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陈年旧事
聪明的定义是什么？ 一千个人有一千种说法，可对所有的说法刨根究底，就会得出聪明的最终本义——事情发生前，洞悉其中奥秘，事情发生后，冷静面对信手处理，事情结束后，从中获得教训，下一次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聪明就是，看穿事情的内在。 看穿了，就可以防范，就可以从容面对，就可以化作经验的一部分。 从这个角度来看，白枫无疑是一个聪明的人。 麻烦造访之前，他知道，尽可能地去避免，危险降临之时，或暂避锋芒，或锋芒相对，从容面对，待得一切尘埃落定，他就能从中获得除了惊恐之外更多的造化。 然而，怪老头才不管这些。 他对聪明的定义在于，那个他送来这么一缸酒，多次说到白枫很快就会来到，让他耐心等候片刻，可他等啊等，脖子都因期盼而拉长了半尺，白枫才灰头土脸地来到。 白枫不知道短短的时间内，怪老头心中想了那么多，怪老头抱头蹲在地上哭泣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牛rou干和酒葫芦，擦拭干净粘在牛rou干上和酒葫芦口上的小沙粒。 等做完这些，白枫在靠近怪老头身后的不远处坐下，不知道为什么，怪老头给他一种很亲近的感觉，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从未有过的感觉。 有些喜欢，又有些厌恶。 喜欢那种血脉相连的亲近感，厌恶那种没有安全的彼此粘连感。 不多一会，怪老头停止了抽泣，向后一坐，坐到白枫，一个希望的身旁。 白枫早就见怪不怪，怪老头的境界到底多高，他不敢妄加猜测，这种上一刻还蹲在那里，下一瞬向后坐下便悄无声息地移动了数尺，在他一介区区斗王看来，是有些诡异，可对怪老头来说，相信跟平常地向后坐下，没什么区别。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 气氛没有因为两人的沉默而显得压抑，相反，有一种淡淡的和谐感。 白枫左手轻轻一握，一个酒葫芦出现在手中，伸手递给怪老头，另一只手握住第二个酒葫芦，仰脖喝了一口。 怪老头接过酒葫芦，因为用力过猛，看上去有点像是在抢夺，“闭嘴吧！我才不要一个这么蠢的人来安慰。” 白枫申请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举起酒葫芦又喝了一口。 是的，他能感觉到怪老头的可怜，一种受人支配命不由己的可怜，可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开口安慰，因为细想之下，他何尝不是跟怪老头一样可怜。 一个被囚禁于强大的封印之中，另一个则是被囚于更强大的控制当中。 看到白枫没有反驳，怪来头或许是觉得没意思，没有继续开口挤兑，那个想要找人扁一顿发泄不满的心早就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失了。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各自喝着酒，怪老头望着前方发呆，心绪有些复杂，白枫也没有开口向怪老头询问离开此地的方法，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怪老头有办法离开这里，那么他们就不会在这种地方见面了，准确地来说，或许永远都不会相见。 葫芦装的酒不少，足够他们喝上个把月了，在外面，什么都容易得到，时间是最紧的，世人总是忙这忙那，忙于争名夺利，时间是最缺的，是以俗语有说，千金难买寸光阴，然而，在这里，时间是最不值钱，最值得浪费的东西，除此之外，其他的任何东西的浪费都是不可饶恕的可耻行径。 酒葫芦越来越轻，牛rou干袋子越来越瘪，怪老头越来越正常，白枫越来越平静，半个多月以来，除了酒葫芦里酒水的声音，以及酒水被咽下的咕噜声，洞府再没有一丝杂音，换做常人，待在如此地方这么长时间，怕是早疯了。 可他们没有，半个月对在此地待了无数岁月的怪老头来说，跟弹指间没什么区别，白枫也没有，梦魇之中，千世的杳无人烟的垂钓与学画，此时的半个月，就跟眨一下眼的时间差不多。 怪老头想通了，他没有别的选择，那件事迟早都要做，无论是应那个他得请求，还是掌控着此地封印的圣殿的指令。 在做那件事之前，他想再唠叨唠叨，倒不是因为仍然抱有希望什么的，而是因为，不说点什么，恐怕就永远都没有机会开口了…… “我是雨。”怪老头突然了一句。 白枫点了点头，随意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怪老头的话，而这一回，怪老头竟然没有发怒，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说的雨，不是常常把人淋成落汤鸡的雨，而是一种尊称，是所有修炼雨属性斗气的斗修的家主的一种尊称，当年因为洛晨大洗牌，实力不足的我们，被屠杀殆尽，向我这种无法用常规手段铲除的便封印起来。 我是雨，还有另一种意义，我是雨的主人，天地间每一滴生与未生的雨的主人。” 天地万物皆由自然掌管，此处的自然指的不是自然属性，而是代指四周环境中一切的真正的自然，也正因为此，自然才显得如此强大，不可战胜。 