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让他赢
执着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往往它会遮盖住人的双眼,让我们无法认清眼前的方向,然后,然后走入了死路之中,然后,一条路走到黑。 崔先生来了。 他瞧见了这一幕,没有说话,张是非变回了人形来到了他的身旁,对着他有些担心的说道:“分头,怎么办,现在他俩都倒了,这第一轮的比赛,难道要算打和么?可是如果算平手的话,接下来这两局又怎么算?” “你问我。”崔先生苦笑了一下,然后揉了揉鼻子,对着张是非说道:“我问谁去啊?” 张是非此时完全没了主张,毕竟现在这个结果是之前所料不及的,在他的脑子里面,这决斗的结果只有胜与负,就像是这个世界其实只有黑与白一样,可是现在他有点儿傻眼了,原来这个世界并不只是有黑与白,还有一种叫做灰的色彩。 “那现在…………”张是非有些犹豫的说道。 崔先生对着张是非说道:“先等等,老易也许还顶得住。” 说完后,他便跑到了易欣星的旁边,然后蹲下了身子对着他关心的说道:“老易,没事儿吧?” 由于易欣星刚开始的时候就开了一遁,并且跑了超长的距离,在跟那初六过了招以后紧接着开启了三遁纳身的状态,所以,现在易欣星显得十分之虚弱,毕竟人是rou做而并非铁打,消耗的那些体力,虽然有一部分被‘气’所代替,但是易欣星此时依旧累的不诚仁样儿,只见他张嘴嘴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着崔先生说道:“怎么……怎么可能没事,现在浑身都跟被工程车碾过去似的,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动不了了。” 崔先生点了点头,还能说俏皮话儿,看来他应该没多大的事儿,崔先生对他说道:“那就行了,你先休息一会儿,现在比赛还没算完,这个卵妖…………” 崔先生本来想说的是,这个卵妖已经嗝屁了,而这次的决斗也没有时间限制,反正也没有规定,易欣星可以休息好了,在慢慢的走过去,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可是,就在他说到这个初六的时候,忽然愣住了,因为,他看见了那抱着易欣星大腿的初六竟然颤抖的抬起了头。 它的脸上已经没有好地方儿了,刚才被易欣星将半边脸打烂,浑身都是伤,还瘸了一条腿,就这伤势,竟然还没死!崔先生心中暗道,看来这卵妖要比蟑螂还要顽强啊。 但是让崔先生更加惊讶的是,纵使那个公鸭嗓受了如此重的伤,却依旧艰难的松开了双手,然后向着前面缓慢的爬行着。 崔先生不自觉的张开了嘴巴,然后一句话都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才能够让它如此的执着? 易欣星趴在地上,显然也感觉到了,他现在全身上下也就眼睛能动弹,所以他便用余光望了一眼,他的表情,同崔先生的一般无二。 此时此刻,有着同样表情的,还有那张是非,张是非望着那初六拖着残驱和废腿,一点点的向前爬着,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呼:“天!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没错,这怎么可能呢?这都快挂了,为什么还有行动的气力?张是非马上对着崔先生说道:“分头,这孙……家伙为什么还有力气?” 本来他想说‘这孙子’的了,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无法说出口,崔先生没有动,只是望着那匍匐前进的初六,对着张是非轻声的说道:“恐怕,这不是气力,而是意志。” 意志?张是非呆住了,卵妖的意志,有这么强么?为什么,为什么它会如此的执着于胜利呢? 可能这个答案,只有它自己知道吧,初六一边向前爬着,脑子里竟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过去,它排行第六,在十二只卵妖中并不算是突出的,一直中规中矩,没有犯过错,也没有离过功劳,它存活的意义跟其他兄弟一样,只是为了听从母亲燃西的吩咐而已。 它的胆子很小,但是却有一颗不容易变动的心,燃西的计划,是改变它们的命运,让它们成为主宰,主宰到底是什么概念,初六也没怎么明白,说到底,它只是单纯的照着燃西的吩咐做事罢了。 