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山与海无痛的诀别
呐，什么叫爱呢？ 呐，会是没有痛苦的分别。 ……………………………………………………………… 缓步的龙马突然停下来，山与海歌声也停了下来。两个人却都没说话，只有丛林中春虫沙沙鸣叫。 蝴蝶飞到北方，蝴蝶飞到南方。 风里都是花的模样。 蝴蝶飞到西山，蝴蝶飞到东山。 树上只有空空的枯茧。 青茗草在生长，回缘花在绽放。 蝴蝶却飞到了天上。 青茗草在生长，回缘花在绽放。 木偶女孩望着天上。 青茗草在生长，回缘花在绽放。 蝴蝶却飞到了天上。 寂静中，几乎半念半唱，山与海唱了另一首淡淡悲伤的歌，然后在寂静中转身，硕大红色衣裙在风中展动，宛若开到极致即将跌落的花朵。 “汝还是要走？”细长眉睫下，蓝色眸子清明宁静，似乎早已有觉察。 “嗯……袭儿……”不等我说完，她打断我道：“吾知道。” 此时我们依然紧靠着坐在龙马上，却突然有了距离。 风掠起山与海海草一般长发，乱丝高高扬起，然后随着风声消逝，再次跌落在脸上，稀疏遮着的面庞看不出表情，但嘴角却微微讥诮的上翘：“吾以为让你见了少司命，你便会安心和吾回部族。但天使毕竟是天使啊，即便成了凡人，依然能够束缚住你。” “不是因为她是天使，不是袭儿，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俗人，并不会为了人界世界末日奔走，我不是救赎主，这些都是袭儿教会我的，像是一种更大的善与爱，以及牺牲和付出……”我解释道，却不料再次被打断。 “吾知道。”那面容还是很冷静。 我却不由火上心头，怒道：“你知道，你真以为什么都知道么？！” 山与海却轻轻笑道：“吾当然知道，是汝这个大傻瓜不知道罢了！袭儿是天使，想要按照心中所想去拯救世界没关系，即便暂时注魂成人，终究还是会回到天界位列仙班。汝跟着瞎折腾，只是在自找苦吃知道吗？米迦勒的诅咒是要你成为末世撒旦复出的祭品！” “？！”我吃了一惊，怎么可能…… 山与海似乎在控制情绪，语气转柔道：“吾将你带离人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汝与吾结合，将会受到孤独终身的诅咒，因此，汝若不和吾在一起，只怕也没机会和少司命或者任何一个女子在一起了。” 我咽了一口唾沫，想起之前山与海‘jiejie’曾对我说过‘看你倒是个温柔的人，以后一段时间身边倒也不乏红粉佳人，只是，我见你后颈生着苦情痣，劝你量力而行，免得最后姻缘皆断，孑然一身。’难道……就是说今天这个情况吗…… 风再次吹起，树叶沙沙作响，不明人事的龙马原地无聊地踏着马蹄。 “我知道了……”我淡淡说道：“祭品也好，孑然一身也罢，我认了。也许这就是命吧……” “你……”山与海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喃喃道：“那个天使真有这么好？” “不仅仅是袭儿的原因，我也有自己的路要走。虽然和你回月海翼族或许暂时平安无事，但我身为人界一员，上帝真的会允许我逍遥法外吗？而且，朔北之魂尚在体内，撒旦的事情也未终结，我不可能置身事外……” “……”山与海突然也沉默，半晌才点点头道：“或许你说的也是对的，以我区区地仙，想从末世中保你或许还是太异想天开。” “但还是谢谢你。”我轻轻拉着她的手，真心道：“若不是这两天的平静时光，我也无法看清楚自己的位置，无法走出末世一直以来的迷茫。也谢谢你想保护我……” 山与海却抽出手，撇着眉毛道：“不用把吾想得那么好。虽然你也搬出那么多大道理，但从相见那日，你误躺在吾身上，睡梦中满头大汗叫着袭儿时，吾就知道她在你心中意义非常，一直陪伴你左右的少司命都根本无法相比，何况吾这个以孩子形态出现的大地女巫。” 说着淡淡一笑，似乎在回忆般继续道：“其实，吾当时就在想，是否有一日，也会有人这样叫吾的名字，然后满头大汗地醒来。呵呵，结果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拿你来做实验比较好，所以后面才会找你陪吾去巡游。” 被她这样一说，我不禁也被带入记忆，想到她半夜霸道地把我从床上拎起来，叫我随她去巡游。漆黑夜晚中，她眸子发着淡淡绿光，面前的草木主动退开三尺小路，而我跟在她身后，踩着她留有淡淡光迹的脚印，再到后面遇见小人鱼，和石头人，不觉一笑道：“说来你还真是很暴力……” 山与海却突然停下来，待我回过神，见她正定着眸子定定地看着我。 “再亲我一下……”她低声说道。我犹豫片刻，倾身向前，未及触到她却用手挡住道：“够了。” “……”我不明所以中，她却再次侧头，留给我一个华丽侧面道：“七七，说真的，什么叫爱呢？我以为我们在一起终究有一天我会明白，会亲身感受到，可惜，今天就要结束了……” “？”我突然想起之前路上喂她杏干时，她也曾是似有意无意问过同样的话，当时没太认真想，只是敷衍道不就是这样吗，现在想要认真回答，却发现自己根本也不知道答案，支吾道：“爱么……爱……额” “吾有所思远，相隔白云端。安得九天神，遗我心眷恋？还记得吾唱的《木偶女之心》吗？”山与海将目光投向通向月海翼族营地的小道，喃喃道：“其实吾就和那木偶女一样，虽然有着完整的身体，却没有能够感受爱意的心，吾喜欢那些讲爱恋的故事，基本各族有关的传说吾都能背出来，因此才会被女巫之力制约，呈现孩子的形态。大家都搞不懂为什么，但吾其实却知道缘由，只是不愿改变。吾白天睡觉，就爱在梦中演练那些爱情故事，然后试着去揣测他们的感受，相爱时是怎样，分别时是怎样，被彻底分开时又是怎样。不过，因为大地女巫没有感受爱意的心，因此吾只能记住他们是什么样的表情、动作和话语，仿似掌握一些形式，我也渐渐完整起来……只是，始终还是无从得知，爱，究竟是什么样，或是什么感觉呢……这一次算是铤而走险了，果然还是失败了呵呵……” “山与海……”我不禁将她揽入怀中，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只是淡淡道：“按吾掌握的知识，现在吾和汝即将分别，吾应该流泪哭泣，呼吸也会因为悲伤不畅吧……”说着眼中流下晶莹露珠，然后却又笑着道：“不过也有个好处呢，那就是虽然分别，吾却不会有真正的痛苦。呐，七七，这是没有痛苦的分别呐……” “嗯，没有痛苦的分别……”我忍心附和着，但泪水还是忍不住流下来…… “去吧~走你的路~从此你面前就是山与海，巍峨的山，和深阔的海。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请汝偶尔想起吾……” 当我驭着龙马向青莽丛林外走去，眼前草木藤蔓横杂，似乎也在为山与海抱不平，但，再艰难的路我也得走。流着眼泪，却不知这眼泪为何而流。 …… 但云小七不知道的是，这场没有痛苦的分别后，山与海走到月海翼族花架门前，突然一阵恶心，扶着花门胃部抽搐好一会儿，再次恢复正常时一种从未经历过得撕心裂肺却突然从身体里传来，那么强烈，那么悲伤，但在她心里却是那样美好的……于是哭着笑，笑着哭…… N年之后，月海翼族新的大地女巫继任，据说她的名字叫做阿九。 山与海线——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