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淮水上
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 ——刘禹锡《浪淘沙九曲黄河万里沙》 司马承祯早早的起来,拜别了道化、吕纯阳还有各派掌门,然后上了一辆马车,领着一众弟子出了道德宫,向着真源郡北城而去,他们准备出北城,然后沿着官道,穿过横跨淮水的壶口大坝,这样能够早点离了真源郡地界。 又是一个阴冷少风的晴日,天刚蒙蒙亮,站在北城之上仰望北方,那被雾气笼罩的太阳朦朦胧胧的,城外护城河下的一排排柳树,被积雪压弯,一滴滴融化了的雪水从枝间滴答滴答的滴落,伴随着那排水沟里汇聚成溪的流水之声,一片宁静祥和。 陈侍卫伸了个懒腰,张开大口深吸了一口这城上清新的空气,然后一口浊气吐出,再一呼吸间,那鼻孔中顿时被一股nongnong的牛rou香塞满。 陈侍卫抖了抖靴子上沾着的一点雪水,转过身来,缓步走到城墙内侧的边缘,扒着城墙垛看了看城墙内不远处,那被熊熊大火炙烤的几口支起的大锅里,正冒出的滚滚热气。一个守城的官兵正站在一个高高梯子上,握着一个大大长长的大勺子在那锅里搅拌着,正是军队行军打仗时,做饭师父专用的大勺,那牛rou香就是从这大锅里传来的。 陈侍卫摸了摸饿的有些打鼓的肚子,正要下了城去捞上他一碗,先充充饥,热热身子,陡然听到城外一阵马蹄之声,回转身细眼看去,只见那官道之上,迷雾之中,逐渐有人影晃动,然后渐渐显现出几十骑战马,那马上赫然是穿着金黄色战甲的战士,后面又逐渐出来上百骑身着白银战甲的战士,正飞驰着向着北城而来。 不多时,那些战士离的近了,只见每个战士身上还有头上,都被露水浸湿,那座下战马更是大喘着粗气,嘴角边缘已是冒起了白白的泡沫,正是从洛阳九城兵马司调过来的一千多名战士中分拨的驻守北城的二百多位黄金或白银战甲战士。 来的还真及时,洛阳距此八百余里,一夜即至,看来这些人道路上也没有怎么休息,陈侍卫看着城下这些一脸疲倦的士兵想道。 那领头的一身黄金战甲的战士骑着马来到了护城河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令牌,远远的朝着城上的陈侍卫一抱拳道:“奉罗都督令,特来驻防北城!” 陈侍卫看了那金光闪闪的令牌,正是九城兵马司黄金战甲队伍的专用令牌,回头向着下面高喊了一声,“打开城门!” 城门里面立马跑过去几个士兵,用力的推开了城门,然后落了吊桥。 陈侍卫早已下了城楼,然后将众人迎了进来。 本就知道他们一夜兼程,很是劳累,所以雷风昨夜就命令各城城防,晚上去屠夫家里特意扛回了十几头现宰的肥牛,然后每城分了四头,让那些士兵破晓开始就在城门边上支起几口大锅,然后熬制牛rou汤给前来守城的众将士。 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打仗了,这些曾经随着谭镇远师兄弟打天下的后勤伙夫一听说开锅做饭,别提多兴奋了,一个个早早的起来,从城防营里面找出多年不用的器具,然后在城墙下支起了一口大锅,用军用的木铲在大锅里面摊着大大的煎饼! 早就有几个士兵闻到这久违的香味,嗷嗷直叫的围在那大锅前,一边流着口水,一边等那煎饼和牛rou出锅!更有几个等不及的,趁着那伙夫给煎饼翻个的时候,一把撕掉边缘一块焦黄的看起来已经熟了的煎饼撒腿就跑,那伙夫只是伸出那长长的木铲作势欲打,确是不敢去追,因为那锅前还有几十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盯着,怕不是他这一离开,不出一刻,锅里面的煎饼就会被撕个精光。 要不是雷风治军森严,早就有人出去再搬些好酒过来了。 陈侍卫朝着那些围着大锅的士兵高喊了几声,确是没有人理会他,陈侍卫尴尬的朝着身旁那黄金战甲侍卫嘿嘿一笑,“众位少待,我去去就回!”说着抄起那城门前的一面旗子向着那一群士兵奔去。 那些士兵也是久经沙场的老油条,修为比陈侍卫也差不了多少,要不然也不会被谭镇远带到真源郡。