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举案齐眉至鬓白。 两人又在城中街道走了好一阵，还没到传送阵，我不禁疑惑少司命这家伙又在耍我。 于是站着不动道：“怎么还不见传送阵？” 少司命眼睛一转，指着前面的人群：“嗯……那不是嘛，人多着呢。你在这等一下我去看看有没熟人插个队哈~”说着拔腿跑了过去，一点都不像腿有伤走不动的人嘛。 不过没等太久又看她笑嘻嘻地跑了回来。 “找到熟人了？” “没有。” “没有你笑什么笑……” “我是看北北你静静在这等我好乖哦~”说着又抱着我的胳膊开始向人群走去，继续道：“好啦，我们去排队吧，要不了很久啦~” 我：“……”，怎么感觉和袭儿在怪界完全不一样啊…… 最后我们自然老老实实站在了队伍后面。队伍果然走得还是挺快的，不一会儿前面就只剩下几对人了，不远处有一个穿着绿袍衣服的男鬼拿着一只小旗拦着，等前面的的两个人进入发光的传送阵一会儿后，才放后面两个人进去。 眨眼之间队伍就到我们了，绿袍男鬼伸出旗子拦着我们。抱着我胳膊的少司命冲男鬼魅惑地笑了笑，男鬼也热情地冲她笑着，然后眼色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就很快就放我们进去了。 我一直没搞明白为什么队伍是双列的，而且是每次进两个人。还以为是这传送阵比较特别，一次只能传送两个人，进去才发现，我靠，又被骗了…… 光门只是很薄一层，不像传送门那样有速度能量的撕扯，反而只像是一个特殊的屏障。光门里面是一个封闭的透明光盖，就像人间的曲面大屏幕舞台一样。此刻正一片绿色飘着一些竹叶。 而我们站着的空间里有一个石床，几树初开的梅花，空中还漂浮着淡淡的清灵音乐。不一会儿，头顶还显示出字来：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我去，这不是李白的《长干行》嘛，正在我盯着少司命准备质问她这是什么鬼情况时，出乎我意料的事发生了。 只见她整个身体逐渐在缩小，由原来和梅花差不过的高度缩到和床差不多高了。不对，不只是身体缩小，她的脸手在变稚嫩，乌黑成熟的长发和齐额刘海也渐渐变成了左右两个圆圆的发髻。她变成小孩了，然后看见她龇着缺了一颗门牙的嘴对我笑…… 奇怪，为什么感觉我也在变……一看自己的手也变得和小孩一样稚嫩小巧…… “你干了什么？！”我不禁质问她。不过那声音听起来脆脆的……让我不敢相信出自自己的口。 “别担心嘛，这就是这座城为什么叫鬼叫/春的原因，你跟着引导来吗，没关系的一会儿就好~”少司命声音甜甜的，可爱的样子倒是让我哭笑不得。 过了一会儿，头顶出现了此时我们的画面，而李白那几句诗则缩小，浮在画面右上方成为了题图诗句。 “不要人夸好颜色，如意自得妾钟情~”听到稚嫩甜腻的女童声我回神看，已变成女童的少司命正在踮着脚尖摘梅花，再一看自己手中竟握着一只青竹编制的竹马…… 我去，这是在演折花门前、郎骑竹马来么…… “北北，还不快骑着竹马来追我~追着我就把这个象征的纯真友情的梅花奖励给你~”我吃惊发神的当儿，少司命已摘了一小束梅花，然后跑到了石床另一侧。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吧，这变成小孩的体验倒也不错。于是便把竹马放在胯下，手握着竹竿哒哒地跑过去追她，她则像小女孩一样尖叫着绕着床跑。好吧，这就是绕床弄青梅…… 但骑着竹马根本跑不过她好嘛，好歹还是她自己不跑的，站在床头对着跑着气喘吁吁的我笑道：“看你跑得这么努力，这个花就奖励给你好了。” “哼，我才不要~”我把竹马扔一边，跳到石床上准备歇一下。没想到突然整个空间画面突变，原来青翠悠然的飘竹背景变成了火红的飘绸，而空间的梅花消失了，变成了两列红烛悠悠地燃着。 我本来是跳到石床上歇息的，但此刻石床竟变成了雕花木床，还笼着薄如蝉翼的红纱帐。而少司命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床边，头上还盖着红盖头！我赶紧看着头顶的曲面大屏，上面应该会有提示的。 果然，随着红绸被拉开，中间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显示出一行诗来，叫做：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相执子之手，与子同偕老。 我去……不过放到人间来说，这个策划还真做的不错，挺有感觉的。 “相公，怎么还不掀盖头啊，春宵一夜值千金哦~”听着她说话，我也这才注意到此时我们都穿着红色带着龙凤纹的新郎服和嫁衣，看体型也是长成成人了。不觉想看看自己的模样，于是望向大屏幕，嘿嘿，还挺帅的嘛~ 正在得意自己的帅模帅样，突然听到身边一声惊雷似的“北北！” “啊？” “赶快掀盖头啊~就不想看看人家么~” “不想~”我嘴上说着还是拿起了床边的称杆准备去挑盖头。小时候还只是在网上看资料说古时候挑盖头要用秤杆，代表夫妻以后一切称心如意的意思。这一次也算亲身体验一把了，这策划，要给满分啊。 “那你挑开，人家也想看看你嘛~”少司命姑娘还是一贯的会打心眼啊。 “嘿嘿，帅得很~”我自得于现在的打扮和造型，一边用秤杆轻轻挑掉她的盖头。然后与她脉脉含情的眼睛对视。此时红烛冉冉，飘绸薄帐，加上背景的喜乐声声，本身情景还是做得很真了。我都有那种真的是自己洞房花烛夜的错觉了。