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生无可恋的她
安雨辰被囚禁了。虽然手脚没被栓上铁链，但她的活动范围仅是身处的华丽住所。她能见到的人仅有那两个伺候她的奴隶。 窗外不时会走过高谈阔论或窃窃私语的人，都在谈论着首领和圣女的大婚之事。这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受众人期望和爱戴的首领将与地位神圣高贵的圣女结合，那将是全族巨大的荣耀之事。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婚事也在紧张有序地筹备着。而安雨辰毫无反抗，似乎是接受了这命运的安排。 实际是……好痛！安雨辰捂着肚子，冷汗沾湿了头发，脸色苍白如纸。 痛得打滚？她已经痛得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了！对，她那久未相见的亲戚在来到古拉族的第二天终于到访了！ 痛！几个月没见，这亲戚似乎更厉害了！安雨辰紧咬着唇，轻喘着。 这种痛在亲戚第一次造访时就存在着、伴随着她一起成长，在那个时代她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减轻这种痛，吃药、打针甚至动手术。来到这个时代，安小妹的身体体质好，不会痛得太让人难以忍受。 都是被楼暻渊那个混蛋害她！被他打伤打残几次，然后又乱吃乱补，害得她阴阳失调，来个大姨妈比生孩子还痛！ 更酸爽的是，这里伺候她的奴隶连热水都不提供给她，更不说什么烫烫药药了！卫生用品也只是几块布…… 安雨辰勉强挪了挪身子，床边的凳子上放着水，她想喝一口。冰凉的茶顺着干哑的喉咙进入体内，让安雨辰感觉一阵清凉。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放下杯子，又无力地躺回床上。 已经三天了，她至少还得再痛三天！ 浑浑噩噩地又过了四天，痛楚慢慢离开了安雨辰的身体，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松开了。 半夜，安雨辰被肚子的呱呱叫声吵醒。好饿！ 许久，终于是抵挡不住饥饿大军的侵袭，安雨辰决定起身找东西吃。缓缓起身，双脚下地，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微弱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几步之外的桌上放着几个水果，安雨辰知道，那必定是这偌大的宫殿里唯一的食物。 无力地迈开步子，走到桌边，抓起水果，甚至没有顾及这水果是否清洗过，直接送进了嘴巴。 对于即将成为大妃的圣女，她应该是前簇后拥、一呼万应才是。现实是她过得惨如阶下囚！冰冷的手缓缓将不知名的水果送到苍白的唇瓣，贝齿轻咬，甘甜的水果入口。 亲戚走了，身体缓了过来。食物入肚，脑子也慢慢开始运转了。 伺候她的两个奴隶只有十岁大小，看着她的眼神既敬畏又害怕，靠近她时身子还瑟瑟发抖。由此可断定，暗中打击她的人肯定不是那两个奴隶，她们没那个胆儿！ 那么还剩下两种可能：一是宫尚明月下的命令。但宫尚明月没理由这样对待即将成为他大妃的人，况且这一路来虽然都在赶路，吃的方面却毫不含糊。那只剩下第二种可能，就是女人，宫尚明月的女人。 叫什么，吉力迪丽。昏睡间，似乎从奴隶嘴里听到过这么一个名字。 不奇怪。宫尚明月不仅是一族首领而且样貌俊美，可以说是集权利与貌美于一身。而且他看起来差不多三十岁年纪，在这个早婚早育的时代，他的孩子都可能跟他差不多高了。所以他有几个……甚至几十个女人，她也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不是每个人都像楼暻渊，二十五岁的“老男人”了还无妻无妾无儿无女。想到这，嚼着水果的嘴巴顿了顿。 她费尽心思想要离开楼暻渊，如今是离开了，却没能回到她应该回到的时代，反而落入了他敌人手里。老天爷就是爱捉弄人啊！ 话又说回来，宫尚明月为什么会说她是圣女呢？她身上又没有什么通灵之力，称她为圣女似乎不太说得过去。 还是说……是为了迎合族人的愿望，让他能顺利迎娶她为大妃？ 将吃剩的果核放在一边，安雨辰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她知道自己很美，确切地说是安小妹很美，是那种令人惊艳的美，一颦一笑都足以颠倒众生的美，而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安雨辰苦笑，若不是这张美若天仙的脸，或许宫尚明月根本不会救她。 宫尚明月迎娶她为大妃，是为了一己之私，还是为了对付楼暻渊？又或者，两者都兼有？楼暻渊是古拉族的仇人，宫尚明月冒险靠近皇城甚至可能已经进入过皇城，肯定是奔着楼暻渊去的，很容易就可以知道她和楼暻渊的关系。所以他完全有可能利用她去对付楼暻渊。 倒了杯水，轻抿了一口，安雨辰捧着杯子，开始绕着桌子一圈接着一圈地走。 宫尚明月用她去对付楼暻渊，那她的命就是价值。而她不敢肯定，楼暻渊是否会在意。他是一个骄傲的人，说过她只能死在他手上，若是在意了，也说得过去。而且她对他来说还存在其他利用价值。 若是根本不在意，也不无可能。安雨辰或许永远也忘不了，初识楼暻渊时，楼暻渊杀红了的眼睛、嗜血的笑脸和浑身散发的骇人的杀气。楼暻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何时听说过魔鬼会在乎人的死活？ 而她真的要嫁给宫尚明月吗？为了苟活，要牺牲她的婚姻和清白、嫁给一个陌生却十足危险的男人吗？ 脚站住了，望着杯里的半杯水，安雨辰陷入沉思。 天亮了，奴隶端进来洗漱用的水和早膳，看到安雨辰坐在床上，吓得哐啷一声水洒了一地。 “大……大妃娘娘饶命！大妃娘娘饶命！”