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盛世京华 第二十二章 思君君自来
明天就是七夕了。 “那个坏家伙，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呢。”杨黛儿手中拿着笔，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七夕又叫做乞巧节，是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的古老节日。传说牛郎织女相爱，后来被王母强行分开，一年才能相聚一次。而他们相聚的这一天，便是七夕，故而这一天被视为全天下所有有情人的节日。 按照惯例，七夕这一天官员们都能得到一天的休息时间，晚上还能陪老婆小妾逛逛夜市，年轻的情侣也纷纷会在这一天外出幽会，海誓山盟卿卿我我。 作为一个备受人们喜爱的传统节日，许多诗人都会把这个日子写在作品中，著名的如白居易《长恨歌》中的“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便把七夕这一天写成了太真妃与唐明皇夜半私会之日。再比如后来北宋的大才子秦观那首世人皆知的《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一天，是诗人的节日，更是普天之下所有有情人的节日。 杨黛儿很渴望，这一天也是她和玉郎的节日。 只可惜，李玹远赴陇右，也没传个消息回来，虽然算算日子应该也快回到长安了，但杨黛儿却还是心中忐忑。 她很想，今年能有人与她一块儿过七夕。 不求什么山盟海誓，不求什么甜言蜜语。只要那个人能在身边，能牵着她的手，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便够了。 这时，杨光程招牌性的大嗓门儿很煞风景的传了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妹子！” 恨恨地瞪了大大咧咧的走过来的杨光程一眼，杨黛儿心中也是倍觉无奈，摊上了这么个傻哥哥。 杨光程则更是莫名其妙，我又做错啥了？妹子怎么老喜欢瞪我？ 看到兄长这副傻模样，杨黛儿不禁“扑哧”一笑，杨光程更是摸不着头脑。 女人啊女人，一会儿凶的像是能把人吃了，一会儿又笑跟个傻猫儿似的，真是多变。 虽然黛儿笑的很开心，但多年“积威”之下，杨光程还是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个，妹子，广平王李俶和莹玉小丫头过来邀请你去参加那个什么七夕诗会，在前厅等着你呢。” 杨黛儿秀眉微蹙，她对这些所谓的诗会十分的不感兴趣，说白了，这种集会就是给那些整天无所事事卖弄才识的贵介公子们讨小姑娘欢心用的。 这些个公子哥儿每天锦衣玉食，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每天什么都不愁，整日窝在书里寻找着自己的封侯梦，说文也就是每天写点无病呻吟的东西逗那些无知少女的欢心，说到武最多也就出城打个猎。这些货色在的地方，能有什么雅集？ 偏偏他们的身份家世都十分显要，乃是李俶这样的人需要拉拢的对象，于是便有了今日的所谓七夕诗会。 杨黛儿素来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无奈李俶亲自来请，她不好回绝，便只好对杨光程说道：“兄长就和他们说我身体不舒服，不便出去见客，就和他们说今晚我去便是。” 杨光程答应一声，刚要转身离去，杨黛儿又在后面喊住他：“顺便告诉他们，兄长你也要去。” “啊？” 杨光程回过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妹子，看起来不傻啊，于是讪讪地笑道：“这个……你们这些文雅人的事情，就别让哥哥过去丢人了吧。” 杨黛儿抬起纤纤玉指轻轻撩起散落在额前的几丝秀发，淡淡地说道：“那就随便你咯，不过若是遇到什么登徒浪子，你忍心看meimei被调戏吗？” 杨光程当即拍了一把大腿，大声道：“绝对不能忍！” 秋水眸子弯成了一个危险的弧度：“那，你去还是不去呢？” “去！必须去！” 入夜，芙蓉园里却是灯火银花，笙歌遍地。花树下、曲池畔、走廊里、小亭中，处处都可见到一对对相拥着的情侣，宛如在这儿开了一场规模宏大的相亲大会。 黛儿穿着一身淡青色长裙，慢慢悠悠地跟在兄长的后面，身姿娉婷，气质清雅，不禁惹得许多年轻人有意无意地斜睨过去。 杨光程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面沉似水，恍如一尊怒目金刚！ 