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答案

    接下来的语文课上,多了一个坐在大后排男生奋笔疾书的身影。

    苏瑾宁把所有韩安讲的知识点和阅读理解整整齐齐抄了下来,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黑板,生怕错过一个标点符号。

    这一举止,让陈航彻底确认苏瑾宁有病了。

    陈航揉了揉眼睛，确认在认真抄笔记的是自己敬爱多年的宁哥后。

    他感觉宇宙可能真的要炸了。

    陈航一直没敢说话，就这么看着他抄。忽然有种想把这事发到学校论坛的念头，那绝对火的一塌糊涂。

    “诶,刚才老师说的那个是什么修辞手法？”苏瑾宁头都没抬,只是把头往陈航那偏了偏。

    可陈航就光顾着看他抄了，老师讲的什么自己都没去听，就包括刚才苏瑾宁问他的问题，他都没听进去。

    半天没得到回答，苏瑾宁在写下最后一个句号后，有些不耐烦的盯着陈航“你盯着我干嘛？我问你呢，你也没听清吗？”

    “啊？”陈航一个激灵，彻底晃过神，看着苏瑾宁呆愣的眨巴两下眼睛，什么也没说出来。

    苏瑾宁瞪了他一眼，看得出来他是一点也不知道。直接转头拍了拍前桌何青的肩膀，脖子抻着问：“班长，刚才第三自然段让重点背的那块，是什么修辞手法来着，我没听清。”

    何青的背影颤了颤，直接愣在了前方。空气最安静的时候，她转过身，目光里夹杂着rou眼可见的不可思议：“你刚才？问谁？问什么？”

    明明问问题的是苏瑾宁，何青却直接丢过来三个反问，一时间把苏瑾宁搞的还挺意外。

    他看着陈航何青两个人一致的疑惑目光，也心知肚明了。

    他把笔放下，整个人慵懒的靠在椅子上，目光撇了撇这两个人：“别这么看着我好吗？不就抄个笔记嘛？”

    陈航狠狠咽了口唾沫，重复他的话：“不就抄个笔记？”

    他把“不就”两个字咬重，惊讶的样子搞的好像苏瑾宁背着他们拯救了世界。

    何青长呼了一口气，像是在慢慢接受现实：“想不到啊体委，你也有奋发图强的一天？”

    陈航点点头，佩服的竖起了大拇指：“看来，我也要向宁哥学习了！”

    “啧。”苏瑾宁烦躁的看了看手机，没理他俩的话题：“帮我把那段标上，我去韩老师办公室了。”

    苏瑾宁潇洒离开后。何青无奈的转身拿过自己的笔记，想帮他把空白填上，顺便帮他纠纠错。但她竟无意间发现，苏瑾宁记笔记的手法还很独特，分段明了，画出重点的同时还能不啰嗦。可以说是，更让人简单易懂。就连字体也如同他人长得一般英俊潇洒。除了错别字有点多以外，拿出去都能说是学霸抄的了。

    “你看什么呢？”陈航看何青有点震惊，也好奇凑过去。

    何青觉得有些意外，抬头问：“你和体委不是一起长大的？他以前学习是不是很好啊？”

    “……”陈航听她一问，噎住了。虽然苏瑾宁初中的时候确实是个三好学生，但毕竟和现在差距太大，他也不让这帮兄弟往出说，所以对何青这句话有些意外。陈航眨巴两下眼睛：“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说了，但好像又没说。

    得到答案，何青微微一愣，然后又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啊？”陈航摸不着头脑。

    何青也没再理他了，帮苏瑾宁把那段的修辞手法填上以后就转过了身。

    陈航正疑惑着，肩膀就突然被拍了拍。他转过身，陈圆圆站在了他身后，正拿着手机一脸惊喜的看着他：“诶诶，快看我刚才抢的裙子怎么样。”

    刚才的疑问被冲散，陈航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你怎么天天买衣服啊？”

    “你懂个屁！”刚才的俏皮可爱烟消云散，陈圆圆伸手点了点陈航的脑门：“去年的裙子怎么能配得上今年的我？更何况夏天就要到了！”

    陈航好笑的扶了扶额，然后就被陈圆圆拉着看了那满屏的订单。

    ——

    办公室的水还没开，水汽沸沸扬扬的从壶盖冒出来，喷洒了苏瑾宁一脸，热的他心情烦躁。

    韩安还翻阅着课桌上的书，应该是在为期中考试的题目做准备。显然并没有对刚才的事很生气，甚至还抬手让他坐下。

    苏瑾宁有些尴尬的坐在了韩安对面，看着一层白色热气后面的韩安，轻轻的开了口：“老师，刚才，我不是在和沈墨羽闲聊。”

    韩安抬头，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笑道：“那在干嘛？”

    苏瑾宁哑然。

    看着韩安有些八卦意味的脸，有些后悔。这句话，还不如不说。

    “我们，在聊您讲到第几单元……”苏瑾宁低着头全盘托出，声音有些微小的藏在了水声沸腾里。

    这句话，可信度不高，更何况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如果换个人老师可能还会信，但如果是他，老师不怪他带坏学霸都不错了。