有几个外围的士兵,陡然觉得后背一凉,眼神余光早就瞥到那拔旗而来的陈侍卫,闪身躲到了一旁。倒是有些迟钝的,被陈侍卫一棍子打在身上,疼的跳起身来,捂着屁股在那里嗷嗷直叫! “打,使劲的打,这几年没有cao练,被惯的一点军纪都没有了!”那伙夫拿着木铲,看着那些士兵挨揍,嘿嘿的笑道。 早有那没有挨揍的眼尖的士兵,躲开陈侍卫,然后跑到城门下,接过这些前来守城的战士的马匹,然后牵到了城内不远处的一个专用养马场,去好好养着。 陈侍卫吩咐城门前的一个管事的领着这些士兵先去吃些牛rou,喝些牛rou汤,等填饱了肚子,再过来领命。 雾气散去,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屋顶,那进城的各色小贩却是多了起来,正在这时,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向着北城而来,然后在北城的门口停了下来,城门前的侍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马,全身紫红色,在初升的阳光下,却闪着紫金色的光芒。那马车四周,四骑骏马之上,赫然坐着四个身材魁梧,一身紫金色战甲的大汉,那分明是王城禁卫军里所用的紫金战甲。 正在几个侍卫思考着要不要拦住这轿子的时候,一颗光明透亮的大脑袋从轿子里面露了出来,正是真源郡的郡守雷风。 雷风从马车中探出头来,扫了一眼城楼下,一个茶棚里,正捧着一个大碗边喝着牛骨汤,边往嘴里送着牛rou的陈侍卫,还有陈侍卫那眼窝深陷,憔悴的面容,大喊了一声,“小陈,要不要大爷放你一天假呀!身体还吃得消不?” 几个上前的侍卫,早就一眼认出来了雷风,一个个垂首侍立,“郡守大人!” 不远处的或站或蹲着的几个一手端着大碗,一手捏着煎饼狼吞虎咽的兄弟,陡然听了雷风的喊叫,轰的一下,全乐了! 陈侍卫瞪了众人一眼,一脚揣在了笑的最欢的那个侍卫屁股之上,“郡守来了,还不快出去迎接,一个个一点规矩都没有!少不得扣你们点这个月的俸禄!” 那站着或者蹲着的几个弟兄都撇了撇嘴,深知陈侍卫在转移话题,怎奈他是老大,一个个只得听了命令,放下了手中的汤碗和煎饼,用那沾满油水的手在身上擦了擦,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出了亭子,小跑着来到雷风的马车前,拱手道:“郡守大人!” “唉,免了免了!我当王城十二卫大都督那会都没见你们客气过,现在区区一个郡守你们倒是客气起来了。”雷风挥了挥手道。 “是是是,都怪杨国忠那小厮欺人太甚,要不是他从中作梗,处处与我们大将军为难,我们也不至于好好的皇城不呆,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个黄金战甲战士发牢sao道。 “嗯?怎么说话呢?这国事岂是你等能乱议论的,还不闭嘴!”雷风瞪了那黄金战甲战士一眼,训斥道,然后朝着轿子努了努嘴。 众人以前都是在雷风身前懒散惯了的,向来口不遮拦,有什么说什么,雷风也不太介意,只要不杀人,不犯法,上战场时用力杀敌,听从调令,雷风都纵容着他们,而且私下也是和他们称兄道弟,这和他那经常绷着一张脸的大师兄颇为不同,所以在军中,雷风的名气反而比他那三军统帅的大师兄还要响亮,只因为雷风平时能和众将士打成一片,不像他大师兄那样可望而不可及! 那将士看到雷风大人今日突然发威,尚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情,看到雷风努嘴,想着轿子里面可能还坐着什么大人物,难道是谭将军,于是赶忙闭上了嘴巴。 众人还在猜测之时,只见轿子里伸出一只纤细,白皙而又修长的手,那分明是一只女人的手,手的指甲之上泛着荧光,在太阳的照耀下,仿佛一团火焰。那只手抓住帘子一角掀开,众人都睁大着眼睛,想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能够和雷风同坐一顶轿子!
