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海盐村
子夜，海盐村。 这是个几乎已经废弃的渔村，渔民们大多已经迁到他处，剩下的全是泰老翁的部下，由于这段海岸线的海床太浅，即使在涨潮的时候，稍微大点的海船也无法靠岸，根本没法做真正的海港，所以广东的官府也没有多加留意。 但是对泰老翁来说，这里却是个非常好的走私窗口，虽然大船很难进来，但是涨潮的时候，小舢板却能轻而易举地将那些黑货运上岸来或者运出海去，所以从七年前，泰老翁就开始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休整这个渔村和附近的小码头，近几年来，泰老翁手中的私货几乎都是从这里流出的。 村口码头的附近，站着数十名黑衣人，腰中挎着长刀，手中捧着鸟铳和弓弩，虽然人数众多，可除海风偶然掀起屋顶的破渔网，发出呜呜的声音外，整个村口寂静无声，显然这群人受过严格的训练。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停着十几辆小推车，每辆车上都堆着两个漆黑的箱子，车轮的印痕在沙土铺成的村中道路上清晰可见，似乎车上的货物分量不轻。 村头的那间大屋前，挂着两个小小的红灯笼，在海风中轻轻晃动，在这漆黑无比的海面上，仿佛照明的灯塔一般显目耀眼。 屋内响起个低沉的声音，语气中似乎有些不满：“柳掌柜，你和他们约好了是子时的吧？现在早就过了子时，怎么那些海匪还没有来？你不是另有什么打算把？大人可不想被你们给耍了！” 这人身着山文甲，腰配长剑，头顶铁盔，一幅明军将官的打扮，却正是白天林风见的那位广东总兵韩庸。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东岳商行的柳大掌柜，听到韩庸这么说，柳掌柜不由得脸色变了变，陪笑道：“韩将军，他们是从南澳岛来的，海上的事情千变万化，就算晚上几个时辰都有可能，你何必这么心急？再说，我们东家和总督大人合作的地方这么多，又怎么会在这点小生意上耍什么手段？” 韩庸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信，不过也没有反驳，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这里是泰老翁的地盘，总督大人和韩将军都已经交代了，必须彻底铲除，柳掌柜没问题吧？” 柳大掌柜暗暗苦笑，心想你都带了好几百兵马来，我就说有问题你又会放过这里？只是以后出货进货少了这个港口，不免会有些不便利，受那位总督大人的控制就更深了——至少在市舶司做买卖，要想逃掉水税陆税之类，就算有市舶司提举的关系，也得总督大人点了头才行。 不过现在东家还有大事要和这两广总督合作，这点小事也不用太计较了，只是把海盐村给平了，就意味着彻底得罪泰老翁，凭吴平那点实力，就算有总督大人的支持，又能真的吃掉泰老翁船队？ 想到这里，柳掌柜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韩将军，吴平船主真的有把握能吃掉泰老翁的船队？” 韩庸横了他一眼道：“怎么？怕泰老翁找你麻烦？” 柳掌柜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东岳商行只是做买卖的，官府固然得罪不起，可这些道上的兄弟也是得罪不起的，要是惹恼了泰老翁，以后我们的海船就别想在广东海面上出现了，韩将军，你给我个底吧，吴平船主和总督大人是不是真的打算要动手了？” 韩庸嘿嘿一笑，说道：“今天胡公子的人不也来了吗？你问问他不就行了？” 只见角落的阴影里地站着两名面无表情的灰衣侍卫，这两位侍卫从跟着韩庸来到海盐村，就没有说过半句话，只是站在那里仿佛柱子般发呆，也不知道为什么胡公子会让这样两个家伙来办事？ 听到韩庸的话，其中一名侍卫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些事情我才懒得管！柳掌柜，你可是说过要给我家公子两个最漂亮的波斯女奴，要是今天看不到的话，本公子就不和东岳商行做什么生意了，这块破牌子你也收回去吧！” 这侍卫声音有些沙哑，和胡嘉棠那种油腔滑调的嗓子的难听程度倒是不相上下。 柳掌柜心里暗暗痛骂，谁愿意和你家主子那种白痴合作做什么生意？要不是依仗老子的势头，跑来要什么好处，我能答应给他那些好处，还把这块牌子给他？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种纨绔公子成事虽然不足，但在他爹面前拆台架秧子是绰绰有余的，只能陪笑道：“放心吧，两个波斯女奴绝对没问题，就算那些海贼没有带来合适的，小人那里也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让胡公子只管去看就是。” 其实林风并没有和东岳商行约好卖什么女奴，不过是当时胡嘉棠头偷听到消息后，跑到东岳商行想要些便宜，柳掌柜为讨好这位公子爷，信口敷衍的而已，谁知道这胡嘉棠怎么就当真跑来看了？想到这里，柳掌柜就忍不住心里吐血，虽然广州城能买到波斯女奴，可价格却也着实不菲，这叫什么事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剥啄的敲门声，紧接着一个声音低声道：“掌柜的，他们到了。” 韩庸霍地站起身来道：“柳掌柜，你先去应付一下，等他们的货和人都下了船，再给我发信号！” 柳掌柜点了点头，开门走了出去，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觉得心里有些忐忑不安，难道说今天会出什么事情？ 在两名东岳商行护卫的陪同下，柳掌柜来到码头边上，只见不远处的海面上亮着几个巨大的油纸灯笼，显然是大船吃水较深靠不了岸，只能停在外海——这种灯笼原本是海船在海商夜间联络通信所用，现在却被用来提醒岸上准备接货。 漆黑的海面上水声响动，两艘小舢板划了过来，传来个低低的声音：“是东岳商行的朋友吗？” 柳掌柜对旁边的黑衣大汉点了点头，黑衣大汉便开口道：“正是，你们是林风船主的兄弟？” “是，柳掌柜在吗？他和我们当家的约好在这里交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