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四、起风
近期柳烟却是出了门。 她万年前便已到得神境巅峰,便生生在虚实变化这里卡了万年,苦苦参悟却不得其法。待得其后呼延稳住道基,大道初成,她便自出门历练去也。 此番历练倒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柳烟自有际遇,习练《万罗星辰大法》日深,她竟在各派朝奉的敬礼中寻到一个古怪物件儿,与她这道法竟牵连甚深。这物件儿是粒珠子,当柳烟运以神念查探,在其中以《万罗星辰大法》中的手法连破百重禁制,才从里面寻到一句箴言与一张地图。 珠子内主人气息,比之至魔盘上魔祖气息还要晦涩、沉凝,恐怕生前亦是族中一位强横至境大能。 箴言可谓精炼到了极点,“吾夜观天象,恐在劫难逃,然传承尚有生机。若有人族后辈得以吾之万罗传承,可来此历练。” 而那地图标注,是在荒兽山谷西南的死寂沼泽一个僻静角落,应是这位大能残存神念苟活于世的唯一洞府所在。 这是柳烟自家的缘法,虽早已让柳烟蠢蠢欲动,奈何呼延正自提升实力的紧要关头,她也只得暂且按捺下躁动之心。但得呼延如今已然大道初成,她这才得以心安理得前往历练。 虽说是历练,但呼延也自担忧柳烟的安危,本想着一道前往,待见柳烟遇险时也好能及时护佑,奈何柳烟此番坚决独自前往。毕竟此乃至境大能的洞府,呼延如今虽已有三万大海之力,但得遇见这至境大能残念,也是鸿鹄比之燕雀,实在不够看。与其呼延为之涉险,还不若柳烟独自历练,一来这历练重在传承,虽说免不了凶险,却也不虞有性命之忧。二来柳烟也想借此熬炼心性,说不得便能得以顿悟晋升圣境。 这圣土里闹出事情之时,柳烟已去了近三百年,那腰牌传来的念头,说是正自得以传承的紧要关头,自然分神难顾。 被许员外告急扰了潜修的心情,呼延出关时自是火大至极,一众前来问计之人再他那汹涌澎湃的威压下战战兢兢。最终还是许员外这劳苦功高之人,才敢硬着头皮开了口。 “主上恕罪,若非情不得已,我等断断不敢惊扰主上……” 眼见说话的是许员外,不说与自家的交情,便是这风雨相伴,为这刀魔圣土鞠躬尽瘁的劳苦,呼延也要给他几分情面。于是呼延神色柔缓许多,兀自收敛了自家气息,皱眉道:“老许你不必如此,其余人等也坐下说话吧!” “谢师尊(主上)隆恩!” 待得周遭威压骤降,一众人等才长舒出一口气,赶忙谢恩之后便自起身坐下,由许员外细细言说。 “千余年前,那剑魔门掌教烨文晋升圣境,却秘而不宣。我等早已得知了消息,却见其依旧行事如常,便只道他习惯了刀魔圣土的日子,此后并未放在心上。便在百多年前,那刀魔门如今的掌教项济亦悄然晋升圣境,一样秘而不宣。当时得了消息,我等暗中监察数十年,见其深居浅出,也便不再深究。哪曾想……” 许员外那胖脸上浮现惊怒之色,却是数万年位高权重养出了些许权势而生的威严,义愤道:“哪曾想便在前几日,那剑魔门与刀魔门中人忙碌迁徙,两门众人百余万汇聚一堂,竟要就此叛出刀魔圣土,自立门户!我等才知此事,便亲自前去询问、阻拦,还险些被打伤,眼见他们已然快到圣土界门了……唉!” “哼!” 祝家大兄虎目瞪圆,怒骂道:“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早知今日,当时便不该收留他们,让他们在这荒兽山谷好生活个痛快!” 这祝家大兄才起了头,祝家其余四兄弟便纷纷叫嚷、唾骂开来,“不识好歹的东西!若非主上仁德,哪里还有他们今日?” “还敢反了天了!以为晋升圣境便敢不将主上放在眼里,总有他们的苦头吃!” “……” 莫看众人叫得厉害,心头亦是郁闷非常,只能如此宣泄一番罢了。 盖因呼延近万年不问世事,鲜少在众人前露面。而据说圣境之上提升极难,熬炼一粒圣土血珠也得万年为计,众人只道他晋升圣境不过万年,而今有否二海之力也犹未可知。如此一来,比之剑魔门、刀魔门这两位新晋圣人兴许强些,但也怕强得不多。 如今这烨文与项济显然早有谋划,如今摆出联手抵挡呼延的阵势,在众人看来足以让呼延投鼠忌器。要是这样,还真就只能任由他们离去,再无从阻挠,众人心头郁闷可想而知。 这事情呼延也始料未及,闻言自是诧异非常,随即深深瞥了眼那沉默在座的自家大徒儿破千军。 万年前自打安稳下来,破千军便已趁机晋升神境,如呼延暗中安排那般,接过了血刀魔门掌教的宝座。