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是谁
夏日稍显火热的晨曦透过雕窗，就这么斜斜照在室内锦塌之上。仿佛因为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温度正在升高，沉睡的萧云忽然轻轻哼了声，随即缓缓睁开他那双紧闭了一年的紫金色眼睛。 只是这双往日炯炯有神的双眼，此时却满满都是迷惘和疑惑。似乎从来都坚毅、果决的萧云已经失魂落魄，对他身处的环境感到十分陌生。虽然苏醒的紫眸中不曾表现出惊慌，但分明没有任何振奋在流露。 在沉睡中早已度过自己十六岁生日的萧云，感觉脸上有些发烫、想伸手遮一下晃眼的阳光。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压住了，扭头便看到一个面有泪痕的娇俏少女，正紧紧依偎在自己怀里。 萧云见此心中猛然一惊，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和衣而睡的黄裳少女，顿时暗暗惊呼：她怎么在我怀里酣睡？她脸上的泪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等等！我是谁，这里又是那里？ 感受着怀中娇俏少女充满活力的玲珑身体，萧云虽然被难以抗拒的温软时刻诱惑着，却又惊又疑的一动都不敢动。他惟恐惊醒了这素不相识的少女，从而带来无比尴尬的局面。 随着心中出现的惊疑和激荡，萧云的紫金双眸不由自主开始精芒闪耀，心海真慧轮中的心之力自然而然开始运转。只可惜他现在能看到少女的心念都是悲伤，是梦里思念亲人的哭泣，还有就是对雾叶岛处境的焦虑。 意识到自己醒来之前并不曾做下坏事，萧云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然而他心中的迷团依然存在，自己为什么会睡着这里，怎么所有事情都不记得了？这个并不认识的少女为何感觉如此熟悉？ 苦恼的萧云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活动自己早已睡得有些麻痹的身体，任由身上少女的口水在自己胸前流淌。他在拼命的回想，试图驱散脑海中存在的迷团，希望尽早知道自己是谁。 只可惜萧云的努力没有什么作用，脑海中便如同空白一般。近刻钟过去除了对身边的少女越来越感觉到熟悉，就再不曾想起任何事。而早在度劫时就耗尽魂能的小万，此时也陷入沉寂之中无法提示主人。 所幸萧云还有已经具备足够灵性的十六邪煞，一年来在持续消耗自身力量，始终竭力唤醒身为核心的萧云。虽然十六邪煞现在都显得很虚弱，但至少没有失去沟通能力，也无时不刻在向萧云传递过往信息。 仰躺在锦塌上的萧云努力和邪煞沟通着、感知着，众多纷乱的过往信息纷至而来。虽然这让他有些一时无法理清头绪，可希望回复记忆的他，依然无比专注于这些，竟然连怀中少女已经醒转都未察觉。 李馨儿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看到熟悉的紫金眸光注视着自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习惯性的娇嗔道：“师兄、你别这么看着人家嘛，小馨儿还没睡醒，现在太难......” 小师妹的话还没说完便惊觉过来，瞪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灵动大眼睛，红润的小嘴更是微张着不记得合上，显得好不呆楞的看着萧云。显然刚刚醒转的李馨儿，以为看到苏醒的师兄是在做梦。 看着发呆的李馨儿，萧云难免感到有些不自在，便如同被抓住的小贼一般。然而随着紫金双眸持续看到的少女心念，反而让他更加疑惑也更加期待，因为他看到了少女心中自己的存在。 萧云通过眼前少女的心灵之窗看到了欢喜、看到了思念，更看到了真挚的爱。而这一切都和他有关，这个并不认识但感觉无比熟悉的少女，无疑非常真挚的深爱着自己，可她到底是谁呢？ “师...师兄、你真的醒了吗？小馨儿是不是在做梦？”