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风雨之秋 第二十四章 念奴娇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玹挥毫疾书，不一会儿，洁白的宣纸之上便是墨迹淋漓。 李玹巧妙地勾完最后一笔，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以防自己也出现李林甫“杖杜弄獐”一类的事情发生。看到最后，发现并无错误，这才放下笔，对诸人拱了拱手。 卢涣抚着胡须，当仁不让地走到李玹案边，伸出双手捧起诗稿，微笑着仔细端详了一遍，却是未做任何点评之语，而是将其递给了李白：“太白兄以为如何？” 李白也是双手接过，刚刚望了一眼，目光登时便是一亮，不禁抚着胡须点了点头，高声赞了一句：“好！” 他的下首，元丹丘和岑勋两人也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接过来看了一遍，下面的文士们也纷纷凑上来欲要欣赏一番。 不一会儿，只听得众人齐齐发生一声“好”，方才那位请李玹作诗的文士更是称赞道：“人道长短句悱恻不文，乃是坊间小女儿之玩物，今见郡王之辞，方知无论何种文体皆无高下，一切皆因人而分，诗文正道，某今日方知，当多谢郡王提点之恩！” 说着便躬下身子，对着李玹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李玹拱手向他还礼，笑着说道：“粗略小技，不登大雅之堂，温先生过奖了。” 这时李白从众人手中接过李玹的诗稿，大步向前走去，名士们连忙为他让开一条道路。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只见李白走到了乐工歌女面前，将诗稿展开，笑问道：“如此绝妙好辞，何不现场让人唱出来，让大家一赏长短句之美？”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李玹也是抚掌笑道：“若有人能唱出此曲儿，某定有重赏！” 听到他的话，歌姬们纷纷凑上前来，想要看看这词是个什么样子，心中一边默默地念着，寻找着合适的调子。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她们却都是摇了摇头，竟是完全想不起有什么自己晓得的调儿能与这阙词相得益彰的。 李白看着她们蹙着眉头的模样，不禁疑惑地问道：“怎么，难道竟无人能唱出此曲？” 歌姬们纷纷摇头，众人不禁觉得有些失望。这时，人群中却忽然传来一个悠扬柔婉的声音：“小女子不才，愿试上一试，不知可否？” 听到这个声音，不少的目光皆是朝着一个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淡青色罗裳，生的气质娴雅，相貌秀美的美人儿正向李玹微微福礼，嫣然笑道。 李玹眉头一翘，竟然是刚刚那位差点儿让他有些心动的女子。但他很快便收起心神，矜持地笑道：“可以，娘子若是能唱的出此曲儿，某当有重赏！” 女子低头微微一笑，从李白的手中接过诗稿，仔细地看了一遍，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在一架箜篌前坐下，如玉葱般的纤纤玉指抚上了弦，一双美目闭上，手指缓缓拨动。 缠绵婉转的乐声缓缓传出，箜篌独特的声音似乎自带着一种能让人心底宁静的功能。众人各自归回原位，有些人闭着眼睛，仔细地聆听着。 李玹却一直带着矜持而优雅的微笑，目光看着闭着双眼，正用心弹奏着的女子。 忽然乐声陡转，变得凌厉杀伐，却又带着些许英雄迟暮般的叹息。这时，缓缓的吟诵声响起，柔婉间却又带着一丝别样的阳刚之气。 “画里河山，故楼回望，数风流处。江涛围拱，云烟依然，英杰归何去？斜阳草树，故国残迹，依依怅然停住。重山后，门外楼头，料却江陵擒虎。 巍巍京口，六朝门户，雄主安无北顾？江左蕞隅，梦里神州，泪洒长安路。怎堪浮艳，春江花树，唱醉玉笛粉鼓。凭栏笑，红颜昏主，孰灭国否？” …… 箜篌的乐声与柔婉的吟诵声同时戛然而止，整个望江亭中却十分的安静，一片鸦雀无声。