燃西的手段很残忍,无论对什么,她的脾气很怪,平时说话很柔和,但是一发怒的话,就无法收拾,上一次,燃西体罚那卵妖老十的时候,初六就在一边,它亲眼所见,母亲没有动一根手指,就将那卵妖老十的皮硬生生的给扒了下来,尽管后来它大难不死,但是也没有再长出任何的毛发,老十当时就像是一块儿rou一般,不住的惨叫,那声音至今回荡在它的耳朵里,让它不寒而栗。 不过,它现在这样的坚持,难道就是因为害怕么?不,直到现在,它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自己不想辜负母亲的嘱托。 它的能力,在高级卵妖里面可有可无,只有跑的快这一个优势,所以,平时没有什么任务给它,甚至那燃西平时都不怎么注意它,这种感觉很糟,像是被人遗忘一般。 当时母亲要他参加这次决斗的时候,它是多么的高兴,因为,终于有被母亲所认可的机会了。 难道自己就如此没用,连一次的任务都完成不了么?况且应该怎么做,母亲早就对它说明,难道,自己当真什么都办不到么? 不!不要这样,我要赢!我要让那些平时注意不到自己的兄弟以及母亲看看,我初六的存在,也是有价值的!初六想到了这里,便使出了浑身的力量,尽管它的眼前已经模糊,那身都在颤抖,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似乎空气即将离它儿去的样子,一条残退耷拉着,双手的手指露出了骨头,但即使如此,它依旧没有停下,一点点的向前爬着。很慢,过了好几分钟,才超过了躺在地上的易欣星。 张是非心想这也不是个办法,所以便对着崔先生说道:“这样下去太危险了,要不然咱们做点什么措施吧,你说我去前面挖个大坑怎么样?” 还没等崔先生开口,那易欣星便竭尽全力的叫喊道:“不行!!” “为什么啊?!之前它不也偷袭过你么?而且我这样也不算犯规,又没有碰它,况且这样下去…………”张是非还没说完,崔先生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在说下去了,张是非望着崔先生,崔先生的表情此时看上去有些伤感。 只见他指着那缓慢前行的初六,然后对着张是非说道:“现在,是课外教学时间,我能教给你的东西越来越少了,你要仔细的听好。” 张是非没有说话,崔先生说出这话,他的意思其实张是非已经很明了了,就是不让张是非去干涉这场比赛,可是张是非心里却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一是这个卵妖使诈在先,二是它现在这德行完全就是自找的,谁都没有逼它,而且,它之前也说了,只要不破坏了一对一的规矩就行,想想张是非在那远处挖一个大坑,有没有碰他俩,这应该不算坏了规矩吧? 可是崔先生为什么要阻止它?难道是因为同情心么?别开玩笑了,张是非一想到同情心这三个字儿就有点感觉到恶心,对待这种妖怪,要毛同情心?要知道,它们生来就是作恶的,李兰英能有今天完全就是拜他们所赐,而且,如果不是易欣星身怀绝技真本事,恐怕现在都让这卵妖给掐死了,你同情畜生,畜生却不会领你的情啊!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张是非能想明白,但是那崔先生却想不明白?难道这个分头是刚才跑路把大脑累短路了么? 想到了这里,张是非便对着那崔先生愤愤不平的说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去?难道因为同情它现在可怜的德行么?可你之前不也对我说过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有些自相矛盾么?” 崔先生听到张是非这样讲,便笑了一下,然后抽出了一根烟点着了,吸了一口后,对着张是非说道:“谁说我同情它了?” “你不同情,为什么不让我去?”张是非不依不饶的说道:“你是没看见,它刚才怎么对易哥使阴招的,对待这种家伙,不值得仁慈啊大哥!” 崔先生摇了摇头,然后对着张是非叹道:“你错了,我不让你打扰这场比赛的原因不是这个。” 听到崔先生这么说,张是非便有些急了,只见他对着崔先生叫道:“到底是什么?” 崔先生想了想,然后对着张是非说道:“原则,和尊严。” 尊严?原则?这是什么话,这跟张是非去不去挖坑又关系么?只见那崔先生对着张是非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些卵妖们很可恶,很残忍,又只会使出一些卑鄙的手段?” 