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往事
一个十九岁的妙龄少女和一个上千岁的老头子在一起,阿尔丰斯想象不出会是个怎么样的情景。年龄的差距不说,光是见识层次上的代沟恐怕就找不到相同的话题。 “易卜拉欣是个很风趣的男人,和他一起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朱迪思看着馆内充满阳刚线条的四方面庞,神情有点恍惚,“我从四岁起就接受祭司的训练,一年到头难得和别人说上几句话,人们都把我当成神的代言人,好像和我多说几句就是对神明的亵du。其他祭司也都忙着各种祈祷,根本没有时间理会一个小女孩的寂寞,陪伴我长大的只有书籍和咒文。”她再次沉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直到有一天,他来了。孤身一人扫平了我们的神学院,没有人是他一合之敌。所有的魔法攻击在他面前都显得那么脆弱,碰到他身上的时候没有任何效果。但是他没有杀害任何人,只把神像摧毁后就扬长而去。临走的时候,你把我也一起带走了,那个女孩没出一句声,你知不知道在她心里对你是既敬佩又畏惧。”朱迪思说到后面已经变成了对着易卜拉欣的私语。 阿尔丰斯也没有打断她的话,这也是情报,可以对躺在棺里的人作一个大体的了解。他在心底可不认为易卜拉欣已经死透了,宁可相信他是在里面慢慢凝聚魔力,怪不得她不愿意说出自己的身世,原来是被掠来的奴隶。 沙漠中的城市缺少女人,多克大力鼓励发展奴隶贸易,尤其是女奴贸易,这样才能产生更多的人口基数——人口越多,意味着他的生命就越长。本来只有他这个异种巫王在做这事,后来所有的巫王都认识到发展人口的好处,都纷纷有样学样,只是他们控制的城市从经济实力上比不上月之心,人口贩子根本不会将上等的货色卖到他们那里。多克并没有像其它大陆庄园主那样对奴隶实行终身制,他规定奴隶主只能拥有奴隶十年,双方交易的时候市政厅的监管人员会让双方签署契约,只要奴隶能挨够十年时间就是月之心的自由人。多克可不想这些女人被奴隶主长期霸占着,那对人口发展没有任何好处。所有人都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多一个妓女,城市就会多一分税收,酒馆也会多一分收入,没准哪个幸运的穷光蛋能和一个赚得盘满钵满的女人共谐连理。如果她不愿意从事皮rou生意,工场和劳动力市场也会欢迎她,魔法装备的加工和酿酒产业的发展,都需要心灵手巧的女人。 “我被你带到塔隆,从未受过非人的ling辱,反而被当成公主一样呵护和照顾,九年时间,我在这里学会了很多在学院里学不到的知识,也学会了人与人之间的诡变jian诈。不过我没有后悔,要是再选一次,我还是会跟你来到这个到处都充满讨厌的暴风的沙漠……” 火把差不多燃尽,劈啪暴出的火星溅在朱迪思的手上,也没见到她有什么动作或者叫痛,看来她真的是全副身心都沉溺进了往事。 阿尔丰斯也由开始时的漫不经心听得呆了,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疑重,他何曾见过这么痴情的女人?恐怕她戴上那枚戒指也是想陪伴在易 卜拉欣身边吧。 “你送给我的戒指,自从你睡着以后我就一直戴着,朱迪思不愿意你醒来的时候看到站在面前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瞧,你还是那么英俊,根本看不到衰老的迹像。当你苏醒之后,帕夏家族一定会如旭日般再次在沙漠中升起……” 阿尔丰斯听到“苏醒”两字时,不禁有些恐慌,猛然一拍自己的脑门上,怎么能被她的思绪影响。朱迪斯这副悲悲戚戚的神态,不会是单相思吧,怎么搞得像在拜祭亡夫一样。现在可没空听她这些废话,要想查这棺材,最难的问题就是打开它的时候不至于触犯这个痴女人。 朱迪思突然漫声吟唱起来,缓慢而悦耳的声音像支动听的曲子从她喉间涌出来。这一举动可让阿尔丰斯乱了阵脚,她究竟想干什么?这可不是安魂曲,他从没听别人这样吟唱过。 阿尔丰斯感觉自己的眼有点花,因为那两条盘在水晶棺里的眼镜王蛇好像动了起来。他集中起精神注视着棺内。没错,蛇的确在她的吟唱声中复活了,其中一条还懒洋洋的吐出分叉的火红舌头。 她在唤醒她的情人! 这个女人彻头彻尾疯了,如果易卜拉欣真的像她所说的那么恐怖,这样做无疑是对阿尔丰斯的蓄意谋杀,谁也不会轻易放过闯进家里的窃贼。更何况阿尔丰斯的目标可能就是主人身上的某件物品。 他马上就想冲过去终结朱迪思的吟唱,刚走了两步却又硬生生的停了下来,这是危机,同时也是个契机,是唯一可以在她面前打开棺材的籍口。从她吟唱结束到易卜拉欣苏醒中间应该会间隔一小段时间,她复活的是个活人,不是那些马上就可以作出反应的骷髅。
风险与机会并存,阿尔丰斯暗自庆幸。他除了那枚黑魔戒之外没有动过陵墓的任何物品,到时就算失手,只要把戒指还给朱迪思就还有辩白的机会。如果阻止她吟唱,恐怕她也不会再施展什么穿墙术放自己出去。 一个人要是不学会在寂寞中等待时机,他就永远不能成功。 终于,朱迪斯的吟唱结束,脆弱的娇躯摇摇欲坠,只是靠扶在棺面上才不至于跌倒。魔法的吟唱需要耗费大量的精神力,以她刚复活不久的身躯能完成整个过程已经很了不起了。阿尔丰斯记得盖特勒说过,魔法学院的老师施放完这个魔法也需要休息三个魔法时才可以勉强站立,朱迪思在魔法上造诣恐怕不亚于索拉德这些大魔法师。 阿尔丰斯赶上几步,手掌轻轻托住朱迪思的后背,“你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会。”这不是在刻意讨好,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实施什么穿墙术。 朱迪思本来已经恢复红润的脸色又变得如纸般雪白。“谢谢你,我还可以支持。不用担心,在易卜拉欣复活之前我会恢复足够的力量把你送出去。”她只猜出了阿尔丰斯的一半用心。 “不是帕夏家族的人把你困在这里吗?难道你不和我一起走?”阿尔丰斯可是在明知故问,她为了那个什么易卜拉欣就算被印封全部力量睡上个七八百年也心甘情愿。 “我是很想离开这里,但这里却有我不甘心舍弃的东西。”她的话里充满了矛盾。 爱一个人没有错,爱到不可自拔那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阿尔丰斯都有点怀疑是帕夏家族的人强迫她这么做还是她自己要求的殉葬,如果是后者那可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惜了这么智慧聪明的头脑。 他盯着棺内的英俊男子,“那我们来帮他做点事吧,把棺盖挪开点,也好让这位先生出来时省点气力。”这话说得很隐蔽,明着是拍马屁,暗地里却为自己创造机会,他不希望引起朱迪思的疑心。 “劳驾。”朱迪思没有丝毫戒心,完全把他的话当作一种讨好行为,大方的接受了提议。 阿尔丰斯把她扶到一边靠墙坐下,这也是他精心策划好的步骤,没人监视的情况下可以做得更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