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像个人一样
众人酒足饭饱，叶一凡不肯就这么放林依彤回家，又说道，“今天大家聊得这么高兴，不如我带你们去酒吧玩玩如何？” “酒吧？好玩吗？”林依彤兴冲冲地问道。 “你没去过？当然好玩了。”叶一凡打包票道。 林依彤看起来很感兴趣，用央求的眼神看着郑霄凡，“凡啊……” 郑霄凡本来没心情去，不过看到林依彤的眼神，又想起了那些日记，心中不由地一动。 “不管她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几天后陈浩就会杀了她，而我也不会阻拦。那就让她好好在这人世间玩一回吧，也不枉我们认识一场。” 想到这里，他点点头，作出一副高兴的样子道，“既然这么高兴，那就去吧。陈静，你也一起去吧？” 陈静皱了皱眉头，看得出这种地方她不太感兴趣。不过看着兴致盎然的众人，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叶一凡很快买了单，兴致勃勃地带着众人来到了一件装修精致的酒吧，要了一个舞池附近位置最好的卡座，又点了不少洋酒、果盘。 嘈杂的音乐、缭绕的烟雾、晃眼的灯光，让郑霄凡更加烦躁。 林依彤第一次来酒吧，兴奋地在焦躁的人群中穿梭，不一会儿就不见身影了。叶一凡哪里还坐得住，起身说道，“我去找找他。” 两人去了半天也不见回来，郑霄凡又没来由地一阵担心，至于担心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凡啊，这里真是热闹呢，我太开心了。” 郑霄凡抬头一看，林依彤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赶紧拉着她坐到一边，说道，“你瞎跑什么，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吗？” 林依彤一听，露出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说道，“凡啊，是不是我不见了你就会担心？我听小静说只有男女朋友才会这样呢，那现在你是我男朋友了对吗？” “什么呀？你少胡思乱想了。”郑霄凡立即否认道。 正说着，突然过来一个满身酒气的年轻人，染着一头黄毛，摇摇晃晃对着郑霄凡说道，“哥们，好福气啊，两个这么漂亮的美女陪着，是不是该让一个给兄弟我？” 郑霄凡心里暗叹倒霉，知道这是碰上混子了。 他站了起来，递过去一杯酒，然后自己也拿起一杯，说道，“兄弟，喝一杯吧。” 黄毛挡开了郑霄凡手里的酒，指着林依彤说道，“我要她陪我喝。” 林依彤不解地看着黄毛，说道，“我又不认识你，才不跟你喝呢。要喝我也只跟我们家凡喝。” 黄毛脸上的rou抽搐了下，笑了起来，“美女，给个面子，我兄弟们可都后面看着呢。” 话音刚落，不知道什么时候，黄毛身后又出现了七八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为首的一个男子年纪和郑霄凡相仿，浑身穿戴名牌，长相俊美，神情间却流露出一股无法掩饰的嚣张。 “怎么，黄毛，我就说你搞不定吧？”男子摇头晃脑地冲黄毛说道。 黄毛尴尬而又谄媚地冲男子笑了笑，道，“哎，还是太子哥料的准，我魅力还是差了点啊。” “太子”笑了笑，道，“谁说的。我说你魅力够，这两位美女肯定会陪你喝的。”说罢，又看了眼郑霄凡，拖着长音说道，“你说呢，兄弟？” 郑霄凡立在一旁，沉默不语。 又一个染着红头发的混混上前推了把郑霄凡，道，“太子哥跟你说话呢？知道他谁吗？‘帝都三少’听说过吗？别以为这酒吧到处都是保安就没人敢动你，识相的赶紧滚一边去。” 郑霄凡心道，原来这家伙也是“帝都三少”之一啊。这叶一凡死哪去了，要不然他俩没准认识，出来打个招呼拼拼爹估计能混过去。 叶一凡没出现，形势却急转直下。黄毛接过郑霄凡手里的酒，然后笑嘻嘻地倒在了他的头上。郑霄凡没有反抗，他知道这不是拍电影，没有人能成就一挑十的传奇。而且，林依彤虽然是九尾狐，但九尾气息已经混乱，照陈浩的说法，现在和普通女生没区别。 也许是觉得好玩，黄毛又拿起整瓶酒往郑霄凡头上倒去。 突然，只听“啪”地一声，酒瓶被一只纤细的手打落在地。