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塑料工业网 - 言情小说 - 后唐帝女传:半城烟沙在线阅读 - 第七章 恨别

第七章 恨别

    树夏醒来时,人已经在苏太后寝宫的偏殿中。宫女们正小心翼翼地喂她喝茉莉羹。寝宫里金碧辉煌,幔帐轻盈,摆满了馥郁的黄花杜鹃。炭火旺盛,寝宫内异常温暖。若不是窗外北风呼啸,都让人忘记这是严寒的冬日。

    宫女道,树夏已昏睡了三日。苏后特地叮嘱过,茉莉能镇静舒缓,最适合压惊了。树夏问起后花园的异象,那些奴婢们却突然哑巴了一般,不敢接话。树夏只好转换话题:“你们喂我的茉莉羹怎么有股异香,咦,我怎么觉得头晕?”

    婢子们看到树夏在迷药的作用下又昏沉沉快睡去,这才起身退了出去。

    北风呼啸。宫灯明灭。

    深宫之中,静得可怖。

    苏太后的寝宫如深潭,宫人们都不得四处走动。

    院子里卧着几颗梅花,依稀送来香气。

    尽管是这样,十三还是嗅到了不知何处飘来的血腥味。十三隐身在一片假山后。他那位朋友居然能请得动长公主帮忙,长公主的马车将他带入宫中。谁料,苏太后的寝宫大门紧锁,奴婢们鲜少进出,他趁夜翻墙进去打探了几番,却怎么也找不到树夏。那个血莲花池,也让他觉得可怖。几年不见,流苏变得越发让人难以捉摸。

    此刻他焦心的,只有树夏。

    一堵墙壁被从内往外缓缓推开,几个宫女低声说着什么,又合力把那扇隐秘的墙壁给合上了。

    夜猫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得惊叫,猛地蹦远,它钻过远处的墙洞,刺啦刺啦地扒着枝丫。

    待那些宫女们走远了,十三从假山后面闪身出来。急急几步,他走上面研究那面墙壁。

    这个偏殿,诡秘异常,大门居然和墙壁是一个颜色,别说在夜里,就算是白天,若不是走到几尺近,根本不会发现这是一个出入口。这儿也没有明窗,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一面墙壁,方才几个宫女从里面出来,才让十三察觉到异常。

    深宫里不知是谁在吹奏埙,其声呜呜然,寒透骨髓。

    那曲子,为何,听上去有些耳熟?

    十三没有再细想。他用力推开那堵墙。飞身进去,树夏倒在榻上,已不省人事。

    少女紧闭双眼,面色苍白,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步摇胡乱插在她凌乱的发髻上。

    “树夏,树夏!”十三低声呼唤。

    少女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

    十三脱下袍子,将她裹住。临出门前,他脚步停了一下,那屋子里的花开得异常旺盛,他一挥剑,一朵杜鹃的根被极速斩断,他腾出一只手,那花落在他掌心。一朵杜鹃花瓣粉碎,内里竟可辨出异样的粉末。“好毒的妇人,敢下毒!”十三嗖地站起身,凛冽之气扫得树夏步摇落地,一头青丝散乱地披下来。

    十三把树夏搂紧,闯出了门。

    风寒刺骨。

    他抱着她,使了轻功急急快走。

    “站住。”只听得宫人一声喝,四下火把登时围了过来。

    十三杀气顿起,他一手楼住树夏,一手拔出玄色的冷剑,严阵以待。

    “故人来哀家宫里,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便要偷偷带人走?”流苏身着华服,拖着长长的摆,一步一步走到十三跟前。

    她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

    她明明是媚如九尾狐,哪怕是遇到万般事儿,也总是微微勾笑。但此刻的她却控制不住真情流露。

    六年了。故人一别,应是分外想念。

    但他又知自己的情谊吗?

    多少个梦里,她褪去朴素的衣衫,撇开自己卑微的身份,摇身一变。她梳着漂亮的发髻,穿着绫罗绸缎,她出现在他面前,美若惊鸿。而他眼里,尽是爱意,是缠绵啊。

    为何,面前这个男人,却这样冷。比冰还寒冷。

    苏太后看着他,缓缓流露出妒与痛:“十三,你私闯后宫,不怕被我斩头吗?”她望着他。好像,还能清晰记得有关于十三的那些细节……

    十三见到故人,面色却极冷。他缓缓说:“让我带她走。否则,”

    流苏心中一痛,咬牙追问:“否则什么?”

    “我劝你,别动她。”十三说罢,眼里已尽是杀气。他利落地挥剑,将几个围上前的宫人刺倒。

    流苏情急之下,挺身挡在十三面前。“有本事,你杀了我再走!”她厉声道:“这里可是皇宫,十三,我若不让你们走,你能踏出这宫门?”

    只是短暂怔了三秒。

    他的剑,凌厉凶狠,径直刺向她。宫人们吓得惊呼。

    她没有避让,站得直直的,十三的剑锋一侧,流苏一缕青丝飘落在地。

    “为何不躲?”他语气缓和下来。

    她难得大义:“因为是你。这深宫让我身不如死,死在你剑下,也畅快。”

    “当年,可是你执意要进宫的?”十三低头看她,眼里有些痛惜之意,:“既然难受,又何苦伤害别人,何苦深夜吹些伤感的曲子,收手吧。”

    苏太后眉头蹙起,泪水弥漫:“收手,你叫我怎么收手?”

    十三再不言语。他叹口气,抱着树夏跃出宫墙,宫人们想追,苏太后却道:“罢了,罢了。”

    寝宫内,苏后举起酒樽狠狠砸向镜子,俯身抽泣。

    “奉帚平明金殿开,暂将团扇共裴回。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自己对诗词一窍不通,但宫里女子的闺怨,太深沉,总有人吟起这诗。听着听着,她竟铭刻在心。

    人们只道是她虚荣无度,却不知她是穷怕了,便走了极端。

    人们只道是她****,无度,却不知她内心也有爱,也藏着一个人。

    君子,一朝又一朝。会老。会死。

    她也会老。她也会死。

    她不甘心,不甘心老死宫内。哪怕自己能命人弄来几个男宠,那又有什么意思?她要的,是顶天立体的那个人。是他……

    宫门处,长公主的马车已在那儿接应十三。一个身着素白色袍子的青年男子下车迎着他们。

    “找到了?”白衫男子看了眼十三怀中的树夏,她嘴唇微白,还是昏迷着。

    “嗯。”

    “我们速速出宫再说。”一行人在夜色下出了宫门,渐渐隐没在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