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人皮面具
陈鹏被突然带人闯进来的舒飞龙等人五花大绑了起来,这些昔日的兄弟居然丝毫没有留情,浸了油的麻绳勒得紧紧的,要要解释几句,却又被一个兄弟堵上了嘴,一群人连拉带拽地将他绑上马,一路狂奔地回了大营,直接关进军牢中,解了绳子,拿了堵嘴的麻布,又换上铁链锁上,自始至终没有人跟他说一句话。 阴暗潮湿的地下军牢里散发着一阵阵难闻的气味,陈鹏睁开眼睛,昏暗的光线阻挡了他的视线,舒飞龙他们已经出去了。一种极大地委屈和焦虑感侵蚀着陈鹏的神经,刚刚发生的事情犹然在脑海中分外清晰,陈鹏却理不出任何的头绪。 “哟!新鲜事啊!咱这风骑营的军牢总算是有了人住了!”一个老狱卒晃晃悠悠地走到陈鹏的牢房门前,用手中的火把使劲晃晃了,面色中居然有难得的兴奋之色。 “怎么,这军牢里未曾关过人么?”陈鹏郁闷地问。 “那倒不是!”老狱卒索性将火把别在墙上的铁桶里,自己晃晃荡荡地坐在牢房外的一条破凳子上,又从旁边的破桌子上取了一只破碗,拿起一把破壶,往碗里倒满了水,一口干了下去。砸了咂嘴,笑道:“我在这军牢里当差二十几年啦,这一开始的时候,这里关满了人,后来有几年呢,这里面就空了,后来又满,然后再空……哈哈!李天锐将军刚来的时候,这里又关满了违纪犯军法的兵士,后来呢,这李将军令行禁止,兵士们越来越规矩,这军牢就又空了!这里是空了满满了空,空了又满,满了又空……我老汉却像是上辈子犯了牢灾,这辈子要还似的,空了我在,满了的时候我又在,又空又满,我他娘的还在……” 陈鹏正自心烦,不愿再听那老狱卒唠叨,索性靠着牢房碗口粗的枣木柱子坐了下来,心里像着了火似的着急。想想自己刚刚如愿以偿地从了军,日夜等着有机会上阵杀鞑子,杀那该死的迈达礼,却没想到鞑子毛儿都没见一个呢,自己反而进了这军牢,成了一个军囚。常言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是自己却连那十之一二都没占到。瘫痪、父母双亡、从军、杀人、军囚,斩首,难道这就是我的人生之路么? 老狱卒还在哼哼呀呀地唠叨着,过了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不久又传来鼾声,敢情是睡着了。那鼾声越是响亮,陈鹏越觉得这军牢静得可怕,对自由的渴望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强烈过。 牢门口突然传来两声闷哼,接着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开门声,陈鹏心里一惊,在黑暗中站了起来,屏住呼吸听着门外的动静。那牢门扎呀呀开了,黑影一闪,一个蒙面人快似闪电般跑了进来,抬手在老狱卒脖颈上一砍,老狱卒砰然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鼾声终于停了。 “谁?”陈鹏大惊,问道。 那黑影也不说话,将手里的一大串钥匙凑近火把找了又找,选出一只,闪身到陈鹏的老房前,打开了牢门。忽然从手中拿出一团软绵绵如面团的东西,递给陈鹏,轻声说道:“用它糊在你的脸上!” “童把总?”陈鹏忽然听出那蒙面人的声音,心里莫名的升起一阵兴奋来,刚要问询,童凯那冷峻的目光注视着他,又将那“面团”递了过来。 陈鹏接过那东西,只觉得凉冰冰的略有些粘,见童凯不容分说的样子,只好将那东西糊在自己脸上,童凯过来,急急地用手使劲摊了摊,那“面团”整个贴在陈鹏脸上,片刻后,童凯取下那面团,塞进胸前衣内,低声说道:“晚上一更到大营北的三棵白杨树下!切记!” 说完,径自出了牢房,又锁上了牢门,快速离开了。 陈鹏有些哭笑不得,叫我晚上去白杨树下,可也得让我出去呀! 正疑惑间,那牢房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支火把同时亮了起来,将昏暗的牢房照的一片雪亮,陈鹏抬眼望去,竟是舒飞龙带着四个兄弟走了进来。 “旗令!”陈鹏喊了一声。 舒飞龙没有答应,叫一名兄弟开了牢门,将陈鹏押了出来就往外走。 “旗令,你要带我去哪儿?”陈鹏急急地问。 “望平县令罗平来讨公道了,将军命我押你上中军帐去!”舒飞龙冷冷地说了一句,抬手按住陈鹏被反剪的双手,喝道:“还不快走!” 陈鹏猛然感到舒飞龙将一个凉冰冰的东西交到自己的手中,摸着那形状,竟像是一把钥匙。疑惑地看舒飞龙时,舒飞龙暗暗用眼色瞄了瞄陈鹏双手上的铁拷。陈鹏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也明白舒飞龙是要救他,暗自将那钥匙死死地攥在手中,跟着舒飞龙等人出了军牢。 众人押着陈鹏走出军牢,老门外两个守门的兵士还晕着呢,像是方才被童凯撂倒的,舒飞龙冲一个兄弟努了努嘴,那兄弟留下将两名军牢守卫弄醒,再嘱咐一番,不提。 