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7章假语真言
一位庄客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对成涟说：“庄主有请。” 成涟对齐举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庄客向天冶子待客的房间走去。 穿过一条青翠如夏的藤蔓回廊，成涟看到一颗大树下，天冶子早就摆好了一桌酒席等待着成涟。 天冶子坐在正座，身后一左一右侍立着荆先生和一位成涟未曾见面的年轻人。 那位年轻人面相普普通通，却穿着一身极为特殊的长袖长衣。袖子甚至挡住了他的双手，让成涟看不出他用得是何种武器。 “没想到夺刀客如此好胆量，竟然还敢自投罗网。”天冶子首先出声，一如初见的爽朗豪迈。成涟却听得出话语下埋藏的意味深长。 成涟毫不客气地落座，笑着反问道：“庄主既然千里迢迢地追来，我怎么会不给面子？” 那没见过的年轻人阴冷地嗤笑道：“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什么玩意，庄主此来……” 天冶子及时举手阻止了他继续透露情报，说道：“凭你还不够资格，荆先生和落叶剑，我任派其中一个就可杀得你上天入地。我一直没有对你出手，只是对医者表示应有的尊重。” 原来那没见过的年轻人叫落叶剑，只是不知道这是真名还是江湖上了流传的名号。 “混沌剑神都不看在眼里？”成涟自斟自饮，一点都不怕天冶子摆出的架势，这让曾和他交手的荆先生都有些看不透这个夺刀客了。 混沌剑神，和霜裳修罗比肩，是这个武侠世界人类所触及的巅峰。 “我怕君寻尘吗？”天冶子反问道，语气中充满了浓厚不屑。像是答非所问，却真真切切地回答了成涟的这个问题。 的确，在世俗的力量面前，个人力量还是太渺小。天冶子明面上的势力，那一直蓄养在庄中的三千庄客，就能围杀霜裳修罗。武侠世界的力量毕竟没有无限膨胀，可以百人敌，却无法千人敌。 天冶子也斟饮一杯，继续说道：“不过既然你差点被荆先生杀死却依然敢来，说明你的胆子没有吓破，我还是很欣赏你。只要你愿意投靠我，既往的冒犯我可以不追究，而且你想让荆先生向你道歉、还是想要什么补偿，尽管提出。” “我只是来做交易的。不过招揽……我想了很多。”成涟目光澄澈，“君大侠是我心中唯一前进的炬火，谁要是能熄灭这炬火，我就服谁。可惜，看样子江湖中的大侠要联合才有胜算啊。” 天冶子微挑眉头：“联合？我需要和谁联合吗？” “莲心佛子苦愿天和叠瓣菩萨田旗已经抓住了一直跟着君大侠的小和尚，只是凭这种不上道的手段和他们逊上一段的实力，依然奈何不了君大侠。所以，我想他们一定和其他人联合了。”成涟说着一半亲眼所见一半猜测的话，反而让天冶子无法辨别这个情报的真假。 这时一位庄客小跑着到天冶子耳边窃窃私语几句，然后递上一叠纸。天冶子大略地浏览了遍，笑哼了一声：“难怪你这么说，原来你投靠了南莲郡世家，那么这次你来是苦愿天的意思？” 不愧是曾经给出那么详细情报的天冶山庄！只是这么会儿就查到了他现在居住在南莲郡世家的地盘上。如此，这情报系统成涟他就更要借用了！ “我只是暂借他们的小院住下而已。一间空房，两个有钱人不至于这么小气吧？”成涟继续打着哈哈，“君大侠的炬火还亮着，我就不会投靠任何人。而且我相信我有让人招揽的价值，和黑衣老人一战他有所汇报吧。我那用可爱的理由诬陷我的师姐天赋是否让庄主惊艳呢？” 庄主沉默了，爱才之心和杀心不断的摇曳着。 华梦影投效他之后，他赐予了华梦影一套包含轻功、内功和招式的武功《相柳诀》。这套武功已经数百年无人练成了，它不仅要求修炼者是女性，还有着种种苛刻的要求。只是因为这套武功的确逆天，天冶子才一直收藏着。谁知华梦影不仅修炼得顺风顺水，还进行了一些让天冶子都惊为天人的改进。她那本身就犹如斩之不断、催之又生的藤蔓野草的内力使得这武功招数更加阴柔、强大。 听黑衣老人汇报，这个夺刀客成涟天赋只强不弱。和他对战中就能偷学他的武功，还随即就和其它武功结合、改进，反过来打败他这个原主人。 狩猎部，到底是何方神圣？是怎么培养这两个什么都不会、勘称最完美璞玉的天才的？ 荆先生当初是一招秒杀成涟的，所以对这一点并不清楚。只是他相信黑衣老人的眼力，他那近乎完美的评价也让荆先生惊讶不已。 不过落叶剑显得很不服气，但是在天冶子身后却也强忍着没有发作。 “那么，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天冶子问道。 “我既然偷看了我师姐洗澡，总要负起责任。”成涟嘴里露出了抑制不住的笑。听到这话，天冶子和荆先生的嘴角都抽动了几下。 那晚成涟突然消失，天冶山庄总要找个借口解释下。谁知道华梦影不急不忙地说出了这个理由，让天冶子想要阻止都来不及。