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鞭打
“你……”缇丽丝无法控制地发出一个颤音。 云姝收了金杆,回头朝魔息道:“解药。” 魔息朝况亓扬扬下巴,后者便丢给云姝一颗药丸。 云姝看看况亓,他面无表情道:“这是一半的解药,唯一的用处只是让他不那么难受罢了。” 她当然不会傻到认为一场无关痛痒的比试能得来全部的解药,当下什么都没说,默默走去喂给温嵩吃下。 缇丽丝不甘心地冲过来说:“我不服,我还要再比!她中途换了武器,我是没反应过来!” “好了,带下去。”魔息挥挥手,黑衣教徒们重新给云姝带上手铐脚镣,带他们回牢房。 离开时,缇丽丝狠狠剐了云姝一眼,烂漫全无,只剩狠毒。 不愧是练武打战的人,身体素质好得很,服了药之后,温嵩立刻好转许多,面庞稍有了人气也能和云姝说话。 到了午夜他们才吃上饭,只是一个干硬的饼子和一碗冷水。 云姝将饼泡在水里软化,再一点点喂温嵩吃下。他吃了一半就不吃了,说自己不饿,云姝看出他是想留点给她,只好又劝又哄,才让他又吃了一些。 黑暗冰冷的铁笼里,云姝靠在温嵩肩膀上,听他讲从前在北疆的经历,说到有趣的地方他们会笑,遗憾时又会长长叹息。 温嵩还说了许多慕云峥刚入军营的事,听着自己的二哥从一个愣头青成长到如今能独当一面的骠骑将军的经历,云姝不禁暗暗落泪。 他们至少还活着,慕云峥却生死不明,前方战事又该乱成什么样呢? 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她的干预是不是错了?她会不会害死更多人 云姝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睡意正浓时被温嵩叫醒,听见开锁的声音,一帮黑衣教徒走进来,将牢房里的人全部押了出去。 云姝以为要进行处决,没想到他们又被带出了山,重新上了囚车,由马匹换成了更适应北疆环境的野骆驼。 这一次也不再是魔息驾车,换了另一个不认识的黑衣人。在队伍最后,跟着一辆白色毡车,况亓骑马随驾,魔息应该在那车里。 他们渐渐走入草原,空气变得清新湿润,一望无垠的鲜嫩草地和远处湛蓝如带的流水组成秀色可餐的西域风光,云姝逼自己将注意集中到那些湖光山色里,但愁闷的心情也没能够稍稍舒缓些。 正午时队伍在一条河边休息,云姝看见缇丽丝从那毡车下来,高扬着头巡视似地走过囚车,很有敌意地看了她一眼。 “他们要带我们去哪”云姝悄声问温嵩。 温嵩指着草原尽头那仿若浮在蔚蓝天空中的雪白群山说:“那是天山,浮阎庭的教庭便藏于此,看行进的方向,他们应当是要带我们去那里。” “为什么?” “我只是略有耳闻。浮阎庭之中其实设有圣女之位,权力甚至高于两大长老,一般主持祭祀庆典等大型活动。每位圣女由教主亲选,必是有惊人之貌武功卓越的女子,深得教主之心。 “若教主准备择选继承人,就会由圣女向两大长老出题,每次都不同,这一回,目标可能就是我和云峥。看那长老没有杀我,应是要求活捉回教庭。” 云姝心一沉,嗅到浓重又残酷的血腥味,苍白着脸问:“那我们与北疆这场战争岂不是……” 温嵩点点头:“恐怕就是浮阎庭挑起的,为的是让我和云峥出天朝。北疆畏惧教庭的力量,只能忍气吞声背这口黑锅。不过呼拜伢近几年也没少sao扰我们,就算不是浮阎庭,他也安分不了多久的。” 只是继任者的一场比试,竟搭上两国的和平,赔上数百万人的家园和生命,浮阎庭,真是好大的手笔! 这样的竞争与皇权之争何其相似,牺牲他人的性命满足自己的欲望。 这个天下,但凡涉及权力的东西都是一样肮脏,不过这些人至少是光明正大地竞争,天朝那些权贵还要费尽心思搬出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所做一切都合情合理,其实他们的伪装简直不堪一击。 “赢了还有一个好处,”温嵩笑道,“可以娶到美丽的圣女,这样他们的孩子必定极为出众,然后继续服务教庭。” 这里包括云姝,其实都只是温嵩的随赠品,而他们全部人又只是一堆用来讨好一个女人的东西罢了。 艳阳一点点划过苍穹,带走澄澈的蓝色,渐渐冒出橘红色的霞光,好似有一双狂放不羁的手,将艳丽鲜亮的染料涂满了整片西天,森林草原都映在那恢宏壮阔的残阳晚照里,都披上了一层红红的纱。 队伍在一片小树林停下,准备在此过夜。 浮阎庭的人猎来野兔和野鸭,生火烤野味,又端出几坛酒,待魔息也坐下,他们一起围在篝火前享用丰盛的晚餐。 他们突然唱起歌,手打起拍子,金色的火焰下,缇丽丝婀娜多姿的身影如蛇般扭动起来,性感奔放的舞蹈引来连连喝彩。 俘虏们则被安置在远处的树下,只有黑暗和寒冷陪伴他们。 “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竟也会唱歌跳舞。”温嵩嗤之以鼻,又对云姝说,“真是遗憾没去今年的春宴,听说你吹了一首曲子很是好听,连陛下都赞赏有加呢。” “胡乱吹的,没那么好。”