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盛世京华 第六十九章 分赃
李玹微微一笑，把话题转移到了刚才的问题上：“郭老哥方才说，如今的大唐已是危如累卵，小弟有些不太明白，还请老哥赐教。” 郭子仪点了点头，叹息道：“方才席间想必你也看到了，这些将领几乎已经可以代表了安西、陇右、朔方等地的边将情况，你看看他们里面有几个是汉人？” 李玹眉头一扬，说的也是，荔非元礼、白孝德是安西胡人，李光弼是契丹人，高仙芝是高丽人，哥舒翰是突骑施人。 范阳的安禄山也是胡人，他的手下也大多数都是突厥人，几乎没几个汉人将领。他的堂兄安思顺是突厥人，现任河西节度使。 郭子仪又说道：“我与光弼他们多年并肩作战，深知他们的为人，但是总有知面不知心之人，圣上如此重用胡人，终究还是有些不妥。” 他向来为人谨慎，说的十分委婉，但李玹知道，郭子仪话中所说的知面不知心之人，指的一定是范阳节度使安禄山。 此人面善心狠，向有野心，且十分擅长讨皇帝的欢心，担任范阳节度使后大肆排除异己，昔日裴宽提拔的将领们或是被调往别地，或是在与契丹人的交锋中命丧疆场，但这些背后，却都有着安禄山的影子。 昔日开元名相张九龄就曾断言：“乱幽州者，必此胡也！”如今的安禄山身兼范阳平卢两镇节度使，手中握有军队十二万。又肆意引进大量的突厥遗民进入河北，导致如今的河北道胡族横行，范阳军中将领又十之八九都是胡人，如此下去，必然会生出祸端。 郭子仪叹息了几句，便要起身告辞。李玹挽留了几句，见他坚持要离开，便送他到府门前，一直看着他上马，缓缓离开，这才走回府中。 刚刚走进去，身后便传来一阵笑声：“呵呵，玉郎回来，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李玹回头一看，见是穿着灰色裘服的杨光程，眉头不禁一挑，随后便又看到了两个人，脸上不禁浮出笑容，转身拱手道：“晚辈拜见裴阁老，裴世叔。” 杨光程身后的两人皆是披着大氅，戴着厚厚的绒帽，能得李玹如此称呼的，除了裴宽与裴旻叔侄二人还能有谁？ 裴旻笑着走了过来，锤了李玹一拳：“好你个小子，回来了自个儿跑去喝酒竟然不喊上世叔！” 李玹无奈道：“世叔，这你就冤枉我了，是高大帅硬要拉着我过去喝的，我也是没办法啊。” “高大帅，是高仙芝吗？”裴宽缓缓地走了过来，有些好奇地问道。 李玹点了点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裴宽叔侄二人不禁抚着胡须点了点头，裴宽说道：“高仙芝这人很不错，聪明睿智，擅长谋略，唯一的缺点，可能也就是偶尔脾气暴躁了点，行军打仗的时候这一点便会成为他的破绽。” 裴旻也笑着说道：“我说怎么看见郭子仪那老东西从你府上出来，原来是这回事。” 李玹笑了笑，将三人请进大厅中，把刚刚郭子仪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裴宽摸了摸胡子，深为认同：“他说的不错，如今边镇将领之中多胡少汉的确是个不好的情况，无奈皇帝深信胡人，李林甫为了坐稳右相的位子也是大肆支持皇帝重用边胡为将，如此下去，真不知会酿成何等后果。” 李玹点了点头，裴宽却话锋一转，询问道：“不知玉郎认为，郭子仪这个人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李玹先是一愣，思虑了半晌，方才开口答道：“此人眼光长远，性情稳重，有大将之才，且又是出身太原郭氏分支，郭老太公对他也是十分的信任，这份重要的名单都是经由他手交给晚辈的，晚辈觉得，这个人可以作为我们在边军中的重点扶持对象。” 说着便从怀中拿出方才郭子仪交给他的小册子，放在案上，然后心头一动，却是说道：“依我观察，若是这世道一直像如今这般太平盛世，此人则没有太多的用武之地，但若是国逢危难之时，这个人定然便会是扶保社稷的救世之臣。” 听到李玹对他的评价，裴宽叔侄不禁惊讶的对视了一眼，显然有些惊诧于他对郭子仪所下的这个结论。 这时杨光程大咧咧的开口说道：“好了，别净扯闲篇儿了，咱们还是好好讨论讨论怎么分赃的事情吧。” 李玹瞥了一眼几乎整个人都挂在椅子上的他，已经懒得与这惫懒货多话，他知道肯定会有人收拾他，故而面色淡定，拿起茶杯浅浅的呷了一口。 果然，两个长辈对这货怒目而视，裴旻怒道：“混账东西，什么叫分赃？今儿你要不给老夫说清楚的话，就别想站着回去！” 杨光程自小最怕裴旻，听到他的训斥，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一言不发。 