    “这样啊。”意外的是，韩安的话语里没有掺杂着一点质疑。他如同以往的笑了笑，提醒他：“下次还是要下课再讨论，上课是会耽误课程的。”

    苏瑾宁微微愣神。如果换做其他老师，早就质问他是真是假了，然后劈头盖脸的骂他一顿，说不定还会没收他的手机。

    韩安看着他满脸疑惑，并没有准备解答。而是站起身，把烧开的水倒进了杯子里。

    水流声蓦然响起，随之而冒出来的热气也冉冉升起，最后挥落在半空中。

    韩安把那杯热气腾腾的开水放在了阳台，微风一吹过，杯边的热气就被吹散了一些。

    苏瑾宁看着那摇摆不定的气体，思绪忽然飘出了窗外。

    “你上课一直在抄笔记，是给墨羽抄的？”韩安低头，边研究习题，边问他。

    苏瑾宁被韩安忽然的问话拉回了思绪，然后如实的回答道：“啊，是，他最近在医院上不了课，他怕错过一些课程，我寻思就帮他把今天的随堂笔记抄给他，他聪明，看看笔记兴许就能会。”

    韩安赞同的点了点头：“没想到你这么乐于助人呢？”

    苏瑾宁低头蹭了蹭鼻尖。有点搞不懂韩安的真正目的了。这到底是来批评他的，还是来找他闲聊的？

    “没有，马上就期中了，他错过课程落榜的话，可能会着急。”兴许是办公室里有些浓烈的阳光照下来使得他发困，嘴皮子一滑，就对着韩安说了实话。

    韩安倒是没在意，点了点头，把书翻了一页：“他情况还好吗？”

    苏瑾宁挠了挠头：“嗯，都挺好的。”

    他算是知道了，老师叫他来就是闲聊的。不过看韩安对沈墨羽的事还挺上心，他干脆多说了两句：“应该用不上半个月就能出院。”

    韩安的手顿了顿，若有所思的转了转笔：“这样，那明天放学，我去看看他吧，顺便买些水果。”

    苏瑾宁一惊，赶紧摆手笑着推辞：“不用不用，我有给他买，您就别破费了。”

    “哦？”韩安饶有兴趣的摘下了眼镜，笑容并不温柔的看着他：“我给他买，又不是给你买，你忙着推辞什么？”

    苏瑾宁一时语塞，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回了。他抿着嘴唇，叹了口气：“老师，您今天叫我来是有事吗？”

    “当然。”韩安开口，语气有些严肃了。

    有事？什么事？

    是要开始批评了吗？苏瑾宁低头垂下了眼眸。是说他带坏学霸？还是说影响他人学习？

    大概是韩安老师为人温柔，并不想直接铺天盖地的骂下来吧。

    算了。这些本就是他的标签，谁又会真正信他的话。

    韩安突然弯身，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一阵胡乱的书本碰撞声音后，韩安抱着大概有四五本笔记本放在了桌面。

    苏瑾宁有点懵。

    上课打个电话，用得着这么大阵仗的处刑吗？

    韩安并没有注意到苏瑾宁的满脸黑线，往前挪了挪凳子，认真的一本一本翻开。像是在查看什么东西。

    片刻后，韩安笑着将这几本收拾好递了过去，仍然满眼笑意：“这些是这学期的所有语文笔记，老师这边有更简单明了的，你拿去看。”

    苏瑾宁被他的话轰炸了一下，愣愣的望着桌子上那四本订装整齐的笔记本：“老师，你，把这些给我？”

    韩安要把这些用了半个学期时间整理的笔记给自己。这样的消息或许比自己开始学习还令人惊讶。

    苏瑾宁并没有去摸那四本笔记，他觉得浪费：“老师，你是想，让我把这些笔记带给沈墨羽是吗？”

    韩安轻笑，温柔的眸子忽地装满了些定然：“不是，是给你看的。”

    苏瑾宁歪着头，还是第一次没听懂别人说的大白话。

    韩安收起了桌面上有些凌乱的备课教案和习题，抽出其中一本笔记翻了翻，指着其中一页说道：“这一页挺重要的，一些阅读理解的核心都在这，你拿回去好好看看，不懂的就让墨羽帮你。”

    这搞什么？

    苏瑾宁突然看见了初三那年学习下降，所有老师都疯狂的给他塞笔记让他复习那一幕。

    但最终他还是没能从母亲那件事走出来，就那么一直破罐破摔下去了。

    “老师。”苏瑾宁忽然笑起来，笑声有些干涩，像是在挖苦自己：“没这必要吧？”

    “怎么没这个必要了？”韩安忽然反问，手指在笔记上摩挲了两下：“马上分班了，老师希望。”

    他语气加重：“老师还是希望在ab班看见你。”

