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北周军中一马倌】
夜晚再次来临了,晚风徐徐吹拂着行人,通往古庙的路上,龚非怎么也弄不懂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余廉并没有按照范重四范军主的意思暴打自己一顿,在堵住了自己这张嘴之后,这位身为一军之主侍卫长的青年汉子居然恶狠狠地对他说了这番话:“你疯了么?要闹也不看看什么时候!现在宇内俱乱,兵卒的命连一文钱都不值,我知你怀的什么居心;没错,行伍间有饭吃,但那口饭轻易吃不得!” 龚非不再挣扎了,而是差诧异的看着余廉身后,余廉还道是自己的话打动了眼前这个白痴,就当他准备将自己身上的银钱送给这个也不知饿了多久的疯子时,他发现龚非的目光并没有看着他,只是不经意的向后一瞥,他也愣住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边军征兵一般都是再重演着《石壕吏》中的情景,自北周国力衰退之后,养兵成了最难的事,朝廷根本无暇顾及,都是由就近州府总管直接下达命令,然后由其下属拱卫边镇执行,基本都是强制执行,百姓民壮能逃便逃。 但今日,在不断上演着奇迹,原本如地鼠窟蛇一般四处乱窜的民壮今日竟然主动地送上门来,就在离龚非这一伙人不远的地方,竟然有数十名名民壮直奔官兵而来,余廉一怔,他实在无法相信,眼前这些壮丁的表情看上去很自愿,而且还有点争先恐后的意味儿,就好像是这里的官兵不是在征兵,而是为他们每个人备了份厚礼一样。 “呃,余副将,现在,怎么办?”一个大头兵看的一头雾水,余廉若有所思地挥挥手,示意其他两名军士将龚非嘴上的掩口布取下,这才对那名军士吩咐道:“马上调人过来,对了,把主簿也叫来,给这些人逐一登名造册!” 原来,大街上的景象吸引了很多躲藏在暗处看热闹的百姓,龚非的举动让他们十分不解,这个世界真是让人太琢磨不透了,往日瘟神一般的官兵此时竟然变成了“香饽饽”。 此时朝中丞相普茹六坚正式改回汉姓,更名为杨坚,敬帝年幼,由杨坚辅国,引起了蜀国公尉迟炯的不满,两股势力相互对持,不知哪天就会大动干戈,北齐范阳丞相高宝宁更是在幽燕边境蠢蠢欲动,百姓过的是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只要有人带头,难保这些人就不会云集响应。 再者,在这个时间段发生的奇事实在太多了,距离上一次征兵已经将近半年了,半年之中基本没有战事,很难说在这半年中朝廷是不是已经恢复了元气。 又被龚非这么一闹,他们还以为这次征军是有多么大的好处,所以在‘深入观察’之后,便都由暗处涌了出来,只有那家棺材店的老板了解这之中的真相。 随波逐流的风气在古代就已经达到巅峰,就连每一位篡权者,随他们揭竿而起,定国后又委以重任的权臣,有很多都是跟随大潮而起的。 龚非的不依不饶令这些百姓们产生了错觉,家家户户的门又一次打开了,壮丁们争先恐后地奔出家门来,一会儿的功夫便将龚非等人围在了中间,竞争实在平等主体之间进行的,龚非是百姓,便成了那些不知死活的百姓的竞争对手,推推搡搡的百姓像是得了什么大便宜一样,狠命向官兵靠拢。 那边刚打马离开的军主范重四得了小卒传报后还以为是民变,急忙率人冲杀了回来,看到了眼前景象,范重四有如丈二金刚,身边准备随时作战的士卒也都懵了,呃,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儿?这群百姓争着抢着去送死,实在是让人一时间难以参透其中奥妙。 余廉费了好大一阵才维持好了秩序,将这些百姓都统一集结到了一个点上,然后由行军主簿和军士管理逐一登记,这才亲自为始作俑者龚非解开了绳索,带着几名亲兵来到了范重四马下。 余廉说明了刚刚的情景,范重四便马上惨透了其中端倪,仔细打量了龚非一般,然后扬起马鞭一指,问道:“这位公子,你真的很想从军?” 