郑霄凡抬头一看，只见林依彤对着黄毛怒目而视，手里的残酒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小子，找死吗？”林依彤咬牙切齿地扬了扬拳头。 郑霄凡脑袋一下子大了，心里暗暗叫苦：你这狐狸还嫌不够乱吗？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从前的九尾狐吗？ 黄毛愣了愣，看了看“太子”。 太子似乎乐于看事情接下去的发展，冲黄毛道，“看我干吗？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吗？” 黄毛这次颜面尽失，再也没那么好的耐心了，森然道，“美女，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依彤正欲发作，却被一旁的陈静拦了下来。陈静上前拿起一杯酒说道，“我陪你喝一杯吧。” 黄毛冲陈静伸出拇指说道，“爽快。不过刚才是一杯，现在要一瓶。”说着，他拿起桌上满满一瓶的“轩尼诗”递给陈静。 陈静犹豫了下，缓缓地打开了盖子。 郑霄凡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这架是非打不可了。与其让一个女人为自己喝酒，他宁可在医院躺上两个月。 他伸手夺下陈静手里的酒，轻声对她说道，“你看好机会，一会拉林依彤走。”然后又走到黄毛跟前，冷冷地说道，“喝酒可以，除非你先弄死我。小混混，你有那个胆吗？” 陈静一听花容失色，立即上前拉了拉郑霄凡的衣袖，轻声道，“他们这么多人呢。” 黄毛还没反应过来，林依彤抢先一步挡在郑霄凡身前，说道，“小子，不想让我吃了你，就赶紧走开。” 黄毛一脸yin笑，摇头晃脑一番后，说道，“美女，你要吃我哪里啊？” 众混混一听，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林依彤哪知道这种污言秽语的真实意思，正要再说，被郑霄凡拦下了。 郑霄凡知道这架是肯定逃不过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打个够本，当下毫不迟疑，怒喝一声，“吃你大爷。”说完拿起桌上的瓶子就往黄毛头上砸去。黄毛毕竟是混混，早有防备，伸手挡了一下，没有受太严重的伤。 现场立即一片混乱，狭小的空间瞬间到处都是飞舞的拳脚、酒瓶和棍棒，郑霄凡哪里躲得过来，很快便被众人打得趴在地上，稍一动弹，便是钻心的疼痛。 众人依旧不停地往他身上拳打脚踢，林依彤几次想冲上前去，却被几个强壮的男子按在了座位上，动弹不得。陈静则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同样被人强行按在了座位上。 正在这时，只听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我擦，打架也不喊一声。” 只见叶一凡猛地冲了上来，一脚踢飞一个正在施暴的混混，又拿起一把椅子，狠狠地砸在了一个身材魁梧、满脸刀疤的男人头上，毫无防备的刀疤男重重地挨了一下，顿时倒地不起。 “哟，这不是叶一凡吗？”太子突然叫停了众人说道。 叶一凡看了眼太子，顿时脸色一变，道，“是你啊，太子。” “冤家路窄啊，叶一凡。上次的账我们还没算清呢。”太子皮笑rou不笑地说道。 “太子，人多欺负人少可就没意思了，有能耐咱单挑怎样？”叶一凡道 太子夸张地仰天大笑起来，“你当我傻啊？单挑能解决问题的话，我养他们干什么用？”说着，他冲身后的众混混挥了挥手。 一众混混像一群得了主人命令的疯狗，立即一拥而上，拿起所有可以拿得动的东西朝叶一凡砸去。 郑霄凡心里暗骂：还以为两人认识可以大事化小，没想到他们却是死对头，这剧情也太狗血了吧。 众人围着叶一凡凶狠地一阵拳打脚踢，趁这混乱的功夫，林依彤钻进人群，使出全身力气将郑霄凡拖了出来，然后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跑。 郑霄凡回头看了看被围殴的叶一凡，奋力挣脱了林依彤的手，说道，“你先走，我一会就来。”说着又要冲入人群。 林依彤一把拉住他，急道，“你要去送死吗？” 郑霄凡冲林依彤吼道，“你要我看着一凡死吗？” 林依彤死死拽住郑霄凡的胳膊，“别人我不管，只要你安全就行了！” 郑霄凡怒道，“狗屁！你只要你的九尾之魄的安全！” 林依彤怔了怔，郑霄凡趁机摆脱了她，又加入了战团。 