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早有预谋
说起枪,天南星便无意识地摸了一下那挂在她脖颈上的子弹。她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最终同意了我的想法。 我们走了一整个晚上,体力更是严重透支。邋遢汉倒是毫不客气,每每觉得肚子饿就找其他几个孩子索取食物,且他的肚子就像是个填不满的囊,把天南星为几个孩子准备的食物吃去了一大半,还摆出一副没吃饱的样子。 “俺就和那沙漠里的骆驼一样,能把这吃下去的食物在胃里储存上好几天呢,所以俺得多吃点,万一你们这些食物被别人抢了去,俺也不至于再挨饿。” 邋遢汉哄骗着那些小孩,让孩子们以为这个家伙真的是一个奇人,竟能把食物储存在胃里;孩子们一方面感到有趣,一方面又觉得食物剩下来可惜,便都大方地将食物贡献给邋遢汉,借此还能减少肩上的负担。 “哼,你是说你的胃里也有类似水俘这种东西?” 我看那邋遢汉骗那些不懂事的孩子觉得好玩,便随口插了这么一句,同时也希望他适可而止。 邋遢汉闻声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咧着嘴傻笑道,“啥玩意,水什么,俺不知道你说的是啥,嘿嘿。” 天南星转过头朝我挤出个微笑,又看了看那邋遢汉,笑而不语。这倒让邋遢汉更加疑惑起来,他自然想不明白我平白无故地说他胃里有水俘是什么意思,也想不明白他吃下的东西只是转化成了脂肪或能量储存了起来,而并不是像骆驼。 “小兄弟,你快跟俺解释解释你说的那东西,俺真不知道你说的是啥。” “哈哈,我说的是水俘,是骆驼胃里的——” 没等我向邋遢汉以及孩子们普及这骆驼储水的知识,走在前方的天南星就突然停了下来,并瞪大眼睛转向我们,以此警告我们保持安静。 于是,所有人一时间都高度紧张起来,纷纷贴在墙壁上,仔细聆听天南星所察觉出的异动。时间迅速定格在天南星让大家不要出声的那一秒,几乎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不敢妄动。 莫非是那邋遢汉方才提到的野蛮人? 此想法似一道光闪过我的大脑,待我停止动作并越发仔细去辨识那漆黑中的声音的时候,这一想法便更加真切。 不会错的,的确有什么东西在那边走动! 两眼紧盯那片漆黑的我不禁因这个明确的答案而打了个寒颤,虽然不能确定对方是什么身份,但因那东西活动而制造出的诡异气氛让我感到来者不善。 “先退回去吧。”天南星小声嘱咐着,毕竟我们谁也不想和这未知的事物来个碰面;或人,或兽,对我们这支平均力量不足的队伍来说都不占优势。 邋遢汉倒也赞同天南星的想法;老实说,我认为他在这里待的时间比我们都久,辨识危险的能力自然也比我们强很多,所以他若同意了天南星的想法,恰能说明我们现在的处境诚然不佳。 “跟俺走吧,俺知道哪个地方可以先让大家躲一躲。”邋遢汉拖起自己的碎布衣裳,尽量不让它耷拉在地面的水坑或者垃圾上因而发出“嗞啦、嗞啦”的声响。 邋遢汉蹑步快走,带我们来到了一处死胡同——一路上,我都在慌忙地撤退,早已不在意邋遢汉带我们躲到了什么地方,只感觉背后发凉,仿似陡峭的冰川追逐在后——此处,昏暗至极,像是工人们因失误而开辟出的一道狭缝,没有半点用途,却刚好方便我们藏身。 “孩子们,把包都放在地上,一会儿要是我喊跑,你们就沿着右手边的方向一直跑下去,不要回头,也不要分散,听明白了吗?”天南星微颤的声音出现在前方那片厚重的黑幕里,让人根本看不到她那张可爱又可亲的脸。 不过,我倒是很钦佩她的冷静与理智,想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心思竟能如此缜密,甚至在这种紧要的关头,还能想到让大家轻装脱身以便逃跑。 那令人提心吊胆的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如同一张极重的毯子正擦着地面从黑暗深处向这里走来;再多的言语都无法形容那一刻的紧张和恐怖,仿佛每一秒都有可能看见一张极丑陋和狰狞的脸向我扑来。 黑暗中,我摸到了一只手,一只和我一样在空气中颤抖且冰冷的手;与此同时,又有人摸到了我的另一只手,并将温暖传递过来。这让我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暖流,一股连寒冬都无法冻结的暖流。 邋遢汉去哪了呢? 