张是非没说话,权当默认了,于是崔先生便又说道:“你知道么,执着是件很奇妙的东西,当执着变成了固执,往往就会让人迷失方向,找不到自己。” 张是非没听懂,崔先生继续说道:“你觉得那些家伙很卑鄙,很残忍,所以你也想要残忍,卑鄙,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也这样的话,那你跟它们还有什么区别?” 张是非听到此话,便下意识的说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崔先生摆了摆手,然后对着张是非语重心长的说道:“这是我留给你最宝贵的一句话,当然,这句话也并不是我自创的,是我师父留给我的财产,你记好了,不管别人如何,不管世界怎样变换,但是,你都不要丢了自己的那一颗‘道心’。” 道心,就是唯道之心,崔先生对张是非讲到,作恶易,修善难,三丈红尘之中,诸般诱惑,从不间断,从呱呱落地的婴孩时期开始便伴随左右,至死方休,人,往往就是在成长的时候迷失的方向,走错了路,为恶者,烦恼不断,业障恒生,只因为抵挡不住诱惑,这诱惑,是很难抗衡的,唯一与之相抗的,便是我们自身天生都存在的道心。 这么说也许挺复杂,其实解释起来也很是方便,人,很多的时候都会受到外界的影响,从最普通的跟风说起,跟风,便是别人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人喜欢什么你就喜欢什么,别人骂什么你也骂什么,虽然一时无碍,但是时间久了,这个社会的风气也就败坏了,所以,崔先生对着张是非说,其实现在这个社会的腐坏,很大一方面都是这个原因,毕竟,在这个唯利是图的社会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信因果了。 “你现在已经拥有了力量,所以。”崔先生望着张是非说道:“我要你从现在开始坚持一颗道心,任凭窗外狂风骤雨,我自独身雷打不动,坚持信念,不要让自己的潜意识遭受腐蚀,要不然的话,堕入魔道是什么后果,你是最清楚的,不要太执着于,别人怎样就怎样,你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明白么?” “可是,你这么坚持说你的道心是对的,这难道也不算一种执着么?”张是非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崔先生听他说完后,便笑了笑,然后对着他轻声讲道:“当然是一种执着,但是这种执着,却没有变成固执,凡事都有两面姓,所谓道心,也不过是自己的信念,每个人都不尽相同,我们要做的不是盲目的追寻,而是在追寻的路上不断的将它完善,这样才不会迷失自己,明白么?做好人没有错,虽然可能会吃些苦头,但是他的尽头却是甜的,因果循环,扇与恶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而且,我不让你去干扰这场决斗,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啊。” 张是非听完了崔先生的话后,便跟着叹了口气,崔先生说的很对,尽管张是非很想去反驳,但是他心里面明白,这番话确实是正确的,不能因为别人怎样险恶他就要比他更加的险恶,那样也许会暂时的解决问题,但是却潜移默化的将问题扩大,杀人很容易,不过种下了恶因就很难清除了,这就像是一场可怕的传染病,每个人都是病毒的携带者。 世间险恶,恐怕就险恶在这里吧,张是非经过了常天庆的特训以后,对这个世界上的事物看待方式又起了很大的变化,所以,崔先生的话他很快便想通了,没错,不管别人什么德行,自己只要做好自己,不迷失自己就行了!虽然我们总说,即使这样,别人也不会因为你的善良而改变,但是,连自己够改变不了,还有什么资格说要去改变他人?
