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待得衣衫褪尽,他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没想到竟然污浊到这种地步,不知何时,身上竟然分泌出一层厚厚的黑泥,非但黝黑,还泛着光泽,如壳般将身体包含在内,闻之腥臭无比,便是他自己,也有些不堪忍受这种味道的刺激。 他跳进温泉池内,随便一揪,便剥下一大片污垢来,露出里面的白rou,一顿猛剥狠搓之后,地上很快堆起一座泥丸山。 “常听人道,男子阳污,女子阴秽,可我平日所见女子,无论多么狼狈,仍是气息若兰,仪姿皎然,又听闻女娲娘娘造人之时,存了私心,凡是男子,随意黄泥捏就,而造女子之时,用材又有不同,用得是山间白灰,故此,女子总是看上去干净清爽些......” 背靠着温泉池子的池壁躺定,闭上双目,满怀惬意地叹了一声,忍不住一阵胡思乱想。 冥目养神之中,觉得身子越来越轻,一道热气从腹胃中探出头来,在体内慢慢蠕动,每至一处,酸痛的肢体变得无比舒畅....... 他以为是连日劳累所致,并未在意,那道气息汇聚在头顶百会之处,越聚越多,轻轻地叩击着泥丸宫,只听得泥丸宫发出毕剥毕剥的声音,突然脑中迸地一声轰鸣,似乎有人在他脑中狠狠一击,一道洪流倏然卷入泥丸宫内,他即使闭着眼睛,犹眼前金星乱闪,昏昏睡去。 不知昏睡多久,他睁眼醒来,望着眼前,不由有些发呆,原来亩许大小的清澈可许的温泉,竟然变成一潭黑水,再看身上,毛孔中犹自往外分泌着黑色的汗珠。 哗拉一声从水中站起,只觉身子不再是身子,便似一缕烟似的,无端端地轻飘了许多,并无用力,身子几乎拔地而起,体内真元充盈,几乎要撑爆自己的身体,而其中原因,他心如明镜,十分拎得清。 “怪不得他们那般愤怒,不惜启动封山大阵来捉拿我,这枚丹药竟有如此神奇功效,可惜木已成舟,更改不得,侯某人百般无奈,只求来日再报了!” 抹干身体,穿上衣衫,走到六如道宗第一任祖师坐化之地,只见其人余墨不多,惟有几十字,“穷平生之力,终未能堪破乾元指一式半招,殊为可惜,临死方有所悟,窃以为此指法精要玄妙绝世无双,指如剑,人如鞘,如役其剑,必先做鞘,非气度恢弘,胸襟宽广之人不可学,无吞吐天地之志,包藏宇宙之心不可学,勉强为之,不过枉费......” 意下之意,有些人你压根不是学乾元指的材料,学了也白学,这话说得颇有些挑战人的自尊,侯玉书也不例外,好胜心一下被激起,暗暗自忖道:“气度恢弘,胸襟宽广,说得不就是我么?” 在那枯骨身前青石板上,密密麻麻全是浅浅的指印,排列毫无规则,似是信手点就....... 侯玉书看了一阵,毫无头绪,心中不由有些失望,摇摇头,向第二具骨骸走去,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重新凝目到那指印之上...... 突然他眼前一阵恍惚,石板上的指影竟然似游鱼般晃动了起来,蓦然千万指影挣脱石板,形同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向他点来,指影未至,杀意已近,他大惊失色,纵起跃下,但那指影身前背后无处不在,刹时间只觉天上地下,竟然躲无可躲,惊叫道:“我命休矣!” 忽地一下从恍惚中醒了过来,只觉衣衫已被冷汗塌透,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竟有种死中逃生的感觉,过了一会,心有余悸地再度抬眼看那石板上的指印,呆呆望了半响,那势同万箭齐发的指影似乎消失地无影无踪,一闭上眼,惟有两三道杀意凌厉的指影在脑海中盘旋,旋出即逝,突然又从不知名处钻出来,嗖地冲他袭来,他噔噔噔连连后退,只听扑扑几声,指影掠过,衣衫上多了几个破洞。 他使劲揉搓眼睛,待再看时,石板上指印依旧,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几道指影来。 过了一会,走向第二具骨骸,身前亦有一排乱麻麻的指印........ 一具一具地走过去,共计有十七人留书中与那“乾元指”有所联系,亦有指法推演和心得总结,当然也有人全盘否定,说这指法徒有虚名,嘲笑他人将光阴全浪费在它上面,得不偿失,将这门指法列为本门至宝,更是大错特错,因为压根没人练得成。 一番走过,他从众多指印中,触摸到三十来道指影,虽然觉得变化无穷,但是杂乱无章,有头无绪,但又隐隐有所联系,终难成体系,说不出的古怪离奇。 只是知道这是对一种叫乾元指的功法的拾遗补缺,但乾元指到底是什么东西?这里并无人详细说明,搞得他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然。 也有一些阵法,丹道述论,但都比不上这套指法给他的感觉奇特神秘,一圈走下来六如道宗的功法秘技基本对他没什么秘密可言了,但一下脑中吸收如此之多也让他极度精疲神乏,头痛不已,正在搓揉眉心时,心中突然想起一事来,身子不由一僵,惊恐地睁开眼来。
不对!有问题! 六如道宗传至今时,已历六十二代,里面应该有六十一具骨骸才对,再除去消失的乌九傲,应该还有六十具骨骸,但刚才好像只走过五十八具,还有二具骨骸去哪了呢? 他蓦然回首朝洞口看去,那具在地上作匍匐伏的骷骨,他到底是谁人? 能进入禁地者,都是六如道宗显赫一时的人物,这人必不是无名之辈,他为何孤独地死在洞口,远离诸位先师遗骸? 他是不是失踪的两人其中之一? 另外一人又去了哪里? 侯玉书只觉浑身汗毛一下竖起,冷汗一下从额头渗了出来,若非忌惮外面追杀,他这会只怕早从洞中窜逃了出来,强忍住心中恐惧,他稳了一下心神,再一次看过去....... 一圈扫视下来,心中已有些许了然,从第一代祖师坐化的位置数起,总共少了三个人的骨骸,分别是乌九傲,他的师弟祁镇,还有他们的师傅孤月。 他心中泛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觉得其中隐隐有种说不清不为人知的隐秘,脑中不住地想:为什么偏偏是这三人? 再度向地上那具骨骸看去,不知为何,那具骨骸的姿势一直让他觉得极不舒服,隐隐有一股悲凉,绝望之意,那人一只手臂伸向前方,那个姿势,似是在挥手告别,又似临死前心愿未偿的不甘...... 侯玉书眼前不由地映过一副画面,一个人临死前用尽全力向洞里爬着,无力地伸出一只手臂,希望触摸到什么....... 这洞里有他留恋的东西?让他临死犹放心不下,牵挂着它?或他?或她? 他心中疑点越来越多,慢慢蹲下身去,掀开那地上尸骨背后的一块破衫...... 那人脊梁处断为几截,竟是受人重击而致,侯玉书一下头痛起来,为什么会是这样?六如道宗的各位先师,不都是正常死亡的么? 他是祁镇?还是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