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人性之论
—— 人性有恶——? 此话一出无疑激起滔天波澜,儒家一向主张以德治国,主张德行天下,其根源便是建立在人性有善的基础上,如此方能以仁义礼乐教化万民而德行天下,卫峥一句人性有恶的言论不仅仅是要绝了儒家的根基,还有倡导兼爱的墨家也得莫名其妙的躺枪。 这一刻,侥是儒家一代大师,孟轲孟夫子也微微动容了,甚是好奇的看向卫峥。一动不动的的说:“老夫愿闻足下之论——!” 哗的一下,学宫之内的诸子百家不约而同的齐声道:“我等愿闻卫黎之论——!” 见此状况的学宫令高举双手示意诸子安静,于是说道:“稷下学宫,言无不尽,人人可论之。” 诸子百家亦是静默不语,便齐刷刷的举目望向卫峥,想要听听他的所谓人性有恶之说。 一双双眼睛汇聚在卫峥身上,此时此刻,已然成为了儒法之争,卫峥便先面向孟子行一礼又朝一众诸子百家学士合手予礼回敬致意。 沉吟片刻,卫峥在谈论人性问题之前便想到了儒家的《论语》,其中有关于孔子的学生子贡的事迹,心中一定,于是便道:“昔日闻荆子谓之子贡,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说:一个君子,既然有了高贵的品质,那为什么不直接表现出来呢?怎么反而还要用礼仪文采来加以表现,为什么还要讲文采、要衣冠楚楚呢? 只见卫峥又说道:“子贡曰:惜呼!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kuò)犹犬羊之?” 子贡回答荆子这句话的意思便是:那就悲剧了啊哥们!先生怎么能这样说君子呢,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啊,说出去了到时候就是用四匹马都追不上了,是再也收不回来的。虎豹犬羊都有毛皮,但它们的区别在于虎豹的毛皮有花边纹络,而犬羊是没有的,如果把虎豹犬羊的毛皮都刮了,那他们就没有区别了。所以君子就像虎豹,文采品质就像花边纹络,而小人就像没有花边纹络的犬羊。虎豹没有花边纹络和犬羊有区别吗?同样的道理,君子没有文采礼仪那和小人有区别吗?正是因为君子,所以需要文采,需要讲道德,讲仁义礼仪,以此来分别君子小人。 要辩人性善恶之论的卫峥开场就引出儒家先辈名人的经典,所有人包括孟子本人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然也——!”惟闻孟子点头同意道,虽然不知道卫峥为什么要引出子贡的事迹,但这确实是事实,子贡也是儒家的人,还是孔夫子的得意弟子之一,这也是代表儒家的经典思想,自然要肯定。 “非也——!”卫峥引出子贡的经典之后便予以否定。 “愿闻足下高论——!”孟子一听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只见卫峥不急不缓的说道:“子贡之论,卫黎不敢苟同。常言道,冰炭不同器而久,寒暑不兼时而至。” 就像烧红的煤炭和冰块是不可能放在同一个器皿之中共存的,又如冬天和夏天是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到来的,卫峥的意思便是以子贡的这番言论前后矛盾为由而反对。 此话一出,诸子百家都觉得卫峥说的有道理,孟子一听也对这个年纪轻轻的所谓法家人士收起了一些轻视之心。 争鸣堂上惟闻卫峥继续言道:“……是以,礼为情貌者也,文为质饰者也。” 历史上,这句话赫然便是几十年后出自韩非,不过现在嘛,是出自卫峥之口了…… 礼为情貌的成语便是出自韩非,这句的意思是一种结论,便是:文采礼乐便是人性人心的装饰,就好比一块玉一样需要加工修饰才会美。 卫峥这么一说就顺势引出了接下来的论断。 “为何?拙劣也——!”卫峥面向诸子百家自问自答,座上的孟子一听脸色微变,在场的诸子都是饱学之士,卫峥没有直接点名道姓,但明眼人都听得出所谓拙劣者便是暗指儒家主张仁义礼乐的治国之道。 为了证明论断,卫峥拿出两个事物比喻道:“和氏之璧,不饰以五彩;随侯之珠,不饰以银黄。其质至美,物不足以饰之。” 和氏璧在当今天下可谓是鼎鼎大名,自己的师兄张仪还在楚国的时候便被昭阳令扣上一个偷玉的名头而无辜躺枪,差点被打死了,楚国混不下去这才去了秦国。 