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问计(下)
听到到山阴君这么说,东子心中反倒有几分惊讶,其实他已经猜到今晚宴会的主要目的怕是这位雍容华贵的老人想要招募他。战国时期,各国权贵纷纷招募食客,最有名的“战国四君子”座下食客常达千人,为主人献计献策。这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孟尝君逃离秦国时倚仗的“鸡鸣狗盗”之辈,还有座下冯欢献上的“狡兔三窟”之计。 东子原本以为山阴君是想要招募他为食客,却不料他竟然说出要推荐东子为一人效力的话来,东子心思电转,以山阴君的身份,结合他方才所言“救我魏国与水深火热之中”的话, 暗道:“难不成是想将我推荐给魏王?” 想到这里,东子直接问道:“君上莫非是想让我为魏王效力么?” 山阴君不答,反问道:“先生看此时魏国情况如何?” 魏国情况如何?东子心中暗暗摇头,历史上早有答案了。战国初期魏国在魏文侯、武侯的统治下,内以李悝变法,西门豹治邺,翟璜诛jian臣,荐良才,外以乐羊灭中山,庞涓啸傲列国,吴起击西秦,安河西,成为战国初期最强大的国家。本是一片大好形势,却断送在魏惠王与其之后的一批不会用人的庸君之手,魏惠王不用商鞅,错罚孙膑,直接导致秦国强盛,齐国得势,在两国夹击之下,渐渐使强魏堕落。试想,如果魏国使用这两个重要人才,那么变法将得到继续,国土将得到扩张,魏国的强盛自当延续。而且魏国出的人才是战国中最多的,除了提到的诸人外还有魏无忌,范雎,尸佼,张仪,白丹,乐毅,尉缭,这些人中有的明于法政,有的精于水利,有的善于带兵,如果这些人都各得其所,那么魏国一统天下只是时间的问题。然而,这些人中大部分不是流入国外,就是不得重用,其中的张仪,更是直接导致了强秦更强,积弱的魏国更弱。最可惜的一国,离统一真的是一人之差,满盘皆输。当然,这话不能说得太直接,他思考了一会儿道:“魏国地处中原,被齐国、楚国和秦国包围,可以说为四战之地,发展空间极为有限,再加上受到诸国的制约,经济并不发达,想来国家财力也是有限得很。” 山阴君点了点头,道:“诚如先生所言。” 东子继续道:“据我所知,魏国军队特别懦弱,每战必败,只怕……将来魏国必被楚或者秦灭掉。” 东子这话可没有乱说,但这种话山阴君如何听得,不由面色一沉,一旁的城守大人也是脸上变色,喝道:“大胆……君上恕罪,想是今日大胜,陈先生又饮了几杯酒,所以口不择言。” 他这么说实际上是在维护东子,魏国现在情况谁人不知?但谁敢如他一般竟然开口说出要被灭国的话来,尤其面对的是魏国统治阶层,他们最忌讳的就是这类话。郭城守欣赏东子的才能,担心他得罪了魏国上层,这才出言为他掩饰。 听郭城守这么一说,东子微微一笑,只是低头饮酒却并不说话,其实这话东子也是故意说出来,一是试探山阴君的度量,二是看看魏国上层是否对当前的形势有清晰的认识。 山阴君沉吟了一阵,挥手道:“郭城守不必责怪陈先生,这话虽然难听,却也未必不是事实。” 说着向东子拱手道:“不知先生有何计策可解我魏国之难。” 东子皱眉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魏国有今日的情况虽然是地势之故,却也是多年人才流失积弱而成,绝非一个简单的计策就可以奏效的。” 山阴君长叹一声,苦笑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说得好啊!先生此言之意,是说我魏国已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么?” 说罢,不等东子回答,又自顾自的道:“可惜我魏国多年来竟然无一名将,若是有廉颇、白起之类的当世名将,魏国又怎会衰败如此,靠着年年向周边国家的进贡才能苟延残喘,就连我宗室女子也……” 说到此处,这位雍容华贵的老人竟然流下泪来,想是忧伤国家的艰难。 