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天牢.鬓如霜 (下)
十三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树夏主仆二人已等得心急如焚。 “怎么样?阿桥现在在哪里?”唤香忘了主仆位份,抢上前问。 “夙夜未归被抓了把柄,人到了秋泽的宅子门前,被拖走了,现在被押在天牢,说是隔日便要提审他那杀害刑部侍郎的案子。”十三道。 “他们是不是瞎啊?阿桥一个平民老百姓,连那什么官的面都没见过,为什么要杀人?”唤香气得不行。 “阿桥此番怕是麻烦大了,按常理,不出三日他必会被斩头。”石墨予走了过来。 唤香蹦了起来:“石公子,你能别说这么丧气的话吗?” 石墨予挑眉一笑:“那你们说说,这会儿还能怎么救阿桥?” 石墨予打听到,阿桥被jiejie骂后,带着浑身杀气跌跌撞撞出了城,一路走到城郊寒露寺。巧就巧在,刑部侍郎王从,每月那日会往寒露寺住上一夜,和大师友人谈心,再赶在天亮前回城内上朝。 王侍郎的妻子姜氏交代,她与丈夫感情笃深,无论丈夫去哪里,她都随行。那夜她睡得迷迷糊糊,曾起夜去小解,那贼人定是趁着那个空当窜进屋内,对她丈夫下手的。 全城大搜索后,所有到过寒露寺的人都被抓起,一一查问。阿桥嫌疑重大。 姜氏在看到阿桥的画像后吓得容颜骤变。她在案发前的傍晚曾在寺外撞见过阿桥。那阿桥神情恍惚,很是异常。她带着侍女踱步,却被跌跌撞撞的阿桥扑了个满怀。侍女大声斥责阿桥,那阿桥却直勾勾盯着她们,没有反应。主仆二人怵得慌,匆匆走了。她们怀疑,阿桥丧心病狂之下,趁夜杀害了姜氏的夫君王侍郎。 在案发后不久,士兵四处搜查,在寺门外墙处发现了一个血掌印,这掌印和王侍郎床头那枚几乎一模一样。士兵对比了各个嫌犯,只有阿桥的手印和那墙壁上的血掌印如出一辙一样! 就算是嫁祸,如此罪证,该怎么替阿桥解困境?他也只有等死了。石墨予打着背手想走,被树夏拦住:“你方才说,‘按常理’阿桥三日会被斩头,也就是说这不一定咯?” 石墨予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就你聪明。” 他挑衅地看了眼十三,他动作如此亲昵,十三忍着恼,把树夏拉到自己身后。 “你就少卖关子了。”十三严肃道:“她们都急得不行了,有什么救阿桥的办法你告诉我,实在不行,问斩前我定带人劫狱。” 石墨予哈哈大笑:“十三,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何身份,在这洛阳城,你我二人能轻举妄动?就算枉顾自己性命,你父亲和他的大军,你都不顾?” 看十三已有怒火,石墨予才道:“我赌苏太后会出手救阿桥,你们敢不敢赌?” “流苏?她是什么人,她何时在意过别人的贱命?”唤香连连摇头:“就算她和阿桥有点缘分,也不会在这事儿上出手的!我们决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女人身上!” 树夏蹙眉,她想了想,说:“我也觉得,流苏不会不管阿桥,那日我见她,是真的被阿桥他们打动……” 十三若有所思,点点头。石墨予激将他:“听闻那苏太后,和你也算是老相识了,你也说说你的看法。” 树夏嘟起嘴,“哼”了一声,石墨予笑了。十三严肃道:“我,和她相识虽久,却也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她终归是个受伤的人,我相信她把阿桥当做弟弟,不会轻易让他就这样被冤死的。” 石墨予拍掌:“这不就对咯,咱们还忙活什么呢?就等那苏太后去张罗吧,到时候咱们去接阿桥出来不就得了?” “对什么对?”唤香急得直跺脚:“少主,咱们去天牢那边看看吧,我实在担心!” 正说着,一只信鸽落了下来,一行人都住了嘴。十三看了字条,转头对树夏说:“眼下,你出去最为方便。我已放出信儿,让朝廷的鹰犬相信,你贪玩,前阵子非要再来洛阳城,这才会出现在此。去吧,隐庐酒肆,秋泽公子在等你。若需人去天牢打听消息,怕是只能走皇亲国戚这条线了,没有纹鸢公主,咱们这群人,是进不得大理寺的地界的。” 那些守在石府外的人尾随树夏到了隐庐门口,不敢贸然进入,只得守着。毕竟这里是朝廷重臣和家眷经常来的地方,他们面生,根本也入不了内。就连唤香,也只能跟着少主到了门前,那里有专门为侍女们准备的歇息之处。 秋泽经营数年,颇见起色。树夏入了隐庐,自然有人引她往里走,这一次,未入隐庐楼上,却径直从后门往外走。这一片是开阔的野地,溪流清澈,远远的,她望到他站在一棵梨花树下。 浅青色衣衫,宽袖袍很是飘逸。 风起,满树梨花如雨,那些白色细小的花蕊如梦似雪,漫天飞舞。 他听到脚步,转头看向她,微笑。 这,花雨之中,分明是一对璧人般般配的人呐。
“我都快急死了,怎么,看到公子你,便觉得踏实了不少。”树夏看到他,心中有妥帖的感觉。 这个男子一定有魔力。他看上去淡泊不已,却永远探不到深处。她不知他在想什么,但她知道只要自己有求于他,他都乐意相助。 “在下方才在纹鸢公主的帮助下,去了趟天牢,阿桥一切都好。”秋泽微微笑着,说:“我问了他话。” “阿桥怎么说?”树夏急问。 秋泽说,阿桥那日确实去过那寒露寺,也确实不小心在墙上留下了血掌印。那是因为他大受刺激之后疯狂捶打,手受伤了。但,他那夜迷迷糊糊靠着寺庙附近的一棵大树睡了一夜就往回走了,他根本没见过什么侍郎夫人,更没不可能杀害什么侍郎大人。 “那,王侍郎床上的血掌印怎会和阿桥的一模一样?”树夏问。 秋泽摇摇头:“这个,我还在查。时间太短,还没把疑点一一厘清。另外,阿桥很担心他jiejie阿娇的情况,我一回来便命人去找他jiejie,但那的人说,她自从丈夫死后,不与人来往,看到来人又骂又吐口水,像发疯了,我的人只得在门外守着她。” 树夏安心地点点头:“那,我赶紧回去告诉唤香他们。有什么消息,我再来一趟。”走出几步,回头有点纳闷地说:“其实,这些你可以写在信笺里的呀。” 秋泽微微笑了。他嘴角的弧度真好看。 “就,想见见你吧。”他呵呵笑着,有点傻,有点可爱。 树夏心里暗骂自己没良心,前几天还在草原上生死与共,这事情一出接着一出,怎么就忘记关心他的伤势了?她刚想开口关心,秋泽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说:“放心,我一切都好。” 她点点头,抬脸,和他目光正对上。 这一眼,好短暂,他很快转开脸:“去吧。” 树夏点头,转身。 又是一阵风起,梨花太美太美,像吹雪,像云烟。她禁不住摊开手掌,她水绿色轻盈的丝绸宽袖在风中翻飞,瓷白的小手,接住了雪一样白的美丽梨花。 细小的花瓣,落在她手心。她合掌,捂在胸前。 刚才那一眼,他的目光太温柔,让她差点误以为他是对自己的情深意重的男子。 想到这里,树夏脸腾地红了,这都是在乱想些什么呢。她疾步穿过隐庐。 “少主怎么样?”唤香急忙迎上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