那些平日里与雷风交好的几个侍卫更是在心里打鼓,什么女人能够入雷胖子的法眼?虽然这家伙整天一股老色狼的样子,但是还真没有见他和哪个女孩子走的近过,更别提同坐一轿了?想着一个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帘子,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当帘子掀起,里面的人完全走出来的时候,众人都呆住了,竟然是一名男子!只见此男子一身紫色锦缎,俊星郎目,一头火红的头发披在肩上,连眉毛也是火红的。 那些侍卫的眼光可就都变色了,心下哦的一声,纷纷看向了雷风。 雷风此时若是知道这些侍卫的想法,估计能吐血。见到太子下了轿子,雷风赶忙收回脑袋,从轿子里面走了下来,“这位乃是当朝太子,长琴,还不叩拜?” 众人听了,却是一惊,赶忙下身叩拜。 “免了!”太子长琴扬起一只手,张口说道,这一扬手之间,一道无形的热浪向着众人冲去。 众人大惊!这是什么功夫,人长的像一团火也就罢了,偏偏一举手投足之间就能发散出炙烤人身体的热气,一个个赶忙低下了头,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以期望能够离这个火娃娃远一点。 “士兵们口无遮拦,还请太子见谅,来人呐,将这厮拉下去,重打两百军棍!”雷风指着刚才那个乱说话的士兵,朝着后面的几人挤了挤眼,然后吩咐道。 雷风话音刚落,随即站出来两个侍卫将刚才那个乱说话的侍卫拖了下去,其他几个侍卫都是一咬牙,羡慕的看着那两个机灵的侍卫离去。 不多时,远处的一个石板上传来了杀猪般的嘶吼声,听的雷风嘴巴都一抽一抽的,然后向陈侍卫使了一个脸色,意思是你让那呀小声点。 陈侍卫会意,转头向着行刑的地方小跑了过去。不一会,果然那叫喊声小了,不过换成了一种软绵绵,缠绵悱恻,时不时尾音还颤抖一下的叫喊,怎么听怎么像一只野猫在叫春。 “昨夜调集的兵马来了吗?”雷风招手又将陈侍卫喊了过来。 “来了,已经让老刘把他们领到一处先去填饱肚子去了。”陈侍卫回道。 “嗯嗯,这就好,这就好!”雷风拍了拍陈侍卫的肩膀,让陈侍卫带着几个士兵先忙自己的去了。 那几个士兵顿时如蒙大赦,一个个跑的比陈侍卫还快,那手心里,分明攥满了汗水! “雷师兄,不知道淮水离这里有多远?”太子长琴扫了一眼这真源郡的北门四周,然后转头向着雷风问道。 “出了城门,沿着官道再行十里就是淮水了,倒是挺近。”雷风抬手指了指北门外说道。 “嗯,我正坐在轿子里面难受,既然离得这么近,雷师兄,不若我们骑马前行如何?”太子长琴询问道。 “好,这样也行,正好太子骑在马上能够好好欣赏欣赏我真源郡的大好风光!”雷风笑道,然后朝着站在不远处听命的一个士兵招了招手。 那士兵小跑了过来,然后根据雷风的吩咐,将那马车牵到了不远处的一个马棚里,小心的将马车卸下,然后牵着飒露紫折返了回来。 雷风扶着太子长琴上了飒露紫,自己也上了一匹马,太子长琴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四位紫金战甲战士,“你们先留在这里!”然后拍了一下飒露紫的马屁股,跟着雷风出了北城! 四位紫金战甲战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下了马,等到太子长琴出了北城,这才跟着一个守城的士兵向拴马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