叶一凡看郑霄凡又回来了，骂道，“你丫的，让你跑都不会跑，猪啊你。” 郑霄凡回骂道，“你丫才猪呢，就知道往里冲，这么多人不会先报警啊，擦。” “滚蛋，老子报完警你丫早报销了。” 正说着，郑霄凡突然感到头上传来一阵剧痛，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叶一凡纵然打架经验丰富，无奈对方人多势众，没坚持多久也被放倒了，而且看那样子比郑霄凡还严重，已经一动不动地昏迷过去了。 更悲催的是，陈静和林依彤两人一个都没走，这让郑霄凡和叶一凡的付出没了意义。 “哎哎哎，哥几个，别伤和气。”酒吧的经理冲众混混陪着笑脸，又分烟又敬酒，却被太子一把推开，“滚一边去，砸坏的东西爷爷回头陪你。” 能在这地方开酒吧，背景自然不是一般的硬。然而经理见了阴沉着脸的太子，竟也弱弱地退下了。 “怎么样，现在可以喝了吗？”太子把酒瓶递到林依彤跟前。 林依彤白皙的脸庞涨得通红，拳头捏得紧紧地，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无助。如果是在平时，就算再来十倍的混混也不是她对手，可现在她九尾之气已乱，精魄也不在身上，几乎毫无反抗能力。 郑霄凡忽然心里一阵恐惧，他知道林依彤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轻而易举地打退众人，那就是趁现在还能感知自己身上的九尾之魄，瞬间召唤出来。这样的话，恐怕自己今天就要命丧当场了。 林依彤最恨别人逼她，当初陈家人以死相逼要她续签“九尾之契”，她宁死也不签，如今又如何肯屈服？ 郑霄凡怔怔地看着林依彤，却只见她毫不迟疑地说道，“别打了，我喝就是了。”说着，打开瓶盖作势欲喝。 他不由得心中一动。 “等一下，美女，这么喝可不怎样，我教你一种好玩的喝法。”黄毛阴笑着，又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几瓶不同的酒，倒进了可以容纳好几瓶酒的大调酒瓶里，又盖上盖子，递给了林依彤。 郑霄凡看到了其中一个瓶子，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差点眼前一黑要昏过去。 其中一瓶酒正是晚上喝的那种糯米酒！ 他瞬间头皮发麻，脑袋如被人掏空了般一片空白，直觉告诉他，明年的今天估计就是自己的忌日了。如果让林依彤为他喝一般的酒还有可能，但是让她喝要命的糯米酒，她还能顾得上自己的小命吗？自己对她来说不过是种精魄的“土地”，只要强行召唤出来打退众人，再找一个人种下去，对她来说也易如反掌。 郑霄凡躺在冰凉的地上，睁开肿胀的双眼看着林依彤，晃眼的灯光下，林依彤精致的脸庞此刻显得格外凄楚，拿着杯子的手也有些微微颤抖。她突然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郑霄凡。 四目相对，郑霄凡绝望地闭上眼睛。 “召唤吧，就当我欠你的。既然有妖精，那希望真的有鬼神、有来世。来世，打死我都不会再去碰什么古董了。” “喝呀，怎么不喝了？不喝哥几个接着打。” “哟，还挺倔，这意思是不想喝是吧？” 郑霄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好了被召唤出精魄的准备。 人群中突然出现一阵sao动，接着传出一阵怪里怪气的声，“哟，真听话，喝了呢。” 郑霄凡怀疑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只见林依彤一仰脖子，大口大口地将瓶子里的酒灌进了嘴里，喝到一半的时候，也许是酒太呛了，停顿了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毫不迟疑地继续喝着，很快，至少2L装的调酒瓶里的酒，被喝下去了三分之二。 突然，只听她轻轻咳了一声，一股殷红的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倒灌进瓶子，里面的酒瞬间被染成了红色。 郑霄凡忽然浑身一阵颤抖，“这只狐狸，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吗？” “凡啊，我很喜欢你。” “非常非常非常喜欢，就像喜欢我的尾巴一样呢。” “以后我们每次放假，都去一个地方好不好？