刘家主和他女儿刘酥雪自然不相信，齐举也是将信将疑。只是当作这师姐弟闹了矛盾。曾被成涟拒绝的刘酥雪却恍然，原来这对师姐弟是一对冤家，难怪对她这个美人的告白都能拒绝。 但是落叶剑却不知道这里的详情，因为他一向比较楞，所以天冶子让他知道的真相很少，只是安排他完成任务而不告之缘由。一直忠诚、实力也强大的落叶剑也从来没有多嘴。 这次也是，让他知道的只是成涟对天冶子不敬。这一点在落叶剑看来足以成为必杀的理由了。 但是他不知道成涟偷看华梦影洗澡是假，暗恋华梦影的他勃然大怒，藏在袖子里的落叶剑差点就刺出。可是对于天冶子的忠诚和敬意让他辛苦地忍着。天冶子再怎么全能，也不知道这个二愣子暗恋华梦影，所以也没有察觉出此刻落叶剑的异样。 “我也不管她不在还是不愿见我。只希望庄主替我传达一句，三次再会，如果依然陌路，那就不死不休。顺神帐门前已有一次再会，王庭盛宴必定有不止一次的再会，还请做好准备。”成涟淡漠地说道，其中的杀意他演得逼真。 天冶子对这个狩猎部更加好奇了，这个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组织，有着如此奇怪而凶狠的规则。不过也因此，对华梦影有着些许防备和戒心的天冶子却有些放下心了。王庭盛宴不远了，之后他们之中必死一个，无论死的是谁，都不用再担心华梦影会有什么异心了。 “当然，这只是小事。因为我不会输。”成涟演技十足地说出了这句逼格十足的话。 “我还想把南莲郡世家卖一个好价钱。”成涟说的下一句让天冶子大惊不已。 “不知道苦愿天和田旗死会不会对南莲郡世家造成地震般的损失？” “呵？！你有这个本事？”天冶子大惊之后是不屑。痴人说梦，一个世家那必定树敌无数，可是苦愿天和田旗至今活得好好的，说明自有他们的强大之处。 “只请庄主给我一份夜侯爷、苍炎剑、点星岛主和崔西寺院的情报。”成涟一本正经说道。 “不可能！你想挑拨他们？这不可能！”一向寡言的荆先生终于失声反驳道，“且不说和南莲郡世家世代交好的点星岛，侯爷是绝对不可能对付对其有恩的苦愿天！” 天冶子也是连连摇头，仿佛成涟说了个不好笑的冷笑话。 “哦？绝对不可能吗？”成涟故作高深地用一个反问句，让见惯尔虞我诈、卖友背情的荆先生和天冶子哑然失言。只有不明觉厉的落叶剑张大着嘴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机锋。 “一份情报而已，小庄双手奉上。权当看一出不自量力的蝼蚁妄图撼动南莲郡这棵参天大树的戏码。”天冶子拍了拍手，不一会儿就有一位庄客捧着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是厚厚的一叠情报。 成涟也不客气，拿过细细读，直读了一个时辰。 看到成涟翻到了最后一页，一直等待着的天冶子这才打破沉默。 “可以了？这些情报你尽可带回去细细品读。” “不用，带回去反而碍事。”成涟将情报扔回了一个时辰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的庄客手中托盘里。 “那么，庄主告辞。” “不送。” ——·····——·····——·····——·····——·····——·····——·····—— 这一番演戏比中午的装逼还要累上几倍，一直装模作样、故弄玄虚的成涟内心直抱怨狩猎部这工作真不是人做的。 他和天冶子所说的一切都是胡说八道，只有他藏在大量信息中那最不起眼的向华梦影的传话才是他的目的。什么夜侯爷、点星岛主都是他随口报出的名字，卖南莲、要情报也是无的放矢，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不过要是能因此给天冶子不切实际的幻想、在这些群雄中埋下不信任的种子也是好的。 君寻尘死后成涟承诺的投靠也是不可能的事，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在地球上的狩猎部喝下午茶了。现在开一开空头支票也是让还算真的爱才的天冶子有所顾忌，不会疯狗一样对付他。 南莲郡世家的入局、君寻尘的行踪动向、南莲郡世家的覆灭、群雄的反目相杀，这些信息炸弹哪一个都比狩猎部两个新秀的生死来得震撼，也只有这样子才会让这些高高在上、俯瞰全局的人物反而忽视了卑微的个人。 天冶子也的确忽视了这两个小小的人物，他让落叶剑给华梦影传话后就径直走回房间，为将来的变数重新进行布局和谋划。 成涟出了顺神帐的大门朝着大门所对的方向施展轻功狂奔三十公里。来到一片杳无人烟的草原，等待着所约见的来人。 顺神帐虽说庞大繁荣不逊色燕朝任何一座州城，但是它毕竟是在草原中。四周的大草原还是非常荒凉而寂静。也只有这里，可以完美地躲开天冶山庄的情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