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争功
依照情理而言,自罴与呼延从战熊城出发至今,已过去将尽一月,即便族中商讨耗去极长时日,早也该大军压境了。 但罴与呼延率先出军,两骑孤自出城,待跨进鸣蛇疆域,才以那熊掌奇异召唤出万熊先锋军,行迹隐秘,恐怕城中各大家甚少知情。如此算来,斯瓦匹剌家出征的消息,恐怕便是在半月之后,十万大军出动,才让寻常战熊知晓。 而斯瓦匹剌家十万私军,跨入鸣蛇疆域不过十余日,那战熊族的百万大军已然紧随而入。想来斯瓦匹剌家响应出征之后,战熊城各大家便陆续有了动静,商讨不过十日左右,便尽数响应了苍狼族的求援,举全族之军共征鸣蛇族,这速度已然不慢。 可惜这斯瓦匹剌家的罴少主,统领先锋军杀入鸣蛇疆域的消息,瞒得过寻常战熊,却定然瞒不过那战熊城里的各大家主。 但凡能坐到各大家的家主之位,必要斗败其余少主,才能抢得这高贵宝座。于是战熊族各大家的家主,倒大多是一副直蛮、凶横的架势,其实骨子里都精明善于算计,均非庸碌之辈。 罴出征前几日,那斯瓦匹剌家家主起私会苍狼族前来求援的骓少王,这消息在战熊城悄然流转,以至各大家皆知。如此敏感之时,罴忽而只携自家近身侍卫,两骑狂奔出城,数日未见归来,如此重大消息,各大家家主稍作琢磨,便能理清其中关窍。 而罴与呼延那支遥遥领先的先锋军,乃是为后军开道,屠戮数十万鸣蛇老幼,彰显战熊族的威武气魄。若能在异族疆域杀进杀出,孤军屠戮数十万异族,且未曾全军覆没,便能求个出征大吉之兆,这便是上界征杀的规矩。 各大家久久未动,应是也有作壁上观的意思,权且等到罴这支先锋军一路屠戮顺畅,斯瓦匹剌家大军出征之后,便可保得这支先锋军逃回活口,定能求得出征吉兆,如此才好闻风而动。 这才是各大家长久不衰的奥妙,凡事只求稳当。 至于斯瓦匹剌家率先出征的缘由,定然是前来求援的苍狼族向斯瓦匹剌家许下了无数好处,丰厚得足够让起及这家里话事的长辈砰然心动,又贪望那率先出征能多抢到的战功,才甘于冒着偌大风险,毅然率先派出先锋军求得出征吉兆。 这一点,战熊族各大家都看得通透,只是却均不想做这出头鸟儿,若是有个万一,家中私军折损太过,坏了支撑家族鼎盛的根基,到时任是有如何丰厚的收获,亦是大大不妙。 便如此时出军,虽说被斯瓦匹剌家包下了许多战功,却不至于草率出军,若是平白被那斯瓦匹剌家的先锋军坏了征兆,导致出军征兆大凶,最后落得百万大军尽没的惨状,到时家族没落,亦是不好收场了。 如今那罴所率的先锋军,已然传来吉兆,便意味着此番举族凑出的百万精锐大军,征战鸣蛇族疆域亦能大吉大利,捷报频传,自然要即时跟进,趁着吉兆之时,为家族争夺战功了。 如此一来,这战熊族的百万大军,便来得甚快,正待斯瓦匹剌家的十万私军分作五路,在这片鸣蛇疆域迅速收敛便宜战功之时,果断冲涌进入鸣蛇疆域,寓意不言而喻,正是伺机前来争抢便宜战功了。 或许在各大家看来,毕竟他斯瓦匹剌家,乃是率先出征,冒着无尽风险,收获许多却也是熊之常情。于是各大家已然留足了时日,让他斯瓦匹剌家肆意收敛便宜战功,弥补损失之外,如今过得十余日,早该赚得盆丰钵满,对于斯瓦匹剌家已是仁至义尽。 你斯瓦匹剌家收获颇丰,却也不能将事情做绝,不至于涓滴不剩给其余各大家吧。各大家均是如此作想,是以均觉着此刻进入鸣蛇疆域,时机恰到好处,稍微争抢些便宜军功,自然也是理所应当之事了。 只是这在各大家看来理所应当之事,与斯瓦匹剌家而言,便显得甚是厌恶了。 斯瓦匹剌家出征的十万私军,除开分出两万,由忌带去刺探鸣蛇百万大军的军情,余下八万便分作四路,分由家主起及他最得意的三个子嗣裕、梁与罴,四熊各带两万熊军,剿灭鸣蛇部落。 那各大家凑足百万大军,已然跨进鸣蛇疆域的消息,先由安插于各大家的刺探上报给起,起立时通过灰黑熊掌,将消息通报给了自家四个子嗣。起随之发布的命令,便是让剿灭鸣蛇的其余三军即刻加快进程,尽力剿灭更多的鸣蛇部落,力图收敛最多的便宜战功。 鉴于骤然传来的消息,留给罴的时辰,就变得愈发紧致了。 身后便是自家族中派出的百万大军,此刻却更比异族还要让罴头疼。 虽说是自家族军,但论起争抢便宜战功,好似均是百年未见过母熊的饥渴熊货,前方忽而出现了最漂亮的母熊,正朝他们搔首弄姿,极力挑逗,立时便会如狼似虎般猛扑过去。 