了她的回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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