李馨儿抓住萧云臂膀的双手越来越用力，仿佛非常害怕眼前日思夜想之人会逃了一般，明亮好看的大眼睛再不是什么水汪汪，早已流下既喜悦又酸楚还蕴涵很多其他情绪的泪水。 谁知小师妹的第一句话就把萧云吓得够呛，因为他感知到的都是李馨儿的爱，可听到的称呼却是师兄，现在又如此亲密的睡在一起。这让他不禁有了误会，难道自己和师妹有了苟且之事，这...这...这是人干得出来的事情！ 似乎这样的误会也是难免，只因萧云的紫金双眸虽然可通他心，但只是能够看到对方当即的心念，并不能如同搜魂一般获得记忆。而现在他看到的、听到的，以及和师妹同床共枕的事实，必然让记忆未曾恢复的他无比震惊。 喜极而泣的李馨儿那会知道萧云的现状，年余来被思念、忧虑和烦琐岛务压得喘不过气的少女，终于看到自己最大的依靠苏醒，怎么都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低头便吻住了心思复杂、不知所措的夫君。 如此香艳之事让萧云越发大惊，怎么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出现，当即想推开奔放的少女。哪知因为沉睡了太长时间浑身无力，反而把失去了准头的大手，落在少女那高耸的胸前。 于是阵阵让萧云无法抗拒的美妙感觉自手中、自唇间、自心中如潮狂涌，片刻之后紧张无比的他便沉醉在温柔里。只怪这感觉太美妙、太熟悉，似乎这些是他曾经拥有的过去，这些本就应该属于他。 萧云只觉那灵动的丁香小舌甘美无比，手中弹性十足的少女娇挺双峰如此温软，让他只想完全拥有眼前的少女。而且更隐隐感觉到这种滋味自己早就品尝过，这样的亲密接触完全是应当之事。 惊慌不安的萧云就这样被天性驱使着，更被冥冥中早已存在的红线牢牢牵引着。随之而来的自然是忘我的拥吻，诱惑和被诱惑、爱与被爱的交流。直到各有不同糊涂的夫妻俩吻得喘不过气来，这才羞涩的羞涩、尴尬的尴尬相互分开。 李馨儿又羞又喜的抓住师兄那只作怪的手，却不舍得把这久违的爱抚从自己胸前移开。于是脸红如火、小有娇喘的依偎在萧云怀里，好不羞涩的嗔道：“师兄你...你好坏！我们才刚醒来啊，现在是清晨、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我们......” 可惜师兄除了被她告知才知道她是师妹以外，其他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此时的夫君抱着她满脑子都是糨糊，不但既惊又喜还疑惑，听到她的话语更是尴尬得要命，连怎么回答都不知道。 但身体的感觉从来都真实无比，萧云刚才还是找回了一些无法忘却的熟悉。师妹应该早就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身体的记忆就是永不遗忘的曾经。 “师...师妹，我...我醒来以后好象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以告诉我这是那里吗？我叫什么名字、你叫什么名字？还有我们是不是成亲了？刚才我感觉师妹你应该是我的妻子，是这样吗？” 听到萧云说出的此番话语，李馨儿当即惊得飞快离开师兄的怀抱，显得好不慌乱的猛盯着眼前之人，似乎要把这双熟悉的紫金双眸看穿一般。 也难怪、修真界的老怪物夺舍重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李馨儿作为金丹修士自然会有这样的警惕。而她的反应分明以为师兄已经被人夺舍，这才完全失去了记忆，成了另外一个陌生人。 “你究竟是谁？你把我师兄怎么样了？”李馨儿紧张的戒备着，极其小心的盯住萧云。虽然她看不出眼前之人有何古怪，对萧云的习惯动作更熟悉无比，但依然害怕师兄已经遭遇不测。 “我真的不知道，就连我的名字都忘记了，可我感觉你就是我的妻子，因为我对你好熟悉，好象从小我就记得你的气息。”萧云很苦恼，他对面前的少女感觉熟悉无比，可怎么都无法回想起来。 李馨儿怔怔的看着萧云，感觉着师兄那熟悉至极的气息，发现对方说话的习惯也完全和师兄相同。就连刚才那因为懊恼而猛抠头皮的动作，都和师兄以前一模一样。 但这些还不是最主要的，萧云那独有的心识波动正在持续外放，完全不同于其他修士的修邪之道韵，也在时刻显露他的独一无二。