中军帐内,罗平瞪着一双肿肿的水泡眼,焦急地等待着,李天锐却面色沉静,不动声色地靠在自己的将军椅上。他的旁边下座坐着参将王鹤,正伸着脖子往外看。 帐外终于传来紧急的脚步声和推搡喝骂的声音,接着,舒飞龙和两名兵士押着戴着铁镣铐的陈鹏进了大帐。舒飞龙躬身禀报:“启禀将军,军囚陈鹏带到!” 未等李天锐说话,那罗平已经暴跳着蹿了过来,抬手就要打,却被舒飞龙用胳膊格开,强压着推到了一旁,罗平恶狠狠地骂道:“陈鹏!小杂种!我堂弟与你有何冤仇?你竟然将他杀了?今天本官要你偿命!” “我既然敢杀他,就不怕偿命!”陈鹏到了这时候,居然冷静了下来,朗声喝道:“罗海欺男霸女,横行司马镇,作恶多端,难道不该死吗?” “我……我扒了你的皮!”罗平气急了,又要扑上来厮打陈鹏。 “罗大人,要不我命人将陈鹏的枷锁解开,你们两个当面对决一番?”将椅上,李天锐冷笑着说。 罗平这才知道自己失态了,想想自己就是再练上两年,也不可能打得过眼前这个杀了他堂兄并七个家丁的陈鹏,当下之得安静下来,又朝着李天锐哭道:“将军明察!下官一时失态,往将军莫要见怪,只是,只是这个畜生好生可恶!请将军……” 李天锐抬手打断了他的罗嗦,这时候靠在椅子上,望着下面怒目圆睁的陈鹏,问道:“陈鹏,这位罗大人说你杀了他堂兄罗海并七名家丁,你可承认?” “是我杀的!”陈鹏气昂昂地回答。 “恩,也就是说,你认罪?”李天锐不动声色地问。 “我不得已杀了人,但是事后想想,这样的恶人,我倒是杀对了!”陈鹏大声说道:“杀人我认,罪我却不认!杀那罗海恶霸并几个恶奴,为民除害,何罪之有?” “大胆陈鹏!”李天锐忽然拍案而起,指着陈鹏怒声喝道:“你身为我风骑营兵士,不尊军法军规,私自参与民间争斗,又闯民宅,杀了八条人命,拒不认罪,似你这样的无耻匹夫,留你何用?来人!拉出去,军法从事!”
“是!”舒飞龙怒吼一声,和两个兄弟拽着陈鹏就走。 大帐中忽然安静起来,李天锐已经重新坐回椅子上,参将王鹤瞪大了眼睛眨了眨,不置可否,那罗平也一下子愣住了。 “将军,这就……发落完了?”罗平似乎心有不甘,小心翼翼地问。 李天锐悠然喝了口茶,抿了抿嘴,说道:“是啊,本将发落完了。” “这……也太快了吧……”罗平还是没回过神来。 “怎么,罗大人嫌快了?”李天锐忍着笑,说道:“要不,我命人将那陈鹏拉回来,再养他三年五载的,待肥了再杀?” “不、不、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罗平连声说道:“下官的意思是说,就这样将那混账给杀……杀了……这实在是……有些过于……” “罗大人还是嫌快了!”李天锐说着起身,就要发话。 罗平更着急了,他原本是想说,这么可恨的一个人,自己还没过瘾呢,就被李天锐痛痛快快给杀了,可这话说不出口啊! “罗大人!”李天锐正色说道:“杀人的凶手供认不讳,本将秉公执法,将军犯就地正法,有何不妥?若是大人没有其它的事,本将军务繁忙,恕不远送!” 罗平一时大眼瞪小眼,再无话可说。这时候帐外有人奏禀,李天锐应了一声,正是那舒飞龙,一手提着带血的钢刀,另一只手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直接扔在地上,报道:“启禀将军,军犯陈鹏已就地正法,现首级在此,请将军查验!” “还是请罗大人查验吧!验得没有纰漏,将首级挂到辕门旗杆上示众三天,以儆效尤!”李天锐说着,转身进了后堂。 那罗平和一干衙役师爷战战兢兢地凑近了仔细地看,地上那面目狰狞的人头,不正是刚才那个陈鹏么? “王……王将军,这……”罗平一眼看到王鹤。 王鹤颇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舒飞龙等人,说了一句“人已经偿命了,你快些走吧”,说完,自己也急匆匆离去。 的确,李天锐做的没毛病啊!罗平等人虽然有一万个不甘心不解恨,也之得灰溜溜离开大营。 大营门哨处,两名兵士抬用马驮着一个麻袋往外走,麻袋上鲜红一片,血还在往下淌。守门的兵士见了,急问他们的去向。 “方才将军命人斩了杀人的陈鹏,这是无头的尸首,要送到营外埋掉。”那牵马的兵士说着又指了指麻袋:“两位查验一下么?” “查什么?头都在这儿呢!”门卫的兵士指了指辕门旗杆,刚刚挂上的人头在风中摇摆着,挥挥手道:“去吧去吧!好好的一个小兄弟,就这样没了命。让人心酸……” 那两名兵士牵着马,带着那“尸体”出了大营,一路朝北走,一直走到旷野深处,见四下无人,这才急匆匆卸下麻袋,打开绳口,将陈鹏从麻袋里放了出来。 “陈鹏兄弟,憋坏了吧?”那兵士笑嘻嘻地问。 陈鹏使劲摔了摔衣袖上的鸡血,又擦了擦额头脸上的血,笑道:“不妨事,多些两位大哥了。” “陈鹏兄弟,你先在此休息吧,我们兄弟要去跟把总复命了。”那兵士笑道。 两个人拱了拱手,骑上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