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立营黄安

    粤秀轮从大海逆水驶入长江，时节也从秋天转到入冬。

    一路之上前来拜会和交往的人有不少，同张之洞父子二人也无话不谈，可在船只临近武昌的时候张之洞还是没有那么闲了，张罗准备着赴任之初的不少事情。

    武昌的码头上，湖北巡抚奎斌率领当地的官员按照礼数迎接着新任湖广总督的到来，大多强作欢颜。

    当地官员可对这位大人有所风闻。这可是位我行我素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物，跟着这样儿的人做事得不到多少好处不说指不定遇到什么麻烦。新官上任三把火，久历官场的清流上任那更是让人为之战战兢兢。

    张仁颋不像大哥张权那样人情练达，也没有那个岁数和举人的身份，对于在武昌一系列繁琐事物更是没有多少兴趣。

    而且在这之前，张泽华与张之洞也最终商议好了。开春之前的两个多月，会有人张罗新添勇营住所衣号等方面的事情。

    按照从湘军那边儿传下来的规矩：将必亲选，兵必自招。勇营征募方面的工作还得张泽华自己来办。张仁颋打算跟着来看看，帮忙的同时顺便对这位“天授奇才”学习一二。

    对于这件事情，张之洞当然并没有反对。在他看来：次子张仁颋在仕途之上算是没有多少希望了。捐官也没有，情商太差。让他跟这位怪才在新学和兵事上学习一二，不失为一条出路。

    当然，因为张之洞担心这位次子太不靠谱，不利于自己也从中了解一二，上岸之后跟随张泽华的张仁颋还有身边一名地位不是很高的一名略通军务的幕僚。

    张之洞身边的幕僚数以百计，但同曾国藩不同，了解军务的人才并不是很多。这位上岸后才刚刚请来的“幕僚”李通不过是曾经当过防勇头目、了解一些营务的人而已，也是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防止意外情况发生的一名耳目。

    湖北勇营按照光绪初年的统计，大约二十多营7700多人。前任湖广总督卞宝第、裕禄在任期间也新建了不少营头，此时已逼近三十营万余人。除了一些要地之外，各府也都有做为常备军的勇营。勇营和装备稍差一些的练军实际上已经替代了大部分地方的绿营成为主要的地方治安威慑力量了。

    千年以来随着长江流域经济上的改善，楚军就从来不以战斗力闻名于世。不像西北、西南等地经常要与土匪打交道并且有不少活不下去的贫民，也不像李鸿章直隶山东等地盘下的防勇那样请的起洋教官，很大程度上也已经成了如同绿营一般的负担了。按照张泽华的印象：后来张之洞勘合楚地防勇的时候实数往往只有一半，步营大多如同马营一般人数。

    张泽华在仔细算了算后也理解了吃空额的必要意义，旧军队毕竟绝大多数没有充足的军费支出，需要一定程度上的质量集中。一般来说：判断一支营头的主官有没有建设战斗力的心思，七成是一个分水岭。吃三成空额，这可以理解，通常也不会太过于影响战斗力。因为后勤人员本来就需要有那个比例，这些临时招募也无不可。吃一半空响，那就说明主官的心思没有放在战力建设，而是赚钱上了。

    武昌的接风宴之后，张泽华一行人就从汉口乘船出发，沿着倒水河在纤夫的帮衬下逆河而上，向着黄州府北部的黄安县行去。为了能够尽快的抓紧时间在新营筹建上办一些事情，张泽华随身携带的银两就有沉甸甸的三百多两。张仁颋知道张泽华的自信，这一次亲自携带的银两也足够二百两上下，此外还有不少散碎铜钱。沉重的银钱体积不大却压的包裹下垂，隐隐之中似乎已经引得有些人暗中侧目了。张仁颋却不认为这是一笔足以让原本没有歹意的人暗中起意的资财，虽有外人在不远处说话之间也没有太大的避讳。

    “竟成，你准备选择在黄安县什么位置扎营？我听说并不远的麻城那一带，已经有马营布防了。而且黄安县城也有还算像样的练军，这一带并不缺乏守备的兵力，而且也从来没有听过这里出过什么强兵。”

    张泽华笑道：“当然是黄安县天台山一带安营了。离水路上的终点七里坪镇不可太近也不可太远，黄安县城那当然也不合适。这七里坪所在的黄州府虽然数百年以来从未以强兵闻名过，却是天下前列的文风昌盛之地。比不了江南苏州杭州湖州嘉兴等天下闻名的大族林立的膏腴之地，全国州府之中文风之盛也可位列前十。前今两朝出过几百个进士，还出过多任尚书。程朱理学中的二程当年也出身于黄州，宋明时的黄州，比起今朝来因为商路发展不同还要逊色几分。我还听说那里因为文风之盛而私塾遍地数以百计，就是一些家里揭不开锅的佃户，也大都有送幼童读书的习惯。不是这样的地方，我还担心我这名为勇营实为学堂的地方开不下去呢。。。”

    “哦，我想起来了。竟成办这勇营不是为了练兵，而是名为勇营实为书院，哈哈。”

    此时的张泽华当然不会告诉这位纨绔：黄州府岂止是文风全国前列，从薛刚那年代到陈友谅手下的大将邹普胜，都是从这里起家成为风云天下的人物。红军时代如果不是张国焘等人指挥能力上相比中央红军的林彭等将领差太远，喜欢正面硬拼、还从南下到西征犯了诸多差点儿导致全军覆没的错误，此地恐怕就不仅仅是天下第一的将军县那么简单了。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怎的船忽然间停下来了，四个负责拉纤的纤夫忽然间停了下来。目光不善却似乎笨嘴拙舌。几人犹豫了许久其中才有一人站出来说道：“暂时先上岸吧！这几位想必也是官面上的人物，我父亲病了，一时手头有点紧，能不能商量一下借几个钱花花。。。”

    听这话，张仁颋瞬间紧张了起来，一时间竟然忘了拔枪。跟过来的李通是见多识广之人，知道这几位似乎不像是真正的水贼恶人，倒像是临时起意的山民，但为了以防万一也把手按在了腰间，随时准备应付突变。

    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的张泽华精通拳脚武艺，也知道靠武艺本身未必能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自卫。身上有如同那影视中反派般暗器杀手锏，还十分精巧隐秘，但不是性命攸关的紧要关头泄露身上暗器门道所在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利，看到这几位连话都不会说的“临时劫匪”自然也并不紧张：“缺多少钱？真有困难，我自会力所能及的援手，也算交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