稍微镇定下来的李馨儿随即想到，拥有邪煞的夫君什么意外都可能出，唯一不可能出的意外就是被夺舍。 想到这里李馨儿心中忽然一动，便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件他们师兄妹间唯一的信物，当即摊在掌心向萧云问道：“你...你还记得这个吗？告诉我它是从哪来的，是谁送给我的。” 正苦恼的萧云抬头看了一眼，显得好不郁闷的脱口而出：“师妹先别闹好不好，我现在想得好辛苦，怎么都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这个是你刚到揽霞峰时，我和你在紫霄宫后园捕到的翠蝶，当时你抢不着还差点哭了鼻子，后来......” 随即萧云被自己下意识说出的话吓到了：“这...这...我怎么知道这些事情，我记得了、我记得了！师妹你叫小馨儿，我的小馨儿！等等、师妹我们成亲了吗？对、对，我小时侯刚见到你就偷偷想过，要是可以娶小馨儿就好了，后来因为怕被师尊骂，才故意忘记了这些......” 意识到自己已经恢复了些许记忆的萧云越说越开心，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是苦恼和烦躁。只听得小师妹泪流满面，这些师兄从来都没说过的事让她心中好不满足，原来从小时侯开始师兄就深爱着自己。 被幸福包围的李馨儿对师兄再不存疑，一头便扑在那令她极为眷恋的温暖怀抱里，双手紧紧的抱住夫君的腰身，痴痴的听着萧云述说往事。估计此时谁要敢来打断，乖巧灵动的小师妹必定马上化身狂暴雌虎。 然而萧云说着说着又卡壳了，再次苦恼的抠着头皮思索不已。显然他刚找回的一些记忆片段，远远比不上丢失的更多，就连揽霞峰究竟属于哪座山脉都不记得，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苦恼的师兄为失去记忆烦躁无比，李馨儿自然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师兄肯定是因为真魂大道之伤导致如此，刚刚痊愈苏醒之后，必然产生了记忆缺失，要恢复便只能采用外力引导或者强力刺激。 “师兄、不用着急，你是度劫受了魂伤才导致记忆混乱，现在刚得到痊愈难免手到影响，应该很快就会回忆起来的。师兄、我来帮你，我把以前的事情都认真的想一遍，你专心探察我的心念就能得到引导，很快就可以恢复记忆。” “师妹、这样行吗？我为什么可以看到你的心念？”萧云无疑对自己紫金双眸通他心之能也忘记了，先前他只是在潜意识下有所表现，或许到现在还在为这个感到纳闷。 聪明的李馨儿略一思索便明白这是为何，连忙和萧云述说曾经的光洲普慧禅院之事。待师兄略微有所回忆之后，便要开始帮助夫君找回记忆，却不料此时又来了四位每日清晨必至之人。 叶芸进得门来看到双熟悉的紫金双眸顿时呆住了，meimei叶葶却当即带着哭音扑到了萧云怀里。而十一岁的小小少年和少女，惊喜万分的呼喊着师父奔至塌前，小东和小鱼儿围着萧云雀跃着、欢闹着，流着开心的泪水撒着娇，安静的室内立时沸腾了。 一时之间萧云感到自己被nongnong的亲情包围着，也被前所未有的心之酷刑折磨着。此刻他心中既懊丧又喜悦还无奈之极，甚至无比的痛恨自己。 萧云看到这些开心泪流的亲人明明感觉到无比熟悉，还感应到亲人们对自己真挚无比的爱。可是他任何一个都不认识，就连名字都叫不出来，这样的感觉分明就是心的折磨，或许这就是另一种命运的作弄。 所幸雾叶岛现在的主事夫人李馨儿在此，已经了解夫君状况的小师妹，连忙对两位姐妹和两个孩子说明萧云记忆已经丢失，现在的夫君已经完全认不出他们，需要过些时候才能恢复。 随后一阵必然会出现的同声哭泣立时暴发，不过倒是没持续多久便再次安静下来。只因李馨儿赶忙说出帮助师兄找回记忆的方法，无疑这最具效率的办法得到了大家一致认同。 至此萧云便开始全神贯注探察五位亲人的心念，通过这种最容易找回记忆的方法不断欣喜、不断叹息，时而兴奋、时而悲怒，便如同在重新经历属于他的人生一般。 萧云不光看到了自己的过往，看到了亲人对他的真挚情感，也看到了洛璃和自己一样至今沉睡，更看到了吴欢这个还不曾记起之人的离去。