我都计划好了，要跟你去最冷的地方，最热的地方，最好看的地方，最好吃的地方，那么多那么多地方，哈哈。” 一幕幕往事突然浮现在眼前，每一幕都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子，狠狠地在他心脏刻了一下。 有妖如斯，然为人如我呢？ 人群又一阵sao动，有人轻声说了句，“要出人命啊这是。” “行了，散了吧。”太子阴沉着脸说道。众混混纷纷欲走。 郑霄凡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嗷”地怪叫了一声，猛地跃起，一把掐住黄毛的脖子，将他狠狠地按倒在地，然后死命的用头撞击他的额头。愤怒让他的脸庞扭曲，眦出的牙也成了武器，所有的怒火都凝成两个字。 “偿命！”他低沉地吼叫着，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 众混混虽也是打架老手，却对郑霄凡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也是大吃一惊，都愣了愣才回过神来，上前对他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直到黄毛鬼哭狼嚎地捂着鲜血直流、耷拉着的耳朵离开。 郑霄凡虽几次遭受重创，却没过多久，又奇迹般地挣扎着站了起来。不仅如此，他惊讶地发现，身上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竟然渐渐地自动止住了血！不过此刻他已无暇顾及这些，看到林依彤已经脸色惨白地躺在沙发上，嘴角还留着一丝鲜血，黑亮的长发杂乱不堪地黏在嘴角，他的心在剧烈地颤抖。 林依彤躺在郑霄凡的怀里，惨然一笑。 “凡啊，我听说人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连死都不怕，我现在……是不是和人一样了呢？” 郑霄凡再也抑制不住，泣不成声，“你比人好多了……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林依彤又咳嗽了几声，突然使劲推了推郑霄凡，气若游丝地说道，“凡啊，你快走，一会我……我要吓到你了。” 林依彤的眼睛渐渐地变红，郑霄凡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我不会走的，你忍住，我带你回家。” 陈静扑了上来，也许是吓坏了，说话的声音有些尖，“回家？你疯了吗？还不赶紧都去医院？” 郑霄凡一把推开陈静，说道，“你带着叶一凡去医院，我们先回家。” 酒吧里原先看热闹的众人纷纷围了上来，“兄弟，赶紧去医院吧。” 保安也终于露了面，问道，“要不要帮你叫车？” 郑霄凡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说道，“滚开。” 陈静见状又哭着想阻拦，郑霄凡大吼一声，“别拦我。” 他挣扎着扶起林依彤，看到她胳膊上已经竖起了一层淡淡的茸毛，赶紧将桌台的桌布扯了下来，披在她身上。 两人上了出租车，很快回到了家里。 郑霄凡刚把林依彤放到床上，突然眼前一晃，只见林依彤身后出现了两条洁白的、毛茸茸的尾巴！再看林依彤，虽还是人形，但除脸以外，已是满身白色的茸毛。 除了有一丝惊诧，此刻他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这世界，有太多人比妖更可怕。 林依彤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是不是长出尾巴来了。” 郑霄凡点点头，“是啊，两条呢，很好看。” 刚说完，他突然发现尾巴只剩下一条了。 消失了？如果再消失一条，是不是就…… “我现在……是不是很可怕？” 郑霄凡强忍住自己的情绪，咽了咽口水，却怎么也无法做到让自己的声音看起来很镇定。 “没……没有，你还是…….那么好看。啊姆啊姆，真想咬一口呢。” “如果我是人……就好了。” 郑霄凡正欲说些什么，突然发现剩下的最后一条尾巴——也消失了！ 她，也要跟着永远的消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