我们这些人光顾着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却在慌乱中,忘记了这个家伙的存在,可当我回过神来,想到这个指引我们避难的大叔,事情却已经到了无法挽留的地步——那个拖拖拉拉的怪东西只距我们十几米远! 大家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想象自己是荡然无存的空气;我们互相看不到彼此,也几乎感受不到彼此,却能清晰无比地感受到那不速之客的靠近。 快了!就快要来了!赶快走吧,快走,千万不要发现我们呀! 如果说,之前,我的心脏只是跳到了嗓子眼里,害得我嗓子直冒烟的话,那么现在,这个顽皮的小家伙已经从嗓子里跳了出来,害我感到窒息以至于大脑缺氧。 握着我的手变得更紧,而我握着的手也抖得更频。此刻,我们就像是躲在碉堡里的士兵,等待着头顶上的轰炸机尽快远去。 受理智趋于混沌的影响,我很难辨识出那个拖着如此沉重且混杂的声音到底是什么,像是一个庞大的人步履蹒跚,又像是一群人同调而至,似人,似魂,似来自人间又似来自地狱。 所以,那个该死邋遢汉到底去了哪儿? 我原以为这是我精神错乱后产生的第一个毫无用处的想法,却不想这其实是我对邋遢汉不信任的潜意识以及多疑心作祟时留下的第六感,因为几乎在这一想法被提出的同时,就立刻得到了回应——
“爹娘,俺给您二老带来了好东西。”诡异的气氛里突然又飘出来一句邋遢汉的说话声。 一开始那声音模糊不清,而且受语气的影响,我并没能辨识出那声音竟来自多次被我想到的邋遢汉,直至那家伙又再次发声,我才大惊,直呼中计。 “爹娘啊!可算找到你们了啊,我寻了大半夜,终于把你们给盼到了。这次,不多不少,足足有九个,够你们享用一阵子了。” 当我和天南星都意识到自己被蒙骗了以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外跑,可几乎是同时,我就听到跑在最前面的天南星似乎撞到了一张铁网,瞬间就被弹了回来,并与跟在她身后的我们撞了个满怀。 由于环境太黑,光线太弱,我们几乎谁也分不清、谁也看不见,所以被弹回来的天南星就像是硬放入鲶鱼池中的沙丁鱼,使原本就慌了神的我们吓得上蹿下跳,一阵乱喊。 直至一束刺眼的灯光透过铁网照亮我们,我们才看清楚已被自己胡乱打伤的同伴的脸以及搅在一起的头发和衣服——而那个邋遢汉,骗我们至此的邋遢汉竟站在铁网的外侧,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笑容,表现出一副令人厌恶的神采。 “哈哈,俺的小可怜们,怎么还自相残杀起来了呢。”邋遢汉的那副嘴脸极像是电视里演汉jian的人才有的模样,让人看着只咬牙切齿。 几个不明事理的孩子竟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呆呆地看着邋遢汉,仿佛对方是在和他们开玩笑。 天南星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从刚才被反弹回后,她就一直被莫名的力量压在地上,直到灯光打过来,大家都变得冷静,她才明白自己在摔倒的时候竟害得那对双胞胎也跟着坠地。 “你!没想到你如此忘恩负义!”天南星的身体挡在我们所有人前面,所以当她气得发抖时,我们除了能看到她那抖动的背影外,却看不到她隐匿在另一侧的怒不可遏的脸。 天南星十指扒住铁网,用力地来回摇晃,脑袋却始终朝向那个站在另一侧嬉笑的邋遢汉,此刻,不光是她,连我都想冲破那张网然后给这个无赖致命一击。 “有种你把这铁门打开,我们单挑,躲在门后面,算什么男人!”天南星嘶吼着,表现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愤怒。 而那流浪汉竟不知好歹地将灯光照在天南星的眼睛上,深深嘲笑着,“俺是不是男人,这个你待会儿就能知道,嘿嘿,俺劝你最好还是老实点,不然一会儿有你好受! 你真以为俺会带你逃出去啊,哈,哪有那美事!再说了,就算逃出去了又能怎样,到最后还不是得死,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一起死个痛快!” 那邋遢汉的话音刚落,一个模糊的黑影就突然将他扑倒在地,伴着坠落的手电筒的灯光,我们看到两颗揉在一起的脑袋正撕咬着邋遢汉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