但挑掉盖头与她对视那一刻，是真的陷落掉了。因为本身已经太美太逼真，可能内心下意识地就愿意当真了吧。 与我前一刻沉醉于自我扮相不错沾沾自喜相比，此刻的少司命美得更为逼人，娥眉秀目，玉颜红唇，加上一身大红的龙凤嫁衣，凤髻金钗，整个人儿情气氤氲光华迷人。但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神里面，分明就是看见了心仪的女子成为所爱的新娘那种眼神。 在我发神的当儿，少司命突然轻轻推了推我，低低嗔笑道：“相公，你想什么呢，还不接交杯酒？”她的口气清腻而自然，并未带戏谑，以至于前面脑袋有点断片，暗自想到我是真的在结婚还是好像在一个结界里面和另一个人一起玩啊。 接过杯子，和她手挽着手，将红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少司命饮了酒的脸有点微微发红，轻轻靠在我怀里低声吟道：“只愿得一人心……” 我不自觉地接道：“白首不分离。”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神迷离又充满喜乐的流露，手轻轻滑进我的手中继续道：“执子之手……” 我握紧她的手正想说“与子偕老”没想到画面又一转，整片红色的布景突然变成了白色， 音乐也由轻快喜乐变为淡淡离殇，大屏幕上飘着白绫和纸花，而我们倒是依然坐在床上，她躺在我的怀里，只是她的发髻疏松，头发竟已花白，但她坚决不肯抬头让我看她的脸，不过从她裸露的颈间看去，我也能猜到那是一张经历了风霜之后的雪颜。 于是再次望向大屏幕，飘飞的白色纸花中间，淡淡的显出几个字： 举案齐眉至鬓白，此身不在情长在。 这时，怀里的少司命突然低低地说着：“北北，很高兴和你一起走过的岁月，我走了之后也要好好待自己，我虽不在，此情长在……”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消失……这应该只是设计的台词。不过却令我突然想起在怪界当时怀里的袭儿了，也是叮嘱我好好照顾自己，自己却渐渐衰弱昏迷下去！于是不由地抱紧怀里的少司命，大声喊了一句：袭儿！ 突然听到一阵烟花爆炸的声音，而后是雨声、鸟叫声、婴儿啼哭声，小孩嬉戏声……背景音乐有人声独白着，大概是说生长枯荣，都是天道轮回，都值得庆祝一类的……完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想起：谢谢少司命姑娘和北北公子的光临，欢迎下次再来体验…… 我这才大梦初醒，然后发现自己坐在空间正中，身边什么也没有，只有少司命趴在我怀里，后脑勺对着我，不过露出的颈间，白皙柔嫩。头顶屏幕落着簌簌红花，伴着沙沙蚕虫进食般的声音。 果然都是幻象啊……我不禁叹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还好只是幻象啊。拍了拍怀里的少司命，唤道：“哎，起来了。” 她呜呜地直起身来，我才发现她面上满是泪痕…… “不过是假的，你哭什么……”我安慰她道。 此时她面上梨花带雨的，反而衬得那双眼深邃动人，说话也是轻轻地：“说我，你还不是……”说着用手抵着我的眼角，然后给我看沾下来的泪痕。 我想起刚才最后一刻模拟的那个生死离别的瞬间，本身就觉得难以抑制的悲伤，再突然想到曾经和袭儿在怪界真实遇见的情景，怎么能不触动落泪。 “行了，我们出去吧。”我先站起身来，然后拉起她，两个人从后面的光门穿了出去，又回到了那条街道。 “哎北北，我问你，”刚扶着她出来她就突然侧身望着我道：“刚才最后你叫了个名字，那是谁啊？” “与你无关。”她这样问，我反而更觉得愧对袭儿了，于是脸不觉一冷。 “哼，什么秘密情人吗，还不能说！”说着使劲一拽我的胳膊，可能是想折腾我，不过这一点疼我懒得理会她。 顺着之前进去的结界位置，我突然看到队伍旁边有个小窗口，上面写着：售票厅，票价：1鬼/位（鬼为鬼界货币单位）。窗口下还有一些宣传图，取的就是刚才经历过得一些场景。最下面小字写着：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让我们一生又一生的重温。 “哎呀，少司命，刚刚我们把一顿午饭钱都花掉了，你心不心疼？”我毫不掩饰的嘲弄她，竟然又欺骗我，分明只是个景点。 没想到她却静静地说：“难道你觉得不值得吗？”语气认真，令我不禁突然又回到之前的幻象中。 咳咳，我干咳两声，不偏不倚道：“嗯，老实话，你又坑了我，浪费我时间。不过，也让我体验到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让我想起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做。这件事，很重要，但我却暂时把它忽略了，所以，还是谢谢你。” 少司命从我的手臂上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然后突然心虚地低低道：“对不起哦，这本来就只是个年轻情侣游玩的景点城市，我只是想带你来玩玩的，鬼叫/春的模拟城做得很好，但我一直找不到人陪我来……” “那这样吧，就拿我欠你的钱抵了吧，咱们两清~” “什么？那不行！刚才你也花了我一大一鬼呢……”两人又恢复一边争吵一边前行的状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