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塑料工业网 - 历史小说 - 权柄在线阅读 - 第四卷 【火中莲】 第一五八章 制衡

第四卷 【火中莲】 第一五八章 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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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因无他,胥家富甲天下,胥耽诚是山南巡抚,胥北青与麴延武又是至交。

    三家原本以为,因着南运河,胥家定然要被秦雷铲除,即使侥幸不死也要脱层皮,失了与三家对抗的本钱。谁想到胥耽诚来了,还摆出一副负荆请罪的架势,想必是被秦雷吓破了胆,生出了投靠之心。

    一旦胥家沦为隆郡王的鹰犬,拿下一成的话事权那是绝无问题。到时候的南方的三巨头,就要变成四个了。而三家自视高门大阀、历史悠久,向来对胥家这种靠着运河迅速崛起的新晋,又是不屑又是眼热。因而往日几多嘲讽、几多排挤,说势成水火也不为过。

    几人交换下眼神,便决定改变计划,在秦雷见胥家之前便把事情敲定。哪怕出点血、多做些让步,也不能让胥家掺和进决策圈。

    席上的形势立刻逆转,原本老神在在的变成了急不可耐的;原来别无选择的变成了游刃有余的。只是一桌人都已成精,面上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吭哧吭哧地啃食桌上的菜蔬,气氛沉闷极了。原本最沉不住气的秦雷,也因为恨三人方才的戏弄,而有意闭口不语。

    好在席上还有别人,卓文正既是秦雷的下官,又是卓家的长子,自然要出来调节下气氛。他自己老爹笑道:“父亲,这满桌子菜蔬虽然清口,但大多属寒、不宜肠胃,还是莫贪口的好。”他的意思很明显,大家都松松口,让让步,别伤着情分。

    此话一出,他老爷子哪有不跟着下台的道理,放下手中的白萝卜条,用毛巾擦干净手。笑道:“文正说的对。越是年纪大,还越管不住自己的嘴,这样不好啊。”

    乔岐佩也放下手中的东西,笑道:“不好不好,要改啊。”

    徐昶早就不吃了,在那里颔首笑道:“王爷年少体壮,倒还可以多吃些。”

    秦雷见人家都如此表态了,便也不再闷头大啖。也拿起手边的毛巾擦干净嘴,微笑道:“三位长者停箸了,孤再食就是不礼貌了。也不食了、不食了。”

    见他不吃了,两位督抚自然跟着停箸,吩咐下人撤下宴席,奉上清茶开始说话。

    秦雷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子,这次不等三人开口,便直接道:“三位耋老的提议孤很是心动,既然诚意有了,若还是与小贩买卖一般,一个漫天要价一个坐地还钱,就让人笑话了不是?”

    三人微笑点头,等待秦雷下文。

    秦雷清声道:“既然三位也这样认为,那孤王给个条件,三位耋老看看够不够诚意。”

    “愿闻其详。”三位异口同声道。

    秦雷微笑道:“孤保证,胥家不会拿到超过一成的话事权,而且孤也不会将皇家的两成委托与他家。”

    徐昶沉吟道:“那会委托给谁呢?”

    秦雷笑道:“孤还没想好、但是这样胥家就肯定不会对诸位构成威胁了。而且咱们有着共同的对手,所以无论孤把话事权委托给谁,都会唯三位马首是瞻的。”

    三人不得不沉吟起来。秦雷看问题确实老辣,给的价钱也的确公道。知道三方怕将来胥家顶牛,把胥家卡死在一成话事权上,这样一来,胥家便构不成威胁了。也看出三家想要未来南方的主事权,也大大方的给了。尤其又是在三人张口要委托权之前说出来的,也没有损三人面皮。

    于情于理,三人都该满意了。但三人年老成精,哪能看不出秦雷将话事权委托给别家,再让其听命于三家。而不是直接委托给三家。看起来像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但实际上却断绝了三家对南方形成绝对支配的可能。

    说起来很复杂,但道理其实很简单。秦雷若是把两成话事权也给了他们,他们便是绝对的第一大掌门。日后他们发号施令久了,威望日隆后,人们便会淡忘他们其实是靠着皇家的两成才有了那个地位,绝对的权威便会形成,限制他们的制度便会虚设。

    而秦雷这样把两成话事权**出来,虽然不影响他们决策。但任何时候都会提醒旁人,三家是靠着另外两成话事权才完成控制的,自然也无法形成绝对的控制。

    三人相视苦笑,不得不叹服于秦雷的气度和手腕。这样一来,三人若是再得寸进尺,便是非分了。不过他们的基本目地还是都达到了。三人俱是人杰,便把那一丝惋惜压到心底,皆爽朗笑道:“王爷厚待,我等非常满意。”

    协议达成,气氛一下子缓和过来,三人再云淡风轻的闲扯几句,知道秦雷还要见胥家的,便起身告辞。

    秦雷亲自将三人送到大门口,等三人车队看不见了,才回转进院。走了一会,他见身边麴延武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对卓文正吩咐道:“文正,将招标会的章程整理一份,一会送到我书房来,咱们再讨论讨论。”卓文正知道他们有事要谈,便领命而去。

    等他走远,麴延武才轻声道:“王爷,不知您要如何处置胥家?”

    秦雷不动声色道:“麴大人有什么好主意?”

