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两张大饼
赵图看着这队叫花子般的队伍，走的是歪歪扭扭，有气无力。这不像是对方发现我们要冲营啊，这是什么情况。 赵图轻摇下脑袋没有多想，反正这大雨天的，就算闹出动静，也传不出多远，想罢伸手一摆，周围三百士兵，挺刀架枪的却又寂寞无声的冲了出来，眨眼间便把这一百多人包围起来。 这对叫花子兵，带队的是个都头，姓徐单字一个江，但生来长了一张大嘴，故而人们都叫他徐大嘴。 徐大嘴看着像鬼魅一般出现的铁甲士兵，惊的大嘴一直都没合拢。他的手下也都是一幅见鬼的模样，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赵图这时上前问道：“都别乱动，如果谁敢乱喊乱动，定斩不饶。我们是宋军，你们是忠义军，属于那个营的。” 徐大嘴这才反应过来，也不惊慌，上前说道：“这位宋军老爷，俺是忠义军是李字营的。俺们不动，俺们投降，你们可有吃的，你们给我们吃的，我们投降，绝不反抗，你放心，俺们这些人都是能厮杀的汉子，现在就是给饿的才成这副模样。” 赵图一听顿时都懵了，这是什么节奏啊，一人两张大饼这些人就投靠自己。 徐大嘴一看赵图没反应，忙着上前继续哀求道：“俺们不要别的，只要给俺们每人两张大饼。俺们就给你卖命，俺们可以和祖宗发誓，如果违背誓言，俺们下辈子投胎做鸡狗。” 赵图这时才算反应过来，这些人看来是饿狠了，当下做了决断，相信他们，因为赵图穿过来之后，有件事情，很值得赵图感慨，这个时代的人可是很在意誓言的，不亲易起誓，但是一旦起誓那绝对会遵守的。而且还是以祖宗的名义起誓。这更令人放心，这个时代，普世价值观便是人无信而不立。不说官员百姓，就是那落草为寇的都讲究个义气为先，一诺千金！ 赵图让手下把干粮拿出来，递给这些眼睛饿的发绿的兵丁。这时节的军粮，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就是烙的死面大饼子，和面之时加入少量牛油和粗盐，这死面大饼子烙熟之后，晾干存放一个月都不会发坏，行军之时怀里揣着，不用埋锅撘灶就可以快速解决肚饿的问题，这也算是当下唯一方便快键的行军干粮。这大饼味道除了咸，还硬的拉嘴，吃的时候最好先水泡软了再吃。 可是徐大嘴这一百多号人可倒好，忙不迭的接过大饼子，一百多人几乎同时低头开口就是一阵大嚼，有的士兵被干饼子噎的直冒白眼儿，但是就是这样，都没有人顾得上用水顺顺，反而是上面翻着白眼儿，下面手不停的往嘴里送大饼子。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一百多人每个手上的两个大饼全都吞了个一干二静。徐大嘴嘴不停的大嚼吞咽，但是眼睛还是来回瞟了几眼那几个宋人将领，那个和自己说话的将领，站在远处，被铁甲卫士拱卫着，正看着这里，大嘴身边一个士兵就吃就嘟囔着：“直娘贼，宋人大饼中还有盐，南人真是富庶！这些人的盔甲兵刃，更是俺们梦想不到，一营统领只怕都不如他们！”徐大嘴一伙人被赶出大营之后，淡食已经很久。没想到还是当了宋军俘虏，才又沾上了盐味！ 赵图看着这些饿浮的吃相咂舌不已。徐大嘴吃完手中大饼，才腾出功夫掏出牛皮水袋灌了口水，顺了顺。然后对着赵图跪地就是一个大拜，嘴里带着哭声说道：“谢谢，谢谢，谢谢军爷救了俺这一百多兄弟，以后俺们就军爷给你卖命了。” 赵图看着这个哭的稀里哗啦的汉子，忙着上前搀扶起来，伸手把徐大嘴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一把擦拭干净。然后说道：“我是大宋官军，乃是神武后军荡寇营指挥使赵图，看你也是一条七尺大汉，岂不知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祖宗双亲外，那里随便行此大礼。” 徐大嘴继续呜呜咽咽了会才停下来，赵图看他情绪稳定了些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李全那不给你们吃饭？没粮了？” 徐大嘴闻言这才咧嘴说道：“指挥使，这说来话长，我们本是山东南路红袄军彭义斌部下，后来被李全招抚，俺们这伙人的是俺们的彭义斌大将军部将阎通带领，后来李全便下书给我们彭义斌大将军，要求并其所部，统一指挥。彭将军得书后，彭将军一怒之下，大骂李全背恩擅杀，并斩杀送书人，发誓报仇。两军遂于东平、恩州一带厮杀，彭打败了李。后宋廷大使徐曦稷从中调解，才使得我们两大忠义军之间斗争停止。