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杀人的一刀
只见那叫做“华大哥”的大胡子,站起身来,突然抖了抖胸脯上的肌rou,连那手臂上突出的一块块肌rou也在不断跳动,此起彼伏。 他端着杯酒,大声咳嗽一声,大踏步走到那青衣人身旁,道:“阁下身手不凡,看起来还像条好汉。在下华元龙,临安城中,著名帮派九龙帮创始人和老板,最爱结交天下好汉。你如今大难临头,你可以写个申请,加入我们九龙帮,我看你也顺眼,就破例收下了你,跟大哥我做个小弟,工资绝对不低,福利待遇也很好。来,咱们喝一杯。” 华元龙端着酒杯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停在空中。 现在他胸前的肌rou已抖动得更剧烈,他觉得这样非常潇洒。 但也许在这青衣人的眼中,华元龙这跳动的肌rou也许和一只羊的痉挛性肌rou收缩完全没什么区别。 因为青衣人根本连看都有没看他一眼,只冷冷地说道:“我不想做你的小弟,也不想跟你喝酒。” 围观的人都在偷偷地笑。 牛犊先忍不住放声大笑。 华元龙听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完全想不清,这天下还有不想加入九龙帮的人?竟然还有人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自己面子? 华元龙的手已经握在自己的刀柄上,又迟疑着,终于没有拔出刀来。 因为他亲眼见过这青衣人的刀有多快,他完全没有把握能赢这个青衣人,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会在这青衣人的刀下丧了自己的小命。 华元龙觉得命是一定要的,但是最好也能将脸面找回来,他觉得自己奈何不了这个青衣人,但牛犊先却不同。 华元龙觉得牛犊先虽然长得如同鬼怪一般可怕,但以他的经验,外貌的可怕常常都只是一个假象。 就如同一条毛毛虫,长得虽然很能令人害怕,但是他还是轻轻一脚就可以踩死这条毛毛虫。所以他立刻盯着牛犊先,道:“你敢笑我?” 牛犊先大笑道:“爷爷我笑的正是你这毛团。” 华元龙皱眉道:“看来你倒是个很有些胆量的人,闯了这么大的祸,你竟然还笑得出来?难道你真的如此孤陋寡闻,一点都不知道你今天得罪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九龙帮的老大?” 牛犊先道:“爷爷我怎么知道你是哪里来的鸟人?” 华元龙大怒道:“既然你急于寻死,这样的愿望,我保证你很快就可以实现。”他向后招了招手,另外三人立刻冲了过来,他们用的也都是刀。 这三柄刀向牛犊先上中下三个部位削来。 牛犊先抡起那柄盘轮佛光大斧,只一招,将那九龙帮三人的刀都已击飞,其中两柄刀钉在墙壁上,还在不住地晃动,另一柄刀却斜斜地飞向了那个披青斗篷的年轻人。 那青衣人仍然头也不抬,突然抬手,用手中竹筷夹住了那柄飞来的刀,正夹在刀脊的正中间。 那柄刀立刻就像已经在那一双竹筷中生根,连晃都没有再晃动一下。 青衣人慢慢地将那柄刀放在桌子上。 酒楼上的食客,见有人拔出刀来,准备打架,这时都已经逃之夭夭。 牛犊先的腿也早已踢出,将那三个九龙帮的人,都踢飞了,一人被踢在窗棂上,又弹了回来,将那个雕花的木窗子打得粉碎。另外两人都已被牛犊先一脚踢下楼来,往街心跌去。 只听楼下立刻有人大声骂道:“谁这么没素质,在楼上乱扔垃圾。等下我叫街道司的人来,把你抓去,不知道《宋刑统》规定,有穿xue垣墙以出秽污之物于街巷,杖六十,枷号一个月发落吗?” 杜沉非与万摇铃听见这话,大笑不已。 牛犊先见了,也在仰头大笑,道:“这样的几个草包,也敢叫做九龙帮?” 那华元龙遭人奚落,那张脸就像一个霜打的茄子,已完全变成了紫色。他终于拔出了刀,那柄刀无声无息,向牛犊先的腰部刺了过来。 华元龙的刀尖已经接触到了牛犊先的衣服,但是却并没有刺下去。华元龙只觉得突然有一个东西飞了过来,只听见“叮”的一声,他的刀就已经断成了两截。一截已经飞了出去,钉在那酒楼的实木地板上。却见又有一柄刀,“咚”地一声闷响,也钉在那半截断刀的旁边。 华元龙看那柄刀时,只见一面黑色,一面却略带金色,就像在夕阳照耀下的云彩,泛着金光;黑的那一面却凹凸不平,层层叠叠,似乌云翻滚。 华元龙痴痴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柄断刀,问道:“你的刀,是什么刀?” 牛犊先走过去,将那柄烈日乌云刀拔了出来,交到杜沉非手中。 杜沉非也看着自己的刀,道:“我的刀,是一柄好刀。” 华元龙看着杜沉非的刀,觉得这柄刀实在太丑,但是却削断了自己不惜重金打造的良刀。他想起,也许一柄刀的好坏,并不在乎这柄刀有多好,而在于使这柄刀的人。 华元龙过了很久,突然向杜沉非道:“你能不能收我做个徒弟,教我用刀?” 杜沉非大笑道:“我也没人教我用刀,所以你还是走吧。” 那个披着青斗篷的年轻人,这时也一直在盯着杜沉非的刀。 这时,他突然站起身,走了过来,缓缓道:“你就是荆湖第一刀,杜沉非?” 