这等饥渴程度,待百万族军跨入鸣蛇疆域,必定会四散开来,将奔驰之速提到极致,来争抢这本该尽属斯瓦匹剌家的便宜战功。 只需想到这情景,罴如何不头疼,直望能将这些饥渴熊货也当做异族,得以尽数屠杀掉才好,免得徒增烦恼。 奈何毕竟同族,这屠刀便怎也落之不下,对这等争抢便宜军功的恶心勾当,罴竟是毫无应对之策,只得即刻加快速度,只望能赶在这群饥渴熊货之前,尽量争取最多的收获。 听得罴通告身后百万族军之事,不仅罴恼怒,三十八骑怒吼,两万熊军群情激愤,便连呼延这假冒货色,亦是闻言便勃然大怒。 “主上!竟敢来与我们争抢军功,若是遇到如此不长熊眼的熊货,我定要叫他们尝尝我呼的拳头!” 一面跟随罴提速赶路,呼延一面将怒意摆在脸上,将那长矛舞得虎虎生风,愤而高吼。他这声高吼随风传荡极远,落到身后两万头直蛮黑熊耳中,便如猛然捅了马蜂窝一般,引得众熊炸开了锅,或是纷乱怒吼回应,或是将自家胸膛捶得咚咚闷响,一时间怒气冲天。 “放你娘的熊屁!” 罴闻言立时怒目猛睁,罕见的爆了声粗口,与他那高贵身份尤为不符。于此同时,他更是骤然扬臂,那长矛矛尖狠狠砸中呼延的熊脑袋,咣一声巨响,砸得呼延在蚁兽背上一个踉跄,险些翻倒下去。 “你这熊货!说话如同放屁!来的都是同族,如今又是与异族征战,若是真受了你的挑拨,我大军与族军内斗,平白叫那些鸣蛇软棒子,看了我战熊族的笑话不成!”
吃了罴的教训,那长矛力道沉凝如岳,饶是呼延铁骨铜皮,亦被砸得后脑勺凸起大包,好似头疼欲裂。他登时便抱住自家熊脑袋惨嚎数声,继而朝罴咧嘴讪笑,以神色讨饶。 其实这长矛之上,罴仅使出一丝微小力道,恰能让呼延吃痛罢了,意在惩戒、教训,并非想要了呼延小命。若非如此,罴真将他那巨力运出,呼延怕是撑不过刹那,便要化作血rou泥酱去了。 见得呼延惨状,引得后面两万黑熊轰然爆笑,但笑声渐弱后,却也再无黑熊敢肆意闹腾了。 罴待到众熊平静,这才扬声高吼道:“众位勇士!我等此刻踏在异族疆域,断不可与族军生出争执,好叫异族看了笑话!如今之计,便是抢在他们前面,把这片疆域的鸣蛇部落尽数屠灭,绝不能让那些贪婪熊货,占了我斯瓦匹剌家的便宜!” “杀!” 听到罴这番慷慨激昂的高吼,便将众熊情绪激发到极致,尽数放声高吼,仅以这一声齐吼的“杀”,便是对罴最好的回应。 所谓便宜军功,说白了就是屠戮弱小鸣蛇,这亦是与鸣蛇厮杀的战功,却比与鸣蛇大军正面相抗,那生死拼杀才能得到的些许战功,要来得容易太多,自然便是最好获得的便宜军功。 是以这众熊齐吼的一声“杀”,矛头狠狠指向了下一个鸣蛇部落,已将他们尽力收敛便宜战功的执念,彰显得淋漓尽致。 将众熊激情调动起来,罴亦恢复了原有的意气风发,瞥眼扫过自家这不成器的近身侍卫,他冷哼一声,冲着这熊货狠狠怒吼出声。 “你这不知足的直蛮东西!如今杀戮了二十余个部落,我赐你那空袋,装着的玉体鸣蛇血rou,早已超过万斤,你竟还不知足!且去将这鸣蛇血rou尽数炼化,你自然能晋升玉体之境!” “若有你这番吼叫的闲工夫,还不快去炼化你那空袋里的鸣蛇血rou!回头若是十年之后,你依旧打不赢那呲溯,我定先将你砸成rou泥,免得你过去丢脸!” “这族军争功之事,勿要再来我面前叫嚣,我自有估量!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扰乱我军心,我立时撕烂你这张熊嘴!” 说话间,罴更不忘扬臂舞矛,那长矛矛尖在呼延头顶忽上忽下,砸得咣咣作响。直叫呼延那熊脑袋亦是忽上忽下,熊掌护在后脑勺,连声惨嚎讨饶不已。 这场景看在后方两万黑熊眼中,实在有趣得紧,便在蚁兽背上笑得捂肚挤泪,笑声轰然传荡极远,与这支银黑洪流一道,迅速消散在这片荒原之中。 而与此同时,鸣蛇族与战熊族接壤的边境疆域上,有一片愈发浩荡的银黑洪流,密密麻麻占据上百里方圆,气势堪称肃穆沉凝至极,实为恐怖。 寂静之中,这浩荡洪流倏忽分散做数百股细小溪流,分别朝着鸣蛇疆域各处散开,自高空俯视而下,竟好似一朵骤然绽放的烟花,银黑色泽绚丽而唯美。 却不知为何,没来由的在这唯美之中,却恍若夹杂着一抹抹浓郁的猩红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