龚非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范重四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从军入伍?” 龚非没工夫跟他瞎扯,便十分简便地回道:“混口饭吃!” 范重四还等着这根麻杆对自己夸夸其谈地说什么“保家卫国”、“戍边光荣”之类的屁话,却没料到龚非竟然这么直接,范重四听罢不禁抚掌大笑道:“好,好,跟本军主直言不讳,算你小子聪明,说吧,你会武么?” “不会!”龚非不假思索地一口回道。 范重四真是越来越对这个又高又瘦的小子感兴趣了:“哦?那你的经纶诗赋如何?” “一窍不通!”“卟!”范重四闻言险些一头栽倒在地,这哪来的傻小子,既然想从军,总得把自己说的虚夸一点,他倒好,再说一会儿简直把自己说的一如废人了。 范重四坐正了身子,乜了一眼龚非,没好气儿地道:“实不相瞒,刚刚你的死缠烂打着实帮了本官一个大忙,本官原本是想在军中安排你做一个小校或是文职,但你既无武艺又无才学,这未免有些让本将难做了吧?” 龚非正要说话,身边的余廉连忙抢先问道:“这位公子,你可识字?” 龚非这次终于点头了,余廉随即转身对范重四禀道:“军主,军营马坊的老倌年纪老迈,正需要一位负责给各处军驿调配马匹的文吏,不若就叫这位公子先去补个缺,由老倌亲手调教一番!” 范重四正在头疼没地安放这个半路杀出的大废物,此时余廉一番话入耳,只如醍醐灌顶一般,范重四赞许地看了余廉一眼,又转头“语重心长”地对龚非说道:“这位公子,马为边军根本,你可一定要好好尽责啊!日后一经有所作为,本将定将你提携上来!”
龚非低头称谢,却暗暗撇撇嘴:“说的比唱的好听,一个马倌你叫我还有什么大发展!嗯?管马文吏,弼马温?” 待范重四扬长而去后,侍卫长余廉来到还在呈躬身状的龚非面前,龚非抬起头,相互示意一番后,余廉低声说道:“我是范军主的亲兵侍卫长余廉,以后如果有事可以来找我!” 龚非一怔,还没回过味儿来,余廉淡然一笑,转身带着部下转身去了。 龚非不禁一阵苦笑,苦笑道:“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一无是处,还被人当成了弱势群体,作古人难,做一个身材单薄的古人更难!” ........ 有余廉的暗中帮扶,龚非在还没上岗前便得到了第一笔军饷,看着十几个大钱和米粮,龚非的心中一阵欢喜莫名。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可以让meimei丹阳吃上一顿自己兄长赚来的东西了。 古庙前,一身素服,身形姣好的小妮子正在翘首观望着,从陈员外家中回来便不见了哥哥的身影,“兄长伤势未愈,这是去哪了?”丹阳心中真是又怕又惊,此时俨然已经成了海角上的那块望夫石了。 就在丹阳不知怎生是好之时,远处一个高高细细的身影终于映入了眼帘。 丹阳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连忙抢上前去,一把扑入龚非怀中,语带埋怨地道:“哥哥,你身上的伤都没好,怎么可以道出乱走,害的丹阳担心死了!” 龚非看着丹阳那副担惊受怕的模样,连忙道:“兄长没事,真的,丹阳,你看,今天晚上咱们可以改善一下伙食了!” 丹阳仰起头,这才看到龚非背上还背着东西,赶忙便要去接,龚非连忙阻止道:“这点东西能有多少分量,走吧,咱们回家!” 家这个字眼儿对丹阳来说无疑是最敏感的,小妮子又一阵暖意涌上心来,丹阳轻轻地点了点头,接过了龚非手中的菜蔬,然后紧随着龚非向古庙里堂走去,刚过第一道门,丹阳便好奇地问道:“大哥,这些东西是从哪弄来的啊?” “是,呃!”龚非一时语噎,要跟她说自己进了军营,十有八九又要让丹阳紧张一阵了,要怎么说呢?要怎么说,对了!龚非忽然灵机一动,这才侃侃地道:“就是,就是,镇子南端的马贩子那里,兄长我在那里做了个长工,放心吧,丹阳。” 丹阳没有答话,只是将信将疑地盯着龚非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