但最让他心中难过的还不是这些，因为他看到了三位娇妻为了雾叶岛受的苦，硬生生把宝贵的单纯性情改变。 萧云很自责、很愧疚，认为雾叶岛如今不佳的处境都是由于自己造成。别人度个劫可以境界突破、修为增长，甚至脱胎换骨，而自己却为亲人们带来了忧愁和困苦，更为此伤心欲绝。 于是自然而又必然的心理变化产生，失去记忆的萧云和他没失去记忆时一样，都憎恨苛待于他的贼老天。也许不管萧云如何，他必定会有这样的憎恨、这样的愤怒、这样的癫狂，或许这本就是天道想要达到的目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夏日骄阳逐渐酷烈、始终吹拂的海风带来不羁和热情，整整追寻记忆两个时辰的萧云，又花了近两个时辰整理所得后，才再次展现出他本该拥有的自信笑容。 努力找回自我整个上午的萧云，总算重新拥有了不少记忆，或多或少明白自己要奋斗些什么。只是他丢失的记忆还是太多，此生至今的记忆这五位亲人分明概括不了，许多刻骨铭心且发誓要牢记的往事、如今仍然无法想起。 修心的萧云当然不会就此停止追寻，他明白无论痛苦也好快乐也罢，所有的记忆都是最宝贵的财富，即算贼老天作梗也要找回，天道也不能改变我是萧云。 无疑这就是萧云的执拗，他必然会拥有的性情使然，但他已经明白现在雾叶岛的处境并不算太好，最需要的就是他这位宗主。回复了些许记忆的萧云不再多作耽搁，带着三位夫人和两个孩子开始巡视宗门。 众多血灵宗弟子看到阔别一年的宗主出现，无不人人振臂、个个欢呼，整个百霖峰上成为了欢乐的海洋。萧云看着这些为自己出现的欢歌笑语、群情激奋，同样激动不已的在心中暗道，这才是自己绝不能丢失的至宝。 这些让萧云感动、振奋的场面，无疑时刻都在刺激着他的心，因此再次找回不少的记忆。尤其萧平、贺魁，以及老书生和黑魁，让萧云的脑海中不断出现往事。新加入血灵宗的百余名原神霄道宗弟子，都让萧云收获许多属于他的曾经。 同样炎炎夏日、依然雾叶岛上，一年之后却化尽忧烦，再次成为欢乐的海洋，人们信仰的领袖终于归来。直到入夜时分，萧云才和大家作别，独自来到洛璃沉睡的静室。 其实不管萧云清晨时刚刚苏醒，还是此刻已经找回半数记忆，他心中始终都铭记着一个人，正是与他九世牵手的洛璃。很可能就因为他们携手轮回，所以才遭逢了类似的命运，两人只相差了不到两月时间，便相继因天劫而陷入沉睡。 无奈的是、萧云对沉睡的洛璃同样束手无策，神物在爱妻体内灵宝之中无法取出。这样的窘境让他想起了银瞳，把救醒爱妻的希望寄托于分身之上。只因他刚回忆起还可利用的十八颗神谷，却不知异界中的自己早就把神物消耗一空。 萧云看着憔悴的爱妻沉睡着，只觉无数利刃在剜着他的心，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洛璃，第一眼看到爱妻和后来无数眼看到完全一样，始终都认定洛璃只属于自己，自己也永远属于爱妻。 忽然更多的记忆出现在萧云脑海中，似乎其中还有些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前世的萧烈，甚至更早的萧天明。至于其他更为久远的记忆，却因为已经不成片段，只能隐隐感知到其存在过，已经无法清晰获知详细。 只是萧云此刻最焦急的还是救治爱妻，哪有多余心思为这些忽然出现的久远记忆分心。不想命运的作弄随即再现，他遭遇到新的懊丧，不该记起的前世记忆倒是得到了不少，现在最必须的紫阳天衍盘驭宝诀却忘了个一干二净。 萧云懊恼得想要死去，更无比痛恨着自己，催动不了紫阳天衍盘怎么穿梭前往枳迦界？拿不回分身那十八颗神谷就无法尽早救醒爱妻！而且一年时间过去，分身在凶险的枳迦界中究竟如何，嘟嘟是不是依旧安然？ 恢复了部分记忆的萧云恢复了焦躁，痛恨自己遗忘了太关键且不容丢失的东西。似乎从不服输的他必须品尝重挫欲死的滋味，这样的心境衍变是否也利于修心呢？只有冥冥中的命运才知道。 不过懊恼和沮丧虽然从来都紧随萧云，但总是来之即去脚步匆匆，他总要在重挫之后才能有所进步。就在此时门外有弟子来报，言留驻光洲普慧禅院的隋云已经回岛，并有普慧禅院玄空神僧同行，现正在宫门外紧急求见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