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护山大阵中黑云翻腾，侯玉书缓步行进，身边惊雷不停歇地怒吼咆哮，碗口粗的闪电一道道擦身炸开，无形剑气倏地忽来，纵横交错之际，响声锵然，他虽是第二次入阵，仍是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并无闲庭信步的轻松之感。 镇守山门的弟子突然无比惊惧地发现，大阵突然如同波分两边，从中施施走出一人来，猎猎风中，只见其人衣袂飘忽，傲然孤立，又兼星眉朗目，说不出的绝伦飘逸。 “强敌闯山，快通知里面！”有人大声喊着，一道道飞剑拖着长芒在空中画了个弧圈，流星般地飞向宗门内院去了。 片刻之后，只听铙钹钟馨当当响个不停，山门忽地大开，走出一众人来。 一众人个个神色凝重，如临大敌，六如道宗虽是底蕴深厚，延绵千年，可是在这道界之中，有的是千年老树，一夕之间被人连根刨起的前事，眼前此人不费吹灰之力，轻松突破护山大阵的层层防护，虽不明敌友，但此人既敢孤身来犯，光凭这份胆色，已经无人敢于小觑他。 只见一丰神俊秀的白衣人越众而出，远远施礼道：“六如道宗丹阳子见过道友，不知道友仙居何处？来我六如道宗，有何贵干？” 侯玉书没有见过白衣人，当然无从知道此人便是亭中论道，一个手印赶走衡真之人，虽然感觉到此人身上煞气颇重，但他有所恃重，所以心中并无多少忌惮，急急还礼道：“不敢当，在下侯玉书，来自中土六如道宗，此番造访，却是奉先师遗命，寻根溯源，先师在世之时，每每思及本宗，总不免嗟叹流泪，只恨碧波横阻，万里隔绝，终究未能成行。在下此番前来，便是替他老人家完成这个心愿，代先师在列代祖师面前上柱香，以示虔敬！” 丹阳子闻言，大为讶异，“原来我六如道宗在中土竟然有分支，却也惭愧，我身为掌门，竟然不知晓此事！” 侯玉书心中暗想：中土六如道宗是我嘴创的，你说不知道倒情有可原，你若说知道，便是吹牛不打草稿大白天活见鬼！ 他假意不胜惶恐，“中土六如，乃始于一千五百年前，我道派宗祖便是来自无量星海六如道宗，他老人家尊姓乌，名讳上东下傲，可惜年代久远，两家又不相往来，道友不知，确也在情理之中，譬如我等，对无量星海本宗，所知也是非常有限！” 丹阳子更是惊奇，“啊！道友竟是乌祖师爷一脉弟子？乌祖师爷声名煊赫无量星海，乃我六如道宗几千年来第一人，整个六如道宗，无人不知，唉！他老人家昔年突然失踪不见，成为无量星海一桩悬案，却没想到原来是去了中土，在那里落地生根开枝散叶！” 侯玉书急忙道：“道友千万不要客气，在下乃中土六如道宗第三十一代弟子，论起辈份来，应叫道友一声师伯才是！” 这个所谓三十一代掌门的辈份其实有点混乱，但也是他考虑深思之后决定采用的，总不能以人家前辈自居，平辈似乎也有不妥，不若小上一辈，让这丹阳子脸有点光彩，哄得他高兴了，以后才好办事...... .......... 侯玉书被迎入客厅后，主宾落坐，一旁小道僮急急奉来茶水，丹阳子举起茶杯，肃声道：“本源截宗第一教，龙降虎伏道自高，无无有有玄中玄，得悟妙法在一心，贤师侄请饮！” 侯玉书一愣神，举杯相迎道：“师伯请！” 低头饮茶之际，心中嘀咕：好端端地他给我念诗干嘛？跟江湖帮派黑话切口倒像一个调调儿。 他这番猜测一点不错，丹阳子这句话，乃本宗道典中原句，通常是长辈考较晚辈功课的常用题目，旨在一个礼字，侯玉书既然以晚辈自居，丹阳子这般问，正是以长辈自居，认可了他这个宗门外室弟子的身份。 作为晚辈，必然恭敬起身，答以道典中相应辞句，然后再谢领长辈这杯赐茶。侯玉书连半吊子也算不上，哪里知道其中绕绕弯弯，只顾低头牛饮，教丹阳子看在眼中，心里先多了几份不喜。 粗鄙之极，不学无术，丹阳子不动声色，心中给侯玉书下了定义。 只听丹阳子道：“无量星海远距中土，隔数十万里汪洋，风恶浪急，难以通航，侯师侄是怎么来到此间？” 不到一个照面，贤师侄已被降格到侯师侄了。 侯玉书一摸下巴，大感为难，自己的经历太过离奇骇人听闻，若是和盘托出，其实不大取信于人，若是胡说，自己怪前哪听过无量星海这个地方，只得含糊其词道：“晚辈也是侥幸，那时晚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哪怕性命不保，先师遗命也须得完成，或是先师在天之灵庇护，中途虽有坎坷风险，终究平安到达。” 丹阳子听他答非所问，心中更是不喜，淡淡道：“原来如此！” 两人不由一阵沉默。 大约上茶的道僮看到掌门对此人不甚感冒，也没过来续茶，侯玉书百无聊赖地看着屋顶，暗想：我就不信你沉得住气？我虽然欠了贵派祖师的人情，但也不能白给你是不是？总归得换些好处？你不着急，我更不急！ 乌东傲生前对护山大阵的缺陷七七八八挑出不少，只是他没来得及改良，便横遭不测。侯玉书经过深思，觉得可供自己借花献佛的，大约也只有指出这个阵法的缺陷了，这个东西，对自己用处不大，对六如道宗来说，却是极为重要，正好做顺水人情。 丹阳子心中笃定，这所谓的中土分支弟子定然是在中土混不下去了，这才万里迢迢来到无量星海打打秋风，本来嘛，六如道宗家大业大，教你打打秋风倒也无妨，谁教两家同出一源呢？厚待流散在外的本宗弟子，博一个宗门宽仁体恤后辈的美誉，你好我好，大家皆大欢喜。 然后在其感激涕零之际，顺便问问他是怎么闯过这护山大阵的呢？幸好是他，若是外人闯入，我这师门至宝，岂不破成了一面筛子？ 可是看到侯玉书那吊儿浪当的样子，他心中一阵火大，若是自己的弟子，他早一个耳光过去了，火气无处宣泄之下，他重重地咳了一声。 小子，你便死要面子活受罪吧！明明有求于人，还装模作样，你不开口求我，难道我堂堂一个掌门，反按捺不住主动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