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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美好幸福的梦里,那个自己先是唤女子‘爱嫔’,然后是‘爱妃’,最后是‘皇后’,最多的是唤‘小狐狸’,偶尔生气了会连名带姓地唤‘苏沁琬’。 醒来的那一瞬间,他甚至还记不清梦中女子的容貌,只依稀认得她的轮廓,可那一声又一声的‘小狐狸’却记得分明,除此之外,便是那似恼怒更似无奈的‘苏沁琬’。 在此之前,他并不完全肯定江闽的苏宝珠就是梦里那个‘小狐狸’,可如今这稚嫩的‘沁琬’二字,却将他心里最后一丝不确定彻底抹去。 她就是他的小狐狸,是独属他一个人的小狐狸,是他未来的幸福所在! 难怪当年他会一眼便瞧中了她,难怪当年他会一意孤行地要将她抢走,想来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既然认定了对方,他便不会允许他的小狐狸会有将他忘记的可能出现,除了让人定期上门取信外,还经常性着人将自己精心收集的新奇礼物送往江闽。 赵弘佑迈入十四岁时,也进入了他自被册立为太子后最为忙碌的一年。这一年,亦同时是他的父亲赵瀚霆最为恐慌的一年。 因为,上一世的这一年,是他与妻子乔英淇死别的一年。 很快地,朝臣便发现皇上越来越多怒,耐性越来越少,正阳殿内经常性地响起赵瀚霆的斥责声。赵弘佑大为不解,父皇本不是多怒暴躁之人,在他们兄弟三人的面前,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和,这些年虽也见过他发怒,但多是涉及朝中大事,似如今这般……倒是甚为罕见。 还有一事亦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那便是父皇对母后身体的紧张程度,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便是母后偶尔打个喷嚏,也能瞬间让他脸色大变。 只他也无暇深想,皆因赵瀚霆交予他的差事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让他根本分不出心思去想其他事。 这一日,他好不容易得了些空,先是给远在江闽的小狐狸回了信,然后拂了拂衣袍,打算往凤坤宫去看看母后。这大半年来,在他刻意的引导及诱哄下,素来无甚耐性的小宝珠居然真的坚持每月给他写一封信,虽信中多是些孩子气十足的小事,但足以让赵弘佑心生满意了。 跨过凤坤门,迎面便是巍峨的正殿,他脚步一滞,望着殿外那数名脸带焦急的宫人,正觉疑惑,便听殿里传出三弟赵弘岷撕心裂肺的大哭声。 他大惊失色,刚想问个究竟,殿外已有宫人如遇救星般迎了上来:“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救救三殿下吧!” “出什么事了?!”赵弘佑追问。 “三殿下不小心碰翻柜子上的龙凤木雕,皇后娘娘为救殿下被木雕砸中额头,一时头晕目眩,恰好皇上到来,马上着人请太医,太医诊过后娘娘无碍,皇上却龙颜大怒要重重处罚三殿下,现今殿下正在里头挨打,偏皇后娘娘服了药后已睡了过去,谁也不敢打扰。” 简单来说,就是小家伙淘气到处乱碰,乔英淇为救子受伤,让素来着紧她的赵瀚霆震怒非常,趁着她服药沉睡后秋后算帐。 听闻这当中牵扯上母后,赵弘佑眉头一皱。难怪一向疼爱他们兄弟几个的父皇会动手,原来是母后出了事。 “呜哇,不敢了,再不敢了,父皇不要打岷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童声传出,他再按捺不住欲进殿阻止。 父皇这是真打啊,而不是像以往那般假意拍几下,岷儿那个娇气包又怎受得住他的怒火。 哪知有人比他速度更快,他才迈出几步,乔英淇已冲进了殿内,紧紧地抱住赵瀚霆狠狠地拍向儿子那rourou的小屁股的大手。 “不要再打了,够了,瀚霆,你会吓坏孩子的!” 赵瀚霆眼眶通红,隐隐可见泪光,身体僵直着,任由她将幼子抱离他的膝上。 小家伙一见母后来了,‘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小手搂着乔英淇的脖子,直哭得打起了嗝来。 乔英淇柔声哄着他,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她不会不知道为何一向疼爱孩子的赵瀚霆会这般大的脾气,这一切,无非是因为她。 “佑儿,将弟弟抱回去。”余光瞄到长子的身影,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儿子交到他手上。 儿子是要哄,可眼前有一个人却更需要她哄。 赵弘佑点点头,抱过好不委屈的幼弟转身离开,将空间交给父母。 直到殿内只余他们夫妻二人,乔英淇才上前一步坐到僵着身子的满目通红的赵瀚霆怀中,纤臂环着他的脖颈,以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瀚霆,我没事,一点儿事都没有。”感觉他僵硬的身躯渐渐软了下来,她才轻柔地道。 赵瀚霆用力抱着她,力度之紧,像是要将她嵌入体内,他哑声道:“你答应过的,答应过这辈子会一直陪着我,再不会将我抛下,你答应了便不能食言。否则、否则,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必不会轻易放过你!” 他不敢回想那一幕,看着她额冒鲜血,整个人站立不稳倒向长榻时,那一刻,他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 无论他再怎样强悍,再怎样在朝堂上翻云覆雨,有一点他都不得不承认,他争不过天意。他怕,怕自己今生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会是那样的短暂,他想与她白头偕老,与她携手走遍千山万水,阅尽这片让他们耗费了无数心血的江山。 他还有许多许多想与她一起做之事,他根本不敢想像,若是余生没有她陪伴自己,他应该怎样度过那漫长的日日夜夜。 乔英淇心中酸涩难当,闻言不禁潸然泪下,她将脸庞贴着他的,哑声道:“你还是莫要放过我的好……” 其实怕的不只是他一个,她也很害怕,怕这平静的幸福会嘎然而止。先帝先皇后最后如前世几乎一致的命运,如同一座大山般压在她的心上。