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逃离
阿尔丰斯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矿工,在石头里慢慢打出一条隧道,逐渐远离了石室。也不知道开辟了多长的路,最后的石头终于被打穿,久违的新鲜空气令萎靡的精神为之振奋。他刚想往前行,脚下突然一软瘫在地上,连续几天的辛劳,即使铁打的人也挨不住。他摸出索拉德给的红色药剂,仰头喝下。 经过半天时间,终于到达了被黄沙堵死了的洞口。这里的地形很奇特,有个往上的斜坡,坡的另外一面被沙子覆盖,正是由于这条斜坡,整条隧道才不至于完全被黄沙淹没。 他蹲在坡顶看着流动的沙粒,粗略的计算着,要想获得真正的自由,至少要往上再走二十尺距离,但是要穿过这段距离谈何容易?身后就是到陵墓的路,他更不想再回到易卜拉欣身边,那可是件比现在还要危险百倍的事。 他一伸手撕下衣服上的布条,封闭住口、鼻、眼,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下。 即使隔着几层衣服,沙粒的压逼仍然让他感到很沉重。这还只是开始,越往上这种情况越严重,如果估计错误,出口不是向上的话,完全有可能像大多数死于流沙陷阱的盗贼一样活活窒息而死。他不停的用手臂向两边拨着沙粒,这样虽然损耗体力,但却能增加移动的速度,也能提供少量流通的空气。同时他也很谨慎,左腿紧贴岩石辨明前进的方向,不至于在沙里迷失。 沙的世界,再高的武技也派不上用场。如果朱迪丝的穿墙术还起作用,出去的把握会更大一点。 大概潜行八尺之后,压力突然增大,每挪动一步都要费尽所有力气。压在身上、面上的沙有如一堵密实而坚厚的护罩,硬倒不硬,可是想把它打穿却要付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阿尔丰斯几乎把身体蜷成一个半圆型,学着沙鼠的动作,不停的把前面的沙拨拉到身下,利用沙子的磨擦往前蠕动。乱走一气是出不去的,只要身体任何部分稍微动弹,无孔不入的细沙就会把空隙填满。 他心里清楚现在才是最困难的开始,压力虽然比刚开始时减少许多,但体力也消耗得七七八八了,身体各个部分尤其是手臂差不多连抬都抬不起来了,离出口应该还差一半的路程。硬着头皮也得上,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可言,即使回头也不比前进的难度小多少。 又往前蠕动了六尺左右,剧烈的运动加上沙的巨大压力,呼吸将近枯竭,肺部猛烈的收缩和膨胀着,怎么也吸不到更多的气体补充损耗。阿尔丰斯的脑袋开始发昏,上下眼皮直打架,只有靠石头一侧的身体才有点冰凉的感觉,这个可救了他的命,要是睡起觉来那将是永远的长眠。 他还发觉越是呼吸不畅,内息的运行就越快,带动着血液加速奔流。身体的热量在沙里散不出去,整个人像放在火炉中烤一样难受。手和身体只是惯性做着拨沙和蠕动的动作,所有的精神和意志都在和身体内部要命的燥热感抵抗。他根本没有留意到吸满汗水的衣服向外鼓动着,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间隙,沙的压力再怎么大也碰不到他的身上。 外部减轻的负担远远比不上内部产生的压力来的迅速。内息早就失去了引导,胡乱冲撞起全身的经络。这下他可受不了了,一张口,鲜血从喉咙里直喷出来,蒙面的布条顿时变成了鲜红色。心脏跳得快要脱离胸腔,搏动引起的难受感让他几欲昏迷,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身体压在沙上以减轻心脏的负担。但一点用也没有,强劲的内息带动的血液以超过正常时十倍的速度运行着,这根本就不是人体所能承受得起的重荷,如果之前身体内的经络不是得到过改造,现在他早已经是一具无名尸体了。 在这要命的时刻,幸运再次降临到阿尔丰斯头上。澎湃的气息自前胸涌出流向项链的顶部,那枚不知道是祸是福的火钻又救了他一命。第一次是强行把力量逼入他体内,这次是把失控的力量收回。 阿尔丰斯如逢大赦,虽然全身都被黄沙包围着,但他仍然可以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随着气息的大量涌出,神智也慢慢清醒过来。“这可不是贪图舒畅的时候。”他的手臂又开始拨沙,只有出到外面才能算得上真正的安全。 内息在不断的循环,速度渐渐减弱到正常水平,那条项链似乎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每次内息经过胸口总要先流向火钻再回到体内,石头和rou体之间达成循环上的平衡。 在内息的衍衍不息流动下肌rou上的疲劳一扫而光,前进的速度又变成刚开始般迅捷。
星光灿烂,凉风拂面。世界并没有因为他的生死转折而有丝毫改变。 阿尔丰斯摊开手脚成大字形躺在沙地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原来平时没有留意的东西是这么美好,只有迈过生死存亡的关口才能体会到平淡生活的真谛。他望着满天的星星出神,生命和星星比起来是多么渺小,人一生几十年光景,死后几百年、几千年,星星却还在放着夺目的光彩。 在陵墓里呆了不上四天,仅仅六天时间就完成了任务,速度不能说不快。易卜拉欣出于什么原因才放过自己?那是说出索拉德的名字之后他才没有痛下杀手,是不是他们之间有某种联系?他单凭黑暗能量打倒自己绰绰有余,犯不着陪自己去练拳。B级任务,对付一个能够运用黑暗能量的人照理说不应该付这么低的价格,索拉德作为神官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除非他一开始就认定这趟任务没有多大危险,又或是……让人去送死。 这个想法让他不禁打了个冷战,不过他还是继续分析着。活在沙漠里的人就要够卑鄙够无耻,只有算计完每一个步骤,每一种可能性,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若是以克里丝蒂娜的半个男友的身份,这条推论倒大有成立的机率。但作为政治交易的一部分,索拉德很可能已经私下答应把她嫁给某位高官的公子用来换取更多的便利条件,不过这就要看首席神官爱他的女儿有多深了,如果亲情高于一切,推论就不可能成立。 第二个推论是索拉德本来的目的就是想唤醒易卜拉欣。如果是这个问题就更复杂了,易卜拉欣开始长眠时恐怕索拉德的父亲都没出世,他又怎么得知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唤醒他又有什么用? 越来越多的问题困扰着阿尔丰斯,让他头痛不已。但他转念一想,这些又不值得深究,它们之间存在什么联系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索拉德只是个雇主,自己是办事人,这个事实就已经足够了。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很好的完成了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