    麴延武小声道:“下官以为,胥家毕竟是四大家之一,王爷若想让其心服口服、彻底收为己用,还是怀柔一些好。”

    秦雷‘哦’一声,淡淡道:“我看胥北青很有些吃硬不吃软啊。”他确实有把胥家打入地狱的想法,方才说什么‘胥家不会超过一成’云云,只是为了让三家忌惮,实际上并不打算分其一杯羹。”

    麴延武轻声道:“胥耽诚此人见识极明,有他在,胥家断不会不识好歹。”

    两人一边往里走,麴延武一边解释道:“依微臣看,徐乔卓三家所谋不小,若是任其做大,难免养虎为患。而殿下预备扶植的人选,在明面上还要以三人为尊,这样钳制效果不见得有多理想。所以……”

    他顿了顿,见秦雷面色不变,才继续道:“属下以为,王爷有必要在明处为三家树立一个既构不成致命威胁、又不能轻易铲除的对手,而胥家,最合适。”

    馆陶对秦雷讲过,制衡之道乃是大道。大到一国、小到一家,绝对的权威都不是最稳定、最持久的状态。唯有制衡,才能保持当权者的警醒,才能长治久安下去。秦雷虽然有着自己的想法,但对制衡的重要性却从未忽略过。

    他沉吟道:“一明一暗,给三家按上笼头,确实有必要。”说着,摩挲着越来越剌手的下巴,随意问道:“公,你这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啊?”

    麴延武与秦雷接触这半个月来,早已经把轻慢之心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钦佩、服从,乃至于崇拜。他不敢想象再过十年,这位王爷会权倾天下还是身败名裂,但无疑不会平庸就是了。倘若将来大事可谐,无论是继续守牧一方、还是入主部院,都再也抹不掉隆郡王一派的烙印了。

    他无疑已经清醒认识到,自己的身家荣辱将系于这位只有十八岁的王爷身上,因而坦然道:“属下以为凭自己与胥家的关系,他们断不会倒向他方,所以才有此一说。”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胥家三口等待的房间外。秦雷停下脚步,微笑道:“孤没记错的话,麴大人已过知命之年了吧?”

    麴延武点头道:“劳王爷挂记,微臣五十有三。”

    秦雷笑道:“我朝七十致仕,你还有十七年的宦途。”说着,双目直视着他,轻声道“麴大人只要能始终如一,孤保证,最多十年,让你也过过宰辅朝纲的瘾。”

    满朝只有那两人敢说是宰辅朝纲。秦雷如是说,许愿拉拢的意思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第一次向麴延武表露了自己挑战霸权的意图和决心。

    说完,也不管麴延武惊讶的目光,秦雷便大步进了房间。麴延武赶紧压下心头的悸动,跟了进去。

    秦雷故意在外面小声说话,为的便是提醒屋里的人,自己来了,别失了仪。

    果然他一进来,便看到胥家老少三口,按年齿依次面朝北面跪着。秦雷面无表情的走到他们三个面前的八仙桌前坐下,望着中间三品服饰的胥耽诚。只见他四十许的年纪,美丰姿。那双丹凤眼中尽是从容不迫,确实不是一般人物。

    胥耽诚见秦雷先看自己,便知道事情有门,心中不禁对跟进来的麴延武暗暗感激。带着老爹和幺弟给秦雷磕头后,胥耽诚依旧跪在地上,对秦雷拱手道:“耽诚因私废公,请王爷责罚。”

    秦雷不置可否道:“胥大人有什么私事?”

    胥耽诚面不变色,微笑道:“其实也是公事。微臣投案来了。”

    秦雷淡淡道:“何罪之有?”

    胥耽诚看了看自己左面的老爹,又看了看右边的小弟,叩首道:“寒家有三大罪,其一:吾弟胥耽梓误信邪教,至今执迷不悟,甚至有资敌行为。其二:吾父因溺爱幼弟,知情不报,有包庇之罪。其三:下官胥耽诚胆敢子告父,有不孝之罪。”

    秦雷对一边坐着的麴延武微笑道:“果然不愧是一省巡抚,深得面面俱到、轻描淡写的刑名之道啊。”

    麴延武只是笑而不语。

    秦雷回过头,目光扫向一脸认命的胥北青,笑道:“胥老爷子请起,孤赦了你的包庇之罪。”

    胥北青没想到秦雷如此轻松的放过自己,忙磕头谢恩道:“谢王爷开恩、谢王爷开恩……”

    麴延武上前将胥北青搀扶起来,笑道:“老哥哥,王爷今日还问起你的伤势呢?”

    秦雷一脸愧疚道:“是啊,本王后来才知道误伤了老爷子,确实抱歉的紧啊。”

    听到秦雷亲口道歉,胥老爷子顿时感觉心中淤积的闷气消了不少。他讪讪道:“老朽却是老糊涂了,亏着老大回来把我好一个说,这才迷途知返。还要多谢王爷宽宏啊。”像他们这种大家主,面子比什么都重要,秦雷当时削了他的面子,他便要死要活,甚至准备拼个鱼死网破。此时秦雷还了他面子,老头没有什么怨气了。

    仍然跪着的胥耽诚知道,自己的低姿态得到了秦雷善意的回应。

    秦雷先放过自己老爷子,便是告诉自己,他可以不损胥家面皮。但是仍让自己跪着,意思是,若自己不知进退,他依旧可以把胥家打落尘埃。

    他向已经在右首落座的父亲递个眼色,胥北青会意的点点头,对秦雷拱手道:“王爷如此厚爱,我胥家也要拿出诚意才是。”他的意思是,我们出个大价钱,你就连我儿子的罪也免了吧。

    秦雷看了看一脸rou痛的胥老爷子,点头爽朗道:“好说好说。”

    胥北青咬牙道:“寒家愿用南运河运营权并两百万两黄金换得复兴衙门一成干股!”

    秦雷再也保持不住面上的从容,呲牙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