怪老头成为了雨的主人，就相当于强行剥夺了自然的一种无比重要的属性，且撇开自然总有解决各种难题的方法，就说怪老头，掌控着自然间所有的雨，其实力已远非当今洛晨任何一个势力可媲美的了。 如今在洛晨苟存的属性，都不过是与自然共用，不能算是那种属性的主人。 比如电城，能随时随地借用自然的紫电，可却无法阻止自然使用，这与怪老头雨的主人有很大的不同，自然想要降下甘露，就必须征得怪老头的同意！ 换句话简单地来说，怪老头掌控着天地间所有的雨。 至于能利用雨能做什么，且按下不提，仅仅是身为雨之主人这一点，就不是现如今的九大属性能望其项背的。 或许，这也是白枫在感觉到怪老头散发出的威压的顺价就猜到了其主人无比强大的原因。 白枫仍旧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怪老头的话很震撼，可对他们离开此地一点帮助都没有。 不料，上一刻还一脸严肃地说话，发现白枫连神情都没有变化之后，怪老头就怒了，放下酒葫芦，伸手一拍白枫的后脑勺，“你这是有多蠢啊，不知道这个时候要给点反应啊！” “要什么反应？”白枫神情平静地开口。 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让白枫学会了在怪老头面前如何掩藏心绪，变回到原来那副要死不死的漠然神情。 怪老头实在是气得不行了，右手在胸前使劲拍了拍，似是在拍飞郁结在胸中无法吐出的闷气，是啊，要什么反应呢？无论强大到什么程度，逃不出这里，一点用处都没有。 想到此处，怪老头反倒平静了下来，接着唠叨了很久很久，白枫在一旁仔细听着，没有打断，没有插话，除了举起酒葫芦喝酒的姿势之外，多余地抬一下眼皮都没有。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已经忘了具体是什么时间，只依稀记得，当年洛晨之上，有无数多种属性，并且，每一个站在某种属性巅峰的人，都是那种属性的主人，那个时候，好像还没有光明属性，黑暗属性倒是一直存在，可没人注意过，只因太过弱小，根本不能与当年强大的属性相比，如空间属性，雨属性等。 那个时候的空间属性，就好比今日的光明属性，统治着整个洛晨，雨属性是唯一能与其抗衡的属性，可也只是表面上的，空间属性人才辈出，而雨属性却人才凋零，靠着与属性家主的强大才有了能与空间属性分庭抗礼的表象。 突然有一天，雨属性家主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强者不再的雨属性，自然被空间属性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松剿灭，在那场大屠杀之后，存活下来的雨属性斗修与雨兽，加起来都不超过十指之数。 而怪老头当时只是初接家主之位，实力自然是远不如空间属性的那些老怪，所幸有了雨属性家主的护佑，很难被彻底灭杀，便被胜利者囚禁了起来，在考虑到日渐强大的怪老头，他们特地构建了这么一个庞大的封印。 以确保，永远将怪老头留在此地，直到怪老头生命走到尽头，最后一个雨属性斗修的死亡，便意味着雨属性彻底消失。 世事如棋，变幻莫测。 尤为可笑的是，空间属性的强盛没能扛住那一次的天劫，甚至连一个都没有……而他们构建在此地囚禁怪老头的封印，却因足够强大，而没有在天劫中毁坏，存留至今，怪老头也得以活到现在。 空间属性消失之后，洛晨出现了一段长时间的混乱期，各种属性势力彼此征战，乃至父子、兄弟因属性不同而反目成仇，相爱相杀。 紧接着，跟所有狗血的情节一样，光明属性靠着无数天才的同时出现而一夜崛起，成为洛晨的新一代统治者，接手空间属性留下的一切，从微不足道的圣殿，到分散在洛晨上各地的封印、空间，还有整个洛晨…… 天劫过后，光明属性崛起的同时，整个修炼界就落了一个层次。 任何一种属性，都不再能成为属性的主人，只能是向自然借用属性之力，不同的是，现如今，多了一个职业——祭司。 祭司掌控规则，而规则一词，在毁灭空间属性的天劫降临之前，是不存在的。 明落来这里很多次，不管怪老头怎么挑衅，明落就是不肯踏进封印半步，怕的自然就是怪老头的突然发难。 正如怪老头所说，明落敢进来，就会被怪老头当猴子耍着玩！ 怪老头经常提到的那个他，连怪老头都叫不上名字，只知道那个他实力绝对不在他之下，可有一点他们是相同的——生机所剩无几。 那个他很客气地请求怪老头，唯有如此，雨属性才有可能重现洛晨。 也只是有可能而已。 可有可能，比没有任何机会来得有希望得多了。 更何况，即便没有那个他的请求，怪老头也必须去做那件事，因为圣殿对封印做了更改，要求他必须去做！没有其他选择，即使是选择自爆也行不通！ 封印允许怪老头做什么，他才能做什么，不允许做的，都将会被驳回，哪怕是自爆自残都不可能实现。 其中唯一的区别是，怪老头是出于自愿，还是迫于圣殿的威胁。 可白枫这么蠢，怪老头实在提不起自愿完成那件事的兴趣，将复兴雨属性的希望寄托在这么蠢的一个人身上，简直是侮辱了雨属性！ 雨属性家主的候选人，是从修炼雨属性斗气的斗修中千挑万选中挑出来的，不管此时的境界实力如何，只要足够聪明，有超越其他所有人的资质与潜力，即便只是心怀雨属性而还没有开始修炼，都可以成为家主候选人。 说来很简单，可在雨属性巅峰时期，挑选的要求几乎苛刻到让人发指！连空间属性听到，都自愧不如。 或许也是因为这种看似愚蠢的挑选，让雨属性成为唯一能与空间属性抗衡的属性，也同样地，过分地要求，让雨属性落到了今日的境地。 可若不是如此，或许境地更加凄惨，谁又敢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