裴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便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李玹：“这是家叔挑选出来的裴氏名单，里面皆是品学优良之人，玉郎可作为参考。” 李玹点头接过：“多谢裴阁老。” 裴宽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已将至年末，那些老家伙都已经回到了各自的家族之中，但都指派了他们信任的子弟将名单送到你这儿，想必这两天便都可以送到，届时玉郎你自行挑选便是，我们都相信你的选择。” 李玹点了点头，郑重的拱手道：“那便多谢诸位长者的信任了。” 裴宽平和的笑了笑，便与裴旻站了起来，说道：“既然东西已经交给你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玉郎刚刚回来，还是好好休息几日才是。” 李玹连忙站了起来，拱手道：“晚辈恭送阁老、世叔。” 二人点了点头，李玹将他们送到府门，目送着二人上车离去。 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杨光程，李玹没好气的说道：“你还待在这干什么？赶紧滚回去！” 杨光程一听他这话顿时就炸了毛，怒道：“好你个李玉郎，我可是你未来的大舅哥，你竟然敢这样与我说话？” 李玹翻了翻白眼，径自走进庭院中，看也不看他。 “别和我摆架子，你要知道，这对我没用的。” 杨光程大怒，使劲地捏了捏拳头，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半晌，方才跟了上去。走进厅中，没好气的道：“这件事儿可是关乎到你的终身大事，你确定不关心？” 李玹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目光斜睨着他：“你说。” 杨光程顿时便xiele气，面对这种切不动、煮不熟、嚼不烂的滚刀rou，他也是没了办法，谁让自家妹子不争气，就这样轻易地被他降服了去。 本想看看这小子一脸谄媚的上来端茶倒水，喊一声“大舅兄”，但见他这模样，想必也是不可能了，只要无奈地说道：“我过来是要找你，是我叔父叫的，让你过去一起商量一下你和我妹子的婚事。” 一直懒洋洋的喝着茶的李玹顿时变得精神抖擞，跳起来惊喜的问道：“真的？” 杨光程一翻白眼：“假的！” 李玹冷哼一声，让他候在这儿，自个儿进去换衣服去了。 他从骊山回来就没好好歇息过，到处跑来跑去的，到现在身上穿着的还是一身大绯色的圆领官袍呢。 杨光程便大大咧咧地坐在那儿，把茶汤当酒，自斟自饮着。喝了一口，不觉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这李玉郎怎么跟我小妹一个口味，喜欢喝这么甜的茶，难怪能凑成一对儿。” 他却不知道，李玹其实也不太习惯喝这种加了蜂蜜的茶汤。但是因为黛儿喜欢喝，考虑到将来成亲之后还是得慢慢习惯的，于是便吩咐忠伯以后煮茶的时候在里面加些蜂蜜。 李玹回到房中，闻着自己一身的酒味儿，无奈便准备了一番，先洗个澡去去味儿再说。看这样子还得加些香料才行，这波斯人酿的三勒浆不但烈，这味道竟也是大得很。 可怜杨光程还以为他只是换个衣服，坐在那儿傻傻地等着。 沐浴完，换上一身白色便袍，将头发梳起来，戴上金冠。又在外面披了一件绣着红色丝锦花纹的白色大氅，整个人显得玉树临风。 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镜子中的自己，感觉差不多了，便开门走到大厅。见杨光程一只手撑着下巴趴在案几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李玹没好气的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快起来！” 杨光程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无奈地抱怨道：“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换身衣服怎么比女人还磨蹭，这都多久了，茶都凉了！” 李玹懒得理会他，杨光程无奈，只好站起身来慢吞吞的走出去，一路上一直在数落他磨磨蹭蹭的像个娘们儿。 李玹只作充耳不闻状，两人骑着马便赶到了安邑坊，在一座府邸前停下。府邸的牌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杨府”两字，自然便是黛儿和杨光程的叔父，太常寺卿杨道明的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