或许知道安雨辰醒来后绝饶不了她们，两个小姑娘跪着湿漉的地上，一边哀求着一边不断地朝安雨辰磕头。 “去告诉宫尚明月，我要见他！”安雨辰选择不去看地上的奴隶，一是她需要要摆出高贵威严的姿态，二她也不想看这些奴隶，那会让她痛恨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残忍。 “大……大大妃……”听到宫尚明月的名字，小姑娘见了鬼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子比刚才抖得更厉害。“大大妃……娘娘千万不要……不要再直呼首领的……首领的名讳，那是……是……死罪！”颤抖着嘴，年纪稍长的姑娘艰难地说完了整句话。 “那就去通知你们首领，我要见他！”直呼名讳居然是死罪，看来这里的等级制度森严得恐怖。“这次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记住，以后得称呼我为主人”，安雨辰想起宫尚明月跟她说过的话。 “大妃娘娘，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叫首领过来，除非首领自己想来看大妃娘娘。”大姑娘紧咬着唇，似乎不知道拒绝了大妃的要求，接下来是不是会面临死亡。 “那就叫吉力迪丽过来见我，这个总可以吧！”安雨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生气而威严。她想要获得有关于古拉族和宫尚明月的消息，眼前这两个小奴隶绝对没有胆子告诉她，她必须找有胆子告诉她的人。而吉力迪丽，宫尚明月的女人，将她视为情敌的女人，一定可以告诉她。 “大妃娘娘恕罪！大妃娘娘恕罪！都是迪丽姑姑让我们这么做的！”年纪稍小的姑娘情急之下哭着说：“是迪丽姑姑要让大妃娘娘吃尽苦头，是迪丽姑姑逼我们这么做的！” “她就不怕我日后治罪于她吗？”果然不出她所料！ “迪丽姑姑已给首领诞下长子，地位稳固，向来都以大妃自居，除了首领她谁都不怕……” “麦尔雪，不要再说了！”大姑娘连忙捂着麦尔雪的嘴。“大妃娘娘，求您忘掉麦尔雪刚刚说过的话，求您饶恕我们！”压着麦尔雪的头，两人又磕头不止。 “我不会治罪于你们。去转告吉力迪丽，让她立刻来见我！”安雨辰微扬起下巴，神圣威严的模样就像是真正的圣女。 “是！”两个奴隶又感激地磕了几个头才退出去。 看着地上放着的早膳犹如潲水般散发着一股刺鼻难闻的臭味，她感到庆幸。用膳时间一过奴隶就会将膳食收走，所以亲戚来的这几天她基本都是喝水度日，再不然就吃点水果。若是一直吃着猪食，上吐下泻之苦怕是免不了了。 转念一想，她这几天过的日子和楼暻渊过的日子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之处。痛，流血，不能吃正常的食物。她熬过来了，那他呢？是死，还是活？ 奴隶走后不久，来了一个人。但来人一身侍女打扮，必然不是吉力迪丽。捧着温热可口的早膳，恭敬地向安雨辰行礼。 “大妃娘娘，请用膳！” 冒着香气的饭菜勾引起安雨辰的食欲，七天没有好好吃一顿饭的她不由得朝桌子走过去。 “那两个小姑娘呢？”拿起筷子，似无意地问。 “回娘娘，已仗毙！” “仗毙？”心一惊，手里的筷子掉落在了地上。 “受旁人唆使加害于我族大妃，不仅仗毙，还将鞭尸三日，尸体挂于刑场示众！”仿佛只是再说今天天气很好，侍女神情漠然地将筷子捡起，给安雨辰拿了双新的。 “帮凶仗毙了，那主谋呢？”双眼盯着那双新拿递过来的筷子，安雨辰却没有接过的欲望。 “主谋乃甲子之母，在甲子十二岁成年礼后会以毒酒赐死。” “这……是你们首领作出的处罚吗？”若生命在古楼国就像蚂蚁，那在这里就是杂草，似乎恨不得都扒光，连自己儿子的母亲都不放过吗？ “大妃娘娘莫须害怕，只要大妃娘娘顺从首领，首领一定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丈夫！”侍女的语气间满是对宫尚明月的崇拜。 “你先退下吧！”无血色的唇轻轻地颤抖着，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是燕窝，大妃娘娘用完早膳后记得一起服下。”侍女将冒着热气的药碗放在安雨辰的手边。“请大妃娘娘务必用膳食药，莫辜负了王的一片心意！”语气里带着不可忽视的威胁执意。侍女福了福身，退出了屋子。 肚子里的馋虫催促着安雨辰动筷，但此时安雨辰再无食欲。 初见宫尚明月时的第一感觉果然没错，宫尚明月必定是一个凶狠残暴之人，但没想到残忍到这种令人发指的程度。稍做错事就仗毙，连儿子的亲母都可以赐死，人人都说楼暻渊是杀人魔鬼，但比起宫尚明月，楼暻渊简直大度得让人想落泪。 只要你绝对服从于我，你的安全自然无恙。这是宫尚明月说过的话，而刚刚侍女也说了，只要顺从宫尚明月，他一定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丈夫。 哈哈！想她一个生于长于21世纪的、无比崇尚自由的新女性，难道会因为苟且偷生而过着奴隶般卑躬屈膝的生活！她绝对不要！ 生命曾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自由啊，她的身体、思想、言行，她都要自由！ 想到这里，安雨辰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对，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许她早该以结束生命的方式离开了。余氏母亲得到了妥善安置，欠着楼暻渊的两条命也算了还清了，她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了…… 没有留恋了……没有留恋了……没有留恋了……若可以让她看一眼，见到他一切安好的模样，便真的没有留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