他是真的害怕这种场合，听着那些纨绔子弟之乎者也，也不管说的是什么，只要能在美女面前卖弄一番就行，一个个摇头晃脑装模作样，杨光程每次看到都想把钵大的拳头贴在他们的脸上。 李俶看到了杨氏兄妹，便缓缓走过来对二人一拱手，说了一番客套话，他的meimei莹玉却是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凑在杨黛儿身旁，叽叽咕咕的不知道说着些什么，直惹得黛儿俏脸微红。 和二人打了番招呼，李俶便忙着去接待其他宾客，可怜堂堂皇长孙，今天却像个大户人家的管家，跑来跑去各处照应，但看他的表情却是一副乐此不疲的模样。 杨光程暗暗撇了撇嘴，莹玉却已经拉着黛儿往一处亭子里走去，撇下杨光程一个人站在原地左顾右盼。 四处看了看，实在无事可做，干脆跑到外面吩咐侍卫，让他们弄点酒来，然后各自玩各自的去吧。 侍卫欣喜的应了一声，便纷纷跑去买酒，杨光程回头看了一眼黛儿在的方向，见她与莹玉正观赏着曲池中一盏盏写满了心愿的花灯，周围也无人上前打搅，于是放心的舒了口气，继续四处张望起来。 莹玉活泼伶俐，黛儿清冷高贵，二女皆是世间罕有的绝色佳人，周围许多公子哥儿们眼睛不断的向二女所在的放心瞄去，但却没人敢上前搭讪。 莹玉乃是堂堂郡主，她的哥哥皇长孙李俶就在边上，谁敢轻易放肆。至于杨黛儿，整个长安都知道皇帝看上了杨氏淑女，谁活的不耐烦了敢跟皇帝抢女人？ 直到如今，大家都还以为是李隆基看上了杨黛儿的美貌，只可惜堂堂皇帝，却莫名其妙的为李玹背了这口写满了好色荒yin的大黑锅。 “黛儿jiejie，你怎么不写份心愿放盏花灯呢？”莹玉将手中桃花笺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一盏花灯上，素手微微用力，便将花灯推向了池中，然后回头好奇地问道。 杨黛儿微微笑了笑，说道：“有些心愿，藏在心里便好。” 莹玉嘻嘻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肯定在想着：‘哎呀，如此良辰美景，若是我家玉郎能在这儿该有多好啊！’” 一只素手敲在了她的头上，只见杨黛儿俏脸微红，说道：“小妮子，胡言乱语，讨打！” 莹玉只是摸了摸头，嘻嘻哈哈的笑着，并未接话，黛儿的脸不禁更红了，好在这里灯光不是很明亮，并不能轻易地看出来。 这时，一个扎着丫鬟辫的小女孩儿怯生生的走了过来，拉了拉杨黛儿的衣袖，说道：“这位jiejie，有位大哥哥让我把这个给你。”说着便将手中的一张纸递了过去。 “大哥哥？”黛儿有些惊讶，但还是伸手接过，笑吟吟的道：“谢谢你啊，小meimei。” 小丫头害羞的摇了摇头，匆匆地跑开了。 杨黛儿好奇地打开折叠好的纸笺，只看了一眼，便呆在了那儿，秋水眸子中竟浮现出了些许异色。 莹玉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看，只见纸上写着一首小诗：夜夜思君君自来，女儿心意任谁猜。千灯莹照含香殿，芙蕖婷婷凌水开。 莹玉不禁奇怪，不过一首平平常常毫无特色的小诗，黛儿jiejie怎么会这般表情？ 正想着，刚要抬头询问，忽然“呀”地惊叫一声。只见一双白皙的，但明显是属于一个男人的手缓缓伸到黛儿腰间，霸道地将她搂入怀中。 刚要怒斥一声哪来的登徒浪子，却看见杨黛儿那一双含羞带怯的美目，莹玉不禁朝她身后看了看，顿时呆在了原地。 正畅快地喝着酒的杨光程目光时不时的向亭中望过去，忽然听到莹玉的一声惊叫，杨光程不禁朝二女那儿望去，这一望可不得了。 “哪来的登徒子，敢调戏我meimei！今儿不打死他老子就不叫杨光程！” 气势汹汹地大步走了过去，待走到近处才发现，从背后环抱住杨黛儿的那人身影看起来竟有些眼熟。 再仔细看一眼，身着白袍、剑眉星目、气质高贵、玉树临风，一颗头都已经埋到了杨黛儿的秀颈旁。 “玉郎这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光程嘟囔了一句，慢慢悠悠地走回去继续他的喝酒大业。 这世上，能如此拥抱着杨黛儿，她却能露出这么一副小女儿表情的，除了李玹还能有何人？ 李玹静静地环抱着黛儿，低头嗅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奔波了许久的身体竟觉得不再那么疲惫了。 黛儿也没有说话，身子微微往后，依偎在了他的怀中，感受着怀抱的温暖，心中不禁觉得十分的幸福满足。 这一刻，周围的所有人都仿佛消失不见，喧天的锣鼓、悦耳的管弦也仿佛全部沉默喑声。 只留这一双人，一双璧人，静静地站在那儿，恍若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