杜沉非笑道:“我是杜沉非,但不是荆湖第一刀。阁下又是何人?” 青衣人只说了两个字,道:“雷滚。” 华元龙却似乎都听说过这两个人的名字,大吃了一惊,张口结舌,他似乎已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这两个人中,找一个拜他为师,却又担心,这两个都比自己年轻的人,有没有一个人肯收自己为徒? 正在这时,突然楼梯上传来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响。 有五六个黄衣人走上了楼来,他们穿的衣着,就和刚刚被这雷滚打跑的那三人穿得一模一样。 华元龙见了,连拜师的心情也已经完全消失,一溜烟跑下楼去了,踩在那楼板上,砰砰乱响。 领头的那个黄衣人,眼光在每个人的身上扫过,看了看已吓得浑身发抖的那个女子,目光忽然停在雷滚身上,道:“我听人说,敢跟我们狩野作对的,就是你。” 雷滚终于抬眼看了看这个黄衣人,道:“是我!” 黄衣人皱了皱眉,忽然大声道:“我宣布,现在你已有了麻烦,而且麻烦还不小。” 雷滚缓缓道:“哦?有多大的麻烦?” 黄衣人道:“要命的麻烦!” 雷滚冷冷道:“很好!” 黄衣人道:“什么东西很好?” 雷滚道:“有麻烦很好!” 黄衣人道:“哦?有麻烦很好?你难道已活得很不耐烦,喜欢招惹麻烦?” 雷滚道:“我的麻烦一向不少,你却很有可能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有麻烦。” 黄衣人诧异道:“哦?为什么?” 雷滚冷冷道:“死人绝不会再有麻烦。” 黄衣人又是一阵大笑,道:“你觉得我会死?” 雷滚并没有再回答他的话,他只是淡淡地问道:“你就是顾草衣?” 那黄衣人道:“我不是,若是顾草衣在这里,在他的手下,你只怕走不过三招。” 过了很久,雷滚才缓缓道:“在我的手下,你只怕也走不过三招。” 那黄衣人突然大笑,笑了很久,才说出四个字,道:“只怕未必?” 雷滚冷冷道:“你不信?”
那黄衣人道:“我不信,这件事我真不信。” 雷滚道:“你最好相信。” 黄衣人没有再回话,因为他绝不会相信,他的剑已经出手。 这刺出的一剑,很快!很准! 快到就如同猎豹出击,准到就仿佛鳄鱼捕食。 猎豹和鳄鱼只要出击,就已有了绝对的把握。 只要被猎豹和鳄鱼盯上,任何生命都几乎已没有了逃生的可能。 在猎豹和鳄鱼面前,任何生命都很有可能会立刻结束。 黄衣人击出的这一剑,就好像是已经出击的猎豹或者鳄鱼。 这一剑的目标,是雷滚的咽喉。 雷滚的刀还没有拔出。 他就站在这里,似乎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根本就与他无关。 雷滚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很安静,安静到毫无声息,安静到就仿佛已化成这酒楼中的一件家具,似乎当这酒楼刚刚建好的时候,这件家具就已摆在了这里。 黄衣人现在就像是一只已经出击的猎豹或者鳄鱼,至少他自己觉得是。 在黄衣人看来,雷滚就如同是面对猎豹或者鳄鱼的羔羊,已完全没有了再活下去的可能。 只要自己手中的剑划过,这羊羔的脖子立刻就会被割断。 也许这羔羊自己也明白,在猎豹和鳄鱼面前,无论你怎么逃避,都已绝对没有了逃生的可能。 雷滚的眼神空洞无物,他似乎正盯在黄衣人的身上,也似乎根本就没有在看任何东西。 难道他已在等死? 猎豹和鳄鱼的致命一击,绝对不需要耗费太多的时间。 因为这一击,就足以致命。 黄衣人手中长剑,就在这一刹那间就到了雷滚的胸前。 锋利的剑锋,距离雷滚的颈部已不到五寸。 雷滚的刀还没有拔出。 在场的每个人都已完全屏住了呼吸。 这一柄带着疾风的长剑仍然在继续前进。 雷滚并不是羊羔。 绝对不是! 雷滚,就是雷滚。 当剑锋距离雷滚的胸膛仅仅还有一寸的时候,每个人都听到“嘤咛”一声轻响。 这声音悠长而清脆。 这是雷滚拔刀的声音。 是刀面刮擦着鞘口的声音。 雷滚提刀突然上撩,又听见“叮”地一声,立刻就有一件东西闪耀着银光飞了出去。 这飞出去的,正是黄衣人的剑。 当这柄剑“叮”地一声钉入墙壁的时候,雷滚突然将刀一翻,又是一道银光划过。 刀光,闪电般划过这黄衣人的颈部。 黄衣人的头立刻垂了下来。 黄衣人的咽喉和颈阔肌都已被雷滚的这一刀完全削断。 当一个人的咽喉和颈阔肌忽然被人完全削断,他的头也一定会像这个黄衣人一样垂下来的。 黄衣人想说话,可是他已说不出话,他那已被削断的喉咙里不断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这种声音,就如同老鼠在阴沟中蹿动的声音。 鲜血正伴随着这种“呼哧”声向外喷涌。 黄衣人想抬起头来,再看一眼这个一刀就割断了他脖子的人,可是他已没有了这个力气。 他现在唯一还能看到的,就是自己已完全被鲜血染红的胸膛。 但是很快,他就已看不见任何东西。 黄衣人已倒了下去。 他就倒在雷滚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