破千军的天赋本就不凡,晋升神境前已然将神技悟到灵转之境,这万年里境界自然一日千里,精进神速,两千年前便已晋升神境巅峰。 照说一脉相承,破千军亦是习练《刀气淬体炼血大法》,其力道比之寻常神境更增十倍,对上烨文、项济这等新晋圣人亦有一战之力。偏偏在这事儿上,他却从始至终未曾出手,这姿态便让呼延颇多猜忌。 “这翅膀硬了都想飞,莫非我这大徒儿,今日也存了试探之心?想要试探我是否有镇压的本事?若是今日难以镇压下这两人,他也要有样学样,想要自立门户去了?”心思勾动之间,呼延看向破千军便多出几分玩味与捉摸不定的眼神。 破千军也不知为何,兀自在旁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犹豫、挣扎之色几般变化。待得察觉呼延暗中目光,他才倏然惊醒,随即面露讪讪然,随即一咬牙跪了下去。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破千军敏锐察觉呼延眼神中透露的疑色,是以头一句话便表了忠心,深深叩拜不起。 但得呼延一琢磨,毕竟这自家徒儿知根知底,比外人还要深知他的手段。且不说这徒儿平日老实听话,沉迷武道却也不好争权夺利这一口,便是他真有这心思,也会掂量掂量呼延真个的实力,断不至于这般见识短浅。要真是如那烨文与项济早早跳将出来,这等难以成事的浮躁脾性,恐怕呼延也早就将他扫地出门了。 既然觉着怕是自家太过多疑,呼延也便收了那考校之心,索性直接冷冷问道:“为何不出手?” 破千军一听便面色涨红,难得出现些羞愧模样,鼓足了胆气依旧声如蚊呐,“启禀师尊……这几日徒儿并未在圣土,却是去了魔界……” “哦?” 他这回应让呼延颇觉诧异,立时极感兴趣,正自要再问下去,那破千军却是豁然起身,“徒儿有错,这便去将那两人拦下!”
“不忙!”呼延见状愈发心生好奇,出口又将这似有古怪的徒儿叫住,饶有兴致道:“既然本尊已出关,这事情便也是小事一桩。倒是你……跑去魔界作甚去了?莫不是做了甚坏事?速速与我细细说来!” 哪知他这一问出口,在座除了呼延外的一众人等,却接连露出古怪、玩味的神情。祝家五兄弟欲言又止,其后有两个更是朝那满脸涨红的破千军挤眉弄眼,神色颇有怂恿之意。 破千军尴尬站在堂中,本是怎也难以启齿,终究像条汉子,轰然再度跪倒。 “请师尊赐婚!” 呼延本有些猜测,这时还是难免愕然,“这唱的是哪一出?” 许员外亦朝他挤眉弄眼,随后小步跑到他身侧,凑耳密语开来,嘿嘿笑着道:“千军这孩子百多年前出门历练,哪曾想遇到了魔界魂魔道的圣徒,听说那女娃儿长得祸国殃民,哪晓得千军却是不解风情,在其狩比之时也生生抢了人家猎物,这便结了仇。哪想到后来这俩娃儿打来打去,这一来二去却是看对了眼,你情我愿便想着要结成道侣了……” “好事啊!”呼延听得眉开眼笑,又朝自家徒儿笑骂道:“这般好事,瞒我作甚?早该说与为师知道,为师早给你cao办酒宴了!叫那女娃儿来给为师看看,要是过得去,明日便cao办大婚!” 破千军面露惊喜,随后却又复踟蹰,那许员外见状便叹了口气,悄然私语替他解释开来。 “两个娃儿的事情被那魂魔道祖听说了,这便将那女娃儿软禁在家,叫人来唤千军过去拜见。也不知那魂魔道祖是何心思,非要叫千军唤他师尊前来,亲自替他求婚才能答应……” “这是哪门子的说法?”呼延一瞪眼,怒道:“你个不成器的!知道为师当年怎么拿下你师母的么?好说则罢,嫁到刀魔圣土来,自不会亏待了她家这女娃儿!若是她要犯浑阻拦,日后总有她的苦头吃!为师怎就教出你这么个痴人来?如此软性子,看得为师着恼!换作是为师,管那老乞婆子去闹,你自勾搭女娃儿出来,乃或直接抢过来,待得生米煮成熟饭,且看那老乞婆子可敢来我这刀魔圣土闹腾?” 直骂得破千军抬不起头来,他才算罢休,随后兀自皱眉道:“照说为师走一趟也无妨,只是内中恐有些深意,却是不得不慎之又慎……不,为师断断不能去!你若有本事,且自去将那女娃儿带来,谅魂魔道祖这老乞婆也不敢来闹。若是不成……这事儿只能罢了,日后为师再赐你一桩大好姻缘便是!” 这话让破千军听得愕然,其后却也未曾气馁,却是总算深知自家师尊的秉性,听出了些许话里深意,自是心中渐至亮堂了。 其余人只道呼延没法子阻挠两门离去,唯有借着这事情撒气,不觉心头默然。谁曾想叨念完破千军后,呼延嘴角挂着一抹冷笑,站起身来便朝外行去。 “走吧,去看看那二位又唱的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