罢兵后彭将军招纳李全部降兵，兵势大振。而且彭将军认为不诛李全，恢复中原大业不能成，还给沿江制置使赵善湘献出平定李全之策。这李全也写信给赵善湘，污蔑彭义斌谋反。从此这两家矛盾便结下来了。我家彭将军挥军北上，听说已经占了几个河北、山东州县。我们这部由部将阎通带领，驻扎的较远，北上时被李全率兵围住，无奈之下，只好先投了李全，可这李全端不是人子，都是山东路出来的汉子，却对我们如同敌酋一般，这次反叛，围攻扬州城，先是驱使我们附蚁攻城，我部一千三百多人，几个月下来，就只剩下这么点人了。呜呜，都惨死在扬州城下了。俺们部将部将阎通也在上个月攻城之时战死。我们这些剩下的人，本来就不受待见，又没了做主之人，还有攻城不利，诸多原因结合一起，粮草就没有我们的份了，前几天连个营地都不给我们。我带着这百十号弟兄在这战场周围如同破家野狗一般游荡。走遍村寨早就逃亡一空，俺们就靠着挖野菜，抓田鼠维持一口气。本来都是些可以和金贼厮杀的汉子，现在被生生饿成这副模样。 指挥使你放心，只要有口吃的，俺们绝不二心，俺们这些人说来可怜，生在山东路，长在山东路，可是金朝说我们是南蛮子，是宋人，对俺是课已重税，劳役繁重，动不动就是一顿打杀，连他娘的西域色目人，吐蕃人都不如。后来实在活不下去了，大伙便参加红袄军反金，也许是这老天开眼，让我们这些无根之人，有个落脚之地。宋廷招纳赐名忠义军，驻扎在这周边，大家伙其实来到这里心里都是极为高兴的，毕竟这里都是同族同根的，没想到，来了之后，朝廷对我们这些北归之人，严加防范，平时冷言冷语不说，军饷粮草动不动就是克扣，派来的宋廷官员还百般侮辱。知道前几个月，听说还妄杀了李全几个儿子和一个妾室。这李全大怒，才有了现在的扬州之战。 赵图听完这支人马的缘由，不禁长叹。这忠义军处于宋、金、元三者之间，当时正值宋金对峙，蒙古南侵之际，政治局势错综复杂，面对女真和蒙古两大敌人，斗争更加艰苦。而此时南宋政权却对义军分化瓦解，暗中命令各部义军互相攻杀，使义军陷入分裂。就这样将一支抵抗外敌的敢战精兵，生生逼反，这是当朝皇帝宋理宗对北政策的重大失误啊。 赵图看着这些雨夜中衣甲不整，这会儿稍微恢复生气的热血汉子们说道：“我赵图也算是宗室，现在又担任神武后军荡寇营指挥使，我身家还算可以，收留你们百十口人没问题，但是实话也告诉你们，今夜午时，我和我这三百铁甲勇士要趁夜袭击李全大营，最好是能趁乱斩杀李全，最不济也要冲营而过，到达扬州城内。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我也不害你们。如果你们还想继续跟我，那好，等我们冲营之后，如果成功，必定混乱，你们跟上来和我们一同入城。如果你们不看好我们，那好，你们在这里等着，等我们开始袭营之后，你们便可自行离开。” 徐大嘴和手下人商量了会儿，返身说道：“指挥使，我们这些人都是些厮杀惯了人，也舞不了锄头了。而且这李全和我们都有深仇大恨的，这几月俺们算是明白了，这人命不值钱，死便死了把，被病死、老死、砍死、打死、摔死都不怕，可千万别饿死就成，那感觉俺们再不想遭受了，指挥使你只要承诺此战不死，日后管俺们饱饭，俺们便随你冲营可好！ 赵图哈哈一笑说道：“那好，你们以后的饭我管了，等大战之后，热汤热饭，伤的治伤，病的给药。徐大嘴，你部编成一都，因你们长期饥饿体力不足，令你部跟在我们身后即可，见机在敌营放火扰乱即可。” 赵图扭头看着在这雨夜中隐约出现的远方大营刁斗的火光说道：“各都准备一株香后准备冲营！” 徐大嘴这时上前说道：“好叫指挥使知道，这里地名叫新塘，本来是块泥淖沼泽之地，但是开春以来，一直没有下雨，这里便干涸了，李全看这地势开阔平坦利于跑马，便把大帅营盘设在这里，今天这场泼天大雨一下，相信大营周边这会儿俱是泥泞不堪了，跑不的马，走不了重物的。卑职知道一条小路可直通大营，这路本来只是当地人进这泥塘夏日采藕所用。故相信帅营周边的那几个营盘驻扎之人都不知晓。” 赵图闻言大喜问道：“呵呵这下好了，就算帅营被袭，旁边的营地支援有着泥塘阻隔，想快都快不了。哦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小路的。还有那李全不知这里原来是泥塘之地吧。” 徐大嘴呵呵一乐说道：“俺们没反叛之前，就驻扎此处不远，此处地形比较熟悉，李全定不知晓，他对俺们这般冷酷，谁会好心去告诉他。” 赵图莞尔笑道：“看来老天都在帮咱们，那好，徐大嘴你前来带路，到达之后，你再返回后队。” 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