过了许久，不知道是谁道了一声“好”，一时间众人皆是纷纷拍手叫好。 李玹注视着女子清澈如秋水般的双眼，女子却抬起头，目光与他对视，竟是没有丝毫的羞涩、畏惧之意。 眉头轻轻一跳，李玹却是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他怕再这样下去，便会沦陷在这一汪清澈无痕的秋水中，但是他不能。 收回了目光，李玹站起了身子，一掸袍袖，慢慢地走到了女子的面前，郑重地对她深躬一礼，微笑着说道：“敢问娘子芳名。” 女子身子微微前倾，柔声说道：“小女子念奴。” 李玹点了点头，拱手说道：“某方才说过，但有人能唱出此曲者，有重赏。只是金器珠玉之物太过庸俗，实在是配不上娘子的气质风度，不如这样……” 李玹伸手入怀，取出一块白玉所雕成的龙纹玉佩，双手递向念奴：“这是某初回长安之时，皇帝所赐之物，今日转交念奴姑娘，未来有任何请求，皆可持此玉佩至某府上寻我，但有所求，只要小王能办到的，定当竭力做到。” 念奴抬起头，明亮的眼睛与李玹对视，但很快便移开，伸出一双玉手从李玹手中接过玉佩，微微低下螓首，轻声道：“多谢王爷。” 李玹点了点头，对她笑了笑，然后便转过身，回答了自己的座位上跪坐下来，转头看着李白，笑着问道：“可否请太白兄为小弟这阙长短句点评一二？” 李白却是摆了摆手，朗声笑道：“玉郎文才绝世，某怎敢妄称点评二字？不过方才听你提到长安，心有所思，便也献丑，作上一曲。不过不能与你这慷慨壮气相比，只能聊引解忧，发个牢sao罢了。” 这时卢涣放下了手中的象牙箸，微笑道：“真不愧是李太白，这点儿时间就有所思了，还不赶紧吟出来，让大家再见识一下你传闻中斗酒诗百篇的本事！” 李白瞪了他一眼，站起身走到中间，张口吟诵道：“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澜，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 许久的沉静之后，忽然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一路星夜兼程，自蜀郡而始，行程千里之遥，李宓终于赶到了太和城。 一进城门，他便感觉到了阵阵的肃杀之气。 仅仅数月时间，整个南诏都仿佛脱胎换骨了一遍。太和城的守卫军竟也是一改原本破烂陈旧的甲兵，换上了崭新的锁子甲，手中的长枪短矛也是泛着点点骇人的寒光。 一切的一切，都让李宓觉得有些不安。他奉了皇帝的旨意，先是从长安一路跋涉到了蜀郡，向鲜于仲通问了一番情况之后又向南一路直行到云南，询问当事人太守张虔陀。最后才从云南赶往太和城。 由于鲜于仲通不知实情，张虔陀刻意隐瞒，李宓竟到现在不知道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张虔陀给出的说法是阁罗凤的野心见长，故意找茬想要袭击太守，然后与南诏军队里应外合，趁机攻拔云南郡。 李宓当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只要长个脑子用心想一想就能知道，有哪个一国之君会无缘无故亲自以身涉险来做这种几乎不可能成功的事情？这其中定然有隐情！ 心中正想着，车驾已经到了南诏的四方馆外。李宓也不着急，一路跋涉，他的精神已经是十分的疲惫，而且他笃定了，阁罗凤此刻一定也知道了他到来的消息。以阁罗凤的性子，就算他本人不过来，定然也会派出一位他信任的大臣过来找他的。 想到此，李宓便也不急，优哉游哉地走进四方馆，他要好好地休息一下。 只是他心中还是隐隐有着一丝担忧。他不知道阁罗凤会派什么人过来见自己，若是凤良相这样的主和文臣还好，但如果是派出凤良将这样的武将过来的话，那恐怕便代表着阁罗凤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与大唐为敌了。 李宓的眉头不禁深深地皱了起来，他不知道，阁罗凤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忽然变了性子，竟然开始全国备战，隐隐有矛头直指大唐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