卫峥说出这天下间有名的珍珠美玉都是没有任何修饰的纯天然之美,在这争鸣台上说出来,意思便是告诉诸子百家一个事实,世间美好的事物不需要任何修饰,所以,但凡需要修饰的东西,便是说明其本质是不好、不美的。 卫峥在这儒法之争上的人性辩论说出来,便是间接告诉所有人,人性人心若是需要用仁义礼乐、用文采来加以装饰,那就说明人性的本质便是不好,所以需要修饰物来掩盖他的污点,让人们以为是好的,实际并不是。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卫峥为何开场便要引出儒家的经典。 这么一来,等于是拿起了儒家的棍棒敲向了儒家的脑袋,如此反将一军对儒家而言简直是致命一击。 岂不是说,儒家越是竭力主张维护礼乐制度,反而说明人性是恶的。 “卫黎之论,彩——!” 刷的一下,满堂喝彩,尤其是刚刚“躺枪”的兵家、墨家等与儒家争论不断的学派无不喝彩,看到儒家在法家这里栽个大跟头,高兴者可是大有人在的啊。 稷下学宫百家争鸣,在座的诸子百家中,儒家一派的人士无不色变,孟夫子要无法反驳,儒家声誉必然遭到重创?不过孟轲号称天下雄辩,鲜有人能对论之,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输了。 盛名之下断无虚士。 不过孟子就是脾气不好了一点。 啪——! 座上的孟夫子忽然大拍几案,面色微怒道:“足下此等犹辨真伪之说,颠倒是非、本末倒置,岂非天下笑谈尔——?” 儒家的观点正好与卫峥反驳的观点完全相反。儒家的观点是正因为是君子,所以有文采,所以才会讲仁义礼仪,难道小人会跟你讲这些吗? 显然不会啊! 在法家眼里是矛盾的,但在儒家这里恰恰相反。
一时之间,儒法之间的辩论,争锋相对。 双方之间,到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地步。 谁是谁非,仍旧没有结果,胜负未分,辩论争鸣定然还要继续下去。 孟子不可能大骂一句就能服众的,还得出言反驳卫峥更要让自己的主张站得住脚。所以说现在的孟子已然被“逼上梁山”,必须应战! 这场辩论归根结底便是人性的善恶问题,这是一切的基础。 善,则有德,有了德便可行以礼乐教化,如此儒家的主张才能于天下站得住脚,才能化解这次危机。 末了。 学宫争鸣堂,惟闻孟子悠然而道:“足下言论老夫亦是不敢苟同。人性之向善也,犹水之就下也,可以为善,乃所谓善矣!是以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固人性本质向善也。然则,流水亦可向上,何也?乃人为筑堤而阻其水下流也,故水亦可向上。同理之,人性趋之使向恶,便是恶!” 孟子的意思便是人性是可以向善的,但若是有人逼着他作恶,他也会去作恶,就像水本来是向下流的,这是常识问题,而倘若建造堤坝堵水,水也会向上。 所以说,要用仁义礼乐教化人们行德行善,而非作恶,所以需要以德治国。 “人性向善,孟夫子言,彩——!” 孟子反驳之言一出,辩论大堂之上顿时响起喝彩声,尤其是儒家学派的弟子,这帮吃瓜群众兴奋使然,大有一种反败为胜的感觉。 孟子表面不为所动,心中却不由为扳回一局而微喜,为了不给卫峥反驳的余地,于是又道:“人之何以向善?” 人性为什么会向善?一道道目光投向座上的孟轲。 “敢请孟夫子指教——!”坐在争鸣台上的卫峥行一礼,微微一躬,虚心而道,却也显得不卑不亢,镇静自若。 惟闻孟子悠悠然的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求则得之,舍则失之。全矣——!” 仁义礼智便是同情心、羞耻心、恭敬心、是非心,人人都有,这都不是外在因素强加给我的,而是我本身就固有的,弗思耳矣(只不过没有去想所以没察觉到罢了),所以探求便可得,舍弃便失去。 显然,孟子的四端之论,其言外之意便是正因为人有仁义礼智之心,所以人性向善,所以周礼可行,行周礼则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天下无战事;也正因为弃周礼而致使当今天下大乱,动荡不安而祸无休止。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满堂喝彩,尤其是儒家学派的弟子,无不兴奋之至。 这下你卫黎该无言以对了吧?莫不是你这法家人士还要说天下人没有仁义礼智的荒谬之论? 但这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