    苏瑾宁眸中的暗淡忽然亮起了许多。

    这话……可能自己的班主任金朔朔，都不会这么郑重其事的和自己说吧？

    “老师……你这么做。”苏瑾宁不解又惊讶的摇了摇头，手指不自觉的颤抖：“你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是想拉一个上课睡觉打游戏，下课逃学打群架的坏学生上岸吗？

    自己什么时候有的资本。

    “你会知道答案的。”韩安定然望着他，把笔记塞进了他手里，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给予重大的期望：“有人会给你答案的。”

    那一瞬间，苏瑾宁被韩安灼热的目光穿透。

    手中的力度突然随着心跳收紧……

    ——

    下午的天气又有些阴了，闷热的微风撩起苏瑾宁的发丝，他望着外面如同自己心情一般阴晴不定的云彩，愣愣的出神。

    忽然间，他开始怀念初中时，整天读书写字的那段时光了，也很久没看到自己的父亲为了他的成绩而喝彩了。更是很久没出现过那种，自己再不努力就赶不上谁的感觉了。

    学习真的很难吗？

    他问自己。

    可是课上讲的那些东西，即使自己不学习，随便挑一节课听都能听懂。

    其实不难。

    或许追到普通学生的水平，他根本不需要荒废什么体力，或许他稍微努把力，就能从十几考场走到四五考场。

    但。

    四五考场和一考场还是差着一条长廊。而他和沈墨羽，差着的也不止是考场的数字。

    想要追上沈墨羽，他不知道怎么做。

    但是那颗想陪着他一起发光的心，却越来越强烈了。

    “怎么了宁哥，窗外飘着美女吗？”陈航刚打完球，大中午的就满身是汗往苏瑾宁脸上贴。

    苏瑾宁被吓了一跳，诧异的回头，看着他顺额头躺下的汗珠，有些嫌弃的白了他一眼。倒是没骂他，只是转头继续看窗外去了。

    陈航看他还是一样的不高兴，到底是这么久的兄弟，也突然跟着心情不好起来：“宁哥你说你最近你到底咋的了？”

    苏瑾宁没回头看他，微微转头：“我最近很奇怪吗？”

    “特别奇怪。”陈航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苏瑾宁垂眸，叹了口气。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那些整天发所谓“真理”鸡汤的社交软件，也不是完全错的。

    就像他之前刷到过的一条。那上面的文案说：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开始想为他改变，那种焦虑的落差感，会让你抓狂。

    他当时不屑一顾，甚至在心里觉得，那个让他试着做改变的人，应该还没出生。

    苏瑾宁把目光从窗外的云朵上抽离，转过身来微微闭上了眼，像是在做什么决定。

    “怎么了？”陈航凑过去，声音小了下来。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总觉得苏瑾宁看起来很难受，他应该试着安慰。

    苏瑾宁抬眸，轻轻笑了：“果然。”

    陈航歪了歪头，准备听他继续往下说。

    “陈航，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自己很难追上的人？”

    那个微闷的午后，苏瑾宁闪着眸子问他，那道目光中，闪过的并没有失落，而是些许的幸福。

    陈航怔住了，一滴guntang的汗水顺着鬓角淌了下来，瘙痒着他的皮肤。同时，也瘙痒着内心深处最软的地方。

    他微微笑着，认真的样子是苏瑾宁从小到大很少看见的：“有啊。”

    苏瑾宁没有意外，轻轻托腮，像是觉得他回答的太慢了一般，替他说道：“圆子？”

    陈航略带诧异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起来。不知是不是打球打得太火热，脸上的红晕还没消，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看出来了？”

    苏瑾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轻轻点了点头：“你宁哥什么人啊，瞒谁能瞒的过我？”

    “行吧！”陈航也妥协了，全身放松的靠在了椅背上，看着他，想搬回点颜面：“这么明显吗？”

    苏瑾宁撇着嘴点头：“很明显。”

    陈航又笑起来，眼睛时不时撇着他斜前方的陈圆圆。好在她正为着期中考试做准备，低头苦练习题，并没注意他这边。

    他看着陈圆圆的背影：“她学习好，学校能排上前二三十，而我呢，一直都是几乎垫底的货。”说到这，他低着头停顿下来，像是没勇气再看她：“有时候我真的很想追上她，但又不知道怎么做。”

    苏瑾宁的目光变得深沉，觉得好像找到了那个和自己同样处境的人，他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但是，我就是要追上她。”陈航的声音划破了片刻的宁静，目光也随着激荡的声音闪烁。

    “你……”苏瑾宁握紧了拳头，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心头赢然而上。

    他说不清，但，或许是被陈航感染了心情。

    陈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有些憧憬：“我觉得，宁哥喜欢的人肯定很优秀，不然，你也不会突然这么努力。”

    苏瑾宁别过头轻笑，像是在笑他忽然感慨。

    陈航捏了捏他的肩膀，话语有了转折：“所以，你别觉得迷茫，也别觉得不知道要怎么追上去。因为……”

    上课铃趁机钻了空子，陈航停顿片刻。

    “因为你喜欢的那个人就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