上一世的他们与她一样,都是病逝。而今生,这两人依旧逃不过这样的下场,那她呢?会不会同样躲不过? 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这个男人已经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了,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焦虑与担忧一日深似一日,却束手无策。 再多的劝慰都敌不过曾经实实在在发生过的死别,苍白的语言亦抚不平他内心的恐慌。 相贴着的脸颊已是湿润一片,也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还是她的泪水。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瀚霆方松开了她,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嗓音沙哑地道:“佑儿很聪明,也很能干,再过不了多久便可以独挡一面了。若是、若是咱们果真争不过天意,你放心,我必不会让你独自一人离去。这辈子,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你总得在我身边,绝不能再留下我一个。” 乔英淇喉咙一哽,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紧紧地抱着她,呜咽着点头。 赵弘佑并不知道他的父皇已作了不要江山要美人的决定,抱着哭声不止的赵弘岷回了东侧殿,本想着将他交给奶嬷嬷,但看着弟弟哭得惨烈,终是无奈地叹口气,搂着他哄了又哄。 看着已经哭累得睡了过去的弟弟,他正要伸手去接身后递过来的绵巾,打算为他擦擦脸,棉巾却被横□□来的大手给夺了去。 “还是我来吧!”赵瀚霆低哑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他怔了怔,让到一边,看着浑身散发着愧疚气息的父皇轻柔地给弟弟擦着脸,再小心翼翼地为他换上干净的衣掌,当原本白白净净的小屁股上那一抹青紫露出来时,他不禁吃了一惊,瞬间便感觉到赵瀚霆的神情又添了几分懊悔。
赵瀚霆轻轻地抚着那些伤痕,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睡梦中的小家伙咂巴咂巴小嘴,委屈地哼哼了几声,让他悔疚之意更浓。 赵弘佑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盒药膏递给他,低声道:“这是从小舅舅那里得来的药膏,对去淤消肿甚是有效。” 见对方接了过去,无比温柔地搽在那片青紫上,他又低低地道:“佑儿不知父皇近来因何烦躁难安,只是,父皇,您有母后,有佑儿、昱儿,还有岷儿,咱们是不离不弃的血缘至亲。佑儿虽愚钝,但也愿倾力为父皇分忧。” 赵瀚霆动作一顿,轻轻地为幼子穿好衣裳,又用棉巾擦了擦手,这才望着他道:“父皇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只是……佑儿,若是有朝一日父皇与你母后不在了,昱儿与岷儿便交给你了。” 赵弘佑一惊:“父皇,您这话是何意思?什么叫您与母后不在了?” 赵瀚霆神色一僵,望着长子惊慌失措的样子,暗叹一声,勉强笑道:“父皇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罢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去处理呢!” *** 日子一天天过去,尽管心里已做了生死相随的决定,但当那个日子越来越近时,赵瀚霆依然无可抑制地紧张难安,政事早已无心处理,几乎全部扔给了太子赵弘佑。 赵弘佑忙得团团转,朝中事离不得他,江闽那边的小姑娘他亦放不下,父母的异样亦时时让他牵挂,他只恨不得自己能有三头六臂。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年,当新一年如期来临时,他突然发现,父母渐渐便回复了最初的模样,舒心的笑容重又展露在两人的脸庞上,他也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本以为父皇心情好转,他肩上担子便能卸下多少,孰料赵瀚霆竟是乐得当个甩手掌柜,半点接手的意思都没有,憋得他气闷不已。 “……爹爹说凌伯伯官复原职,很快便会带着凌伯母和凌哥哥离开了,阿宝不高兴,因为以后再没有人陪阿宝玩了,可是娘亲说阿宝长大了,不能再贪玩,也不能再淘气。可是,阿宝不想长大……”越来越工整清秀的字迹,代表着小丫头这两年的成长,看着这熟悉的字,赵弘佑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七岁的小丫头片子,离长大还远着呢!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他一下子便直起身子,脸上笑意顿时便敛了起来。 不对不对,他好像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他深深地拧着眉,陷入了沉思当中。 “爱嫔这一把纤腰……” “爱妃,朕只要……” “……立尔为皇后……” 爱嫔、爱妃、皇后…… 他猛然醒悟,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 嫔、妃、皇后,三种称呼,代表着梦中的小狐狸身份上的转变,可亦说明了一件事,那便是梦中的她并不是以皇后之尊迎入宫廷。 但是,以苏铭韬宠爱女儿的程度,他怎么可能会将他的心中宝掌上珠送入后宫当中,让她成为众多嫔妃当中的一员?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或者说,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意外,以致得本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狐狸不得不离乡背井,投身入宫门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