云姝腼腆说。 “如果能活着回长安,你一定吹给我听听。”温嵩的语气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很悲凄,或许还有一点点希望。 云姝顿时揪紧手指,忍着眼泪狠狠点头说:“我还会弹琴还会跳舞,到时候都给将军看。我们还要一起下棋,我的围棋下得可好了。” 温嵩摸摸她的头发,没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歌舞已歇,缇丽丝走过来尖声对云姝说:“你,下来!” 云姝根本没得选择,黑衣教徒已经打开囚车门将她拉了下去。 温嵩攀着木栏咆哮道:“你们这些蛮子要做什么!敢伤害她我温嵩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哼,管好你自己吧!”缇丽丝嘲讽道。 云姝像垃圾似地被丢到篝火前,这种感觉让她瞬间想起前世在冷院里度过的那段时光。 好像再怎么挣扎,一些事情总是无法避免。 她自己站起来,隔着炙热的火焰,魔息坐在对面,闲适又漠视的姿态好似一个付钱买戏的看客。 “喂,咱们再来一局,你赢了我就赏你一块rou。”缇丽丝指着树枝上香喷喷的兔rou,又高扬起小脸说,“不过没可能了,这次我一定能赢你。” 云姝觉得她很可笑,道:“我认输。” 缇丽丝顿时羞恼道:“你羞辱我!难道我不配跟你比试吗?”
“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云姝说,“我可以回去了吗?” 缇丽丝气得脸色涨红,二话不说抽出腰间的鞭子朝云姝打过去,云姝没躲,手臂顿时被打得皮开rou绽。 “你!” 云姝不屑出手让缇丽丝觉得丢尽了脸,又狠狠挥鞭抽打。云姝死死撑着,身躯好似暴风中被摧残的纤枝,随时有可能折断随风逝去。 耳朵嗡嗡作响,透过鞭打的声音和缇丽丝的喘息,云姝隐约还能听见温嵩的怒吼,支离破碎的意识里冒出一个念头,若自己就这样被打死了,中毒的温嵩该怎么办 就在她想要放弃自己的坚持准备还手时,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道:“好了。” 鞭子猛地收住,但不是缇丽丝,而是况亓出手接住了鞭子,他总是确保能第一时间履行魔息的指令。 云姝倒抽一口冷气,单膝跪在地上,鲜血沿着袖子流出来,滴落在草地上。 “长老!你干嘛总护着这个女人”缇丽丝不满地嘟嘴,收回沾满鲜血的鞭子,而魔息已经慢慢回了自己的毡车。 况亓替自己的主子回答:“护法大人,这些是长老尽心挑选的俘虏,是要献给圣女的。在进入天山之前还是不要有什么伤亡的好,毕竟到时候他们能不能通过山神的考验都是个未知数呢。” 缇丽丝娇哼一句,但没再说什么。 云姝仍跪在原地,全身上下那种火辣辣的疼痛险恶地侵入骨髓深处,意识被撕成碎片,她麻木地感受到的,除了痛只有痛。 她想要自己走回去,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眼皮开始打架,面前跳动的篝火变得模糊,然后在某一刻终于泯灭于黑暗。 夜里反反复复地被痛醒,她似乎听见温嵩低低的啜泣,但血rou破绽的伤痛将她狠狠折磨,让她翻来覆去地在清醒与昏迷之间挣扎,分不清现实或梦境。 迷迷糊糊中,突然一股清凉的感觉从一道道伤口渗入身体,抚平剧痛带来的躁动与悲凉,思绪简直一片混乱,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身处何方,不明白为什么周围总是一片黑暗,发不出声音也无法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只手轻轻抚摸过她的脸庞,轻缓细致的触碰,好似画师执笔勾勒仕女图,不放过一个描绘美丽的机会。 又温柔地扫过她紧闭的眼睛,最后停留在唇边,指尖流淌着微微的眷恋。 短短的停滞间,云姝缓缓醒来,睁开了双眼。 阳光透过疏离的叶子闪耀着金色的光点,芬芳湿润的风带来一只黄蝶,吹动一地花草沙沙作响,好似自然在低声歌唱草原广袤多彩的清歌。 黄蝶摇摇摆摆地飞过云姝被风吹起的碎发,摇摇摆摆地飞过魔息的肩膀,停在树下一朵野花上。 视线从碎散的阳光中拉近,瞥见一袭反射着银光的黑袍,云姝一片混乱的脑子瞬即想到的是沈佑航。 紧接着看见那张冰冷又狰狞的铁铸面具,她觉得哪里不对。 “你……”云姝发出一个音节帮助自己思考,终于想起来面前这个男人是那个冷血无情的魔教长老。 魔息泰然自若地从她的唇上收回手,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做似地,只是仍然低头直勾勾看着她,两人视线相接,云姝隐约觉得自己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