整天抱怨着这个社会上的恶人多,有个毛用?为什么不先看看,自己是不是自己平时口中所说的那种恶人? 恶人多我管不了,但是我不会变成恶人,这个世界上的好人就又多了一个!张是非想到了这里,心中顿时一片清明,迷茫不在,崔先生的话讲完后,张是非刚要开口去询问他还有什么原因的时候,那趴在地上的易欣星猛地喊道:“没错!不用别人帮忙,就让我任姓一次,我要堂堂正正的跟它较量!!” 易欣星现在虽然十分的虚弱,但是这番话却说得是豪情万丈,看的出来,不管怎样,在他心中此时这初六俨然是一名值得尊敬的对手,说出这话以后,只见易欣星猛地咬紧了牙关,然后大骂了一声:“去他大爷的,我一点儿都不累!!” 说完后,他竟然也颤抖的伸出了双手,抓着身下的草地,慢慢的向前爬着,张是非直到这时,才真正的明白了,为什么崔先生和易欣星不让他去干扰这比赛。 他望着那那初六,只见它坚持着向前爬,身体划过地面,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那些血迹看上去就像是草浆,但张是非心里面明白,这其实是血,无论怎样,但是这种精神,是值得尊敬的。 如果自己前去干涉的话,那他又和那些卵妖有什么区别?虽然能赢得比赛,但是他输掉的,却只会更多,多到无法弥补。 因为到那时候,他输掉的,是人姓,一个人,如果没有人姓的话,那跟畜生又有什么区别? 张是非看到易欣星和那初六艰难的向前爬着,虽然缓慢,但却并没有停下,心中便也释然了,于是,他便站在了崔先生的身旁,静静的看着这场比赛最后的冲刺。 现在,已经没有了尔虞我诈,剩下的,只有意志的比拼,初六和易欣星的体力早已过了极限,就看谁的意志更加的强烈了。 离那终点的距离很近,但是,初六和易欣星却爬了很久很久,起风了,风吹动了野草,吹来了云彩,遮蔽住了太阳,马上,就要傍晚了。 这荒郊野外,静的吓人,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崔先生的烟一根接着一根,看的出来,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面却依旧很是担心易欣星,他怕易欣星会劳累过度受到什么损伤,可是,他却又不能去阻止易欣星,因为他跟张是非的想法一样。 初六稍微领先了一点,此时的它身体已经出现了萎缩,这个场景张是非似曾相识,曾经那个叫小七的卵妖,临死之前也这德行,看来,这初六也要步它小弟的后尘了。 张是非转头问那崔先生:“如果,这场比赛咱们输了怎么办?” 崔先生没有迟疑的回答道:“让它赢,还有两场呢,看来,这果然是命运在搞鬼,我之前还是太幼稚了,决定胜局的,还是你啊。” 张是非没怎么听明白,便问崔先生这话啥意思,崔先生笑了笑,然后对着张是非说道:“你没看过动画片么,被命运垂青的人啊,不就是你和胖子么?” 张是非眨了眨眼睛,崔先生继续说道:“算了,这样也好,先把后路断掉,接下来,咱们只能破釜沉舟了,命运啊命运,下一回合上场的,应该是我吧?” 崔先生自言自语了起来,张是非没再追问为什么,因为他心里有数,一旦自己跟崔先生提起命运之类的话题,他多半会不答,只是说,以后你就会懂了之类的话。 那天的夕阳,没有显露出头角,但是红霞却铺满了西方的天际,在崔先生和张是非的注视下,那个卵妖初六爬到了终点,虽然它的身体已经不诚仁形,但是它到达那棵大树下的时候,还是发出由衷的笑声,似乎,心愿已了不再有任何执着的样子,在那一刻,它终于不害怕了,母亲的责怪什么的,已经离它远去,它终于证明了自己,想到了这里,它忽然感觉到了一阵轻松,然后,就跟着闭上了眼睛。 等到易欣星爬到终点的时候,它早已经化作了点点的白光,大树之下,只剩下了一颗红紫色的妖卵结晶在闪闪发光,易欣星输了,但是它却没有一丝沮丧的表情,只见他吃力的翻过了身,躺在那树下,张是非和崔先生一言不发的走上了前去,坐在了易欣星的身边,易欣星仰着头,望着那茂密繁荣的树叶儿,然后叹了一声:“我输了。” 他是输在了规则上,张是非心里想到,如果这场决斗不是量身打造为了克制他的话,他早就赢了,但这话只能放在心里,说出来就有些多余了,张是非想到,崔先生见易欣星说出这话,便笑了一下,捡起了那颗妖卵结晶后,对着易欣星简单明了的说道:“后悔不?” 易欣星摇了摇头,然后笑了一下,然后十分诚恳的说道:“不后悔,它是个好对手,它最后的意志力真的很强,我比不过。” “不后悔就行了,别的不用说。”崔先生点着了一根烟,然后将烟嘴儿塞进了易欣星的嘴巴里,并对他说道:“这样也好,还有两场,不允许输了。” 三人没说话,现在他们心中的感觉很是奇妙,虽然出师不利,第一场的决斗就输了,但是他们三个人却都没有觉得沮丧,因为,这场决斗,或多或少的,都给了他们收获。 太阳就这样慢慢的落山了,天色渐渐的暗了下去,第一场决斗就此谢幕,太阳落山,有一整天的时间让他们养精蓄锐,因为第二场决斗,定在明天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