便在此时,就听得大厅上玉佩铃铛作响,有两名女子袅袅娜娜的走了进来,其中一名女子自山阴君席上捧了酒杯,另一侍女模样的女子捧着酒壶,两人来到东子身前跪坐下去。 东子一呆,只见这女子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捧着酒杯而露出衣衫的一双皓腕细润如脂,粉光若腻,更兼星眸流转,顾盼之间动人心魂,心中不由暗赞:“好一个美人!” 若说嫣儿淡雅脱俗如小家碧玉,那么此女便是光彩照人撩人心怀,便是身后的侍女也有七分姿色,只是在此女的光环之下自然黯然失色了。 不知怎地,东子却仿佛觉得这女子有几分面熟的样子,心下狐疑:“我来到战国时代这才几天,怎么这女子似曾相识的样子?” 这女子跪坐在东子面前,身后的侍女乖巧的捧壶斟酒,随后就听这女子清喉娇啭:“闻先生以一己之力大破盗匪,救了合城百姓,小女子特地献酒一杯。” 说罢,这女子将酒往前一送,东子心下疑惑:这是谁家女子,怎敢如此大胆出现在酒席上?是舞女?还是谁家的侍妾?” 思索中,人家已经将酒杯递了过来,东子只得接过喝了,那女子微微一笑,示意侍女再次斟满了酒,送到东子面前道:“这一杯酒却是为了我自己。听闻先生妙计无双,一两个小计便能退去千余盗匪,小女子也想向先生讨一计解救自身危难。” 这时,东子恍然道:“啊!?原来是你!” 原来,看着这女子雅致的举动,东子忽然想起她是谁了。当初他与百里神医在城守府外等候之时,有一青衣男子出现,将老村长的书信转交给城守,当时天色灰暗,东子看不太清楚他的样子,只是觉得他的眼睛灿若星华,举止过于雅致和娘娘腔了,此刻见了她熟悉的动作,立时反应过来,原来那女子曾经女扮男装与自己朝过相,怪不得觉得面熟。 那女子见东子看了出来,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解释。 这时,却听山阴君不高兴的道:“菱儿,你怎地来了?还不快快回房去?” 这菱儿只是不理,双手捧着酒杯送到东子身前。 东子正错愕中,又听山阴君叹气道:“这孩子……先生莫怪,菱儿是我最疼爱的小女儿,封号香菱公主,一向被我宠坏了。而且她将为了我魏国安定而远嫁他乡,因此得了大王允许,出嫁前好好游玩一趟……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看着香菱公主含笑举杯,眼神中却有不可捉摸的意味,东子略微尴尬的笑道:“公主取笑了,以公主之尊都会遇到的难题岂是我等小民可以解决的,公主去求令尊与魏王,想来天大的危难也会迎刃而解。”
谁料,听了东子这话,山阴君却是叹了口气,抢先道:“我知道菱儿想求的是何事,这件事魏王与我这做父亲的可一点法子都没有。” 东子奇道:“连两位身居高位的人物都无法解决,公主找我更是没法解决了。” 香菱公主幽幽叹气道:“他们为了国家的生存,哪儿会顾忌我一个女子的感受与死活,我见先生退敌之时奇思妙计,或许有办法解决我这问题也不一定。” 东子眼珠在香菱公主与山阴君身上转了转,隐隐约约也猜到是什么事,便道:“若是我猜测不差的话,公主所谓的危难与难题,大约是和亲方面的事,这可是关系到国家稳定与否的大事,恕我人微言轻,无能为力。” 香菱公主微微一呆,道:“你好聪明……你是怕得罪赵国或者秦国,所以不敢为我献计,对么?” 说话间语气激烈,颇有不屑之意,东子微微苦笑,心道:和亲的事历史上海了去了,凭你父亲几句话自然能够推断出来,算不得什么聪明。只是,你后面这个激将法的水平也太差了些。 香菱公主见东子并不说话,微怒而又带着几分绝望的道:“我就知道,你们一个个铁石心肠,从来不会真正关心我,就算是我将来嫁过去受苦受难,你们也会不闻不问。” 他这话虽然是对着东子说,其实却是说给他父亲听,这几句压在心中的话吼了出来后,突地趴在东子的席前,呜呜的哭了出来。 东子最见不得女人在自己面前哭鼻子,连忙安慰道:“公主莫要悲伤,似你这等美貌的女子,无论是赵王还是秦王,娶了你之后只有千般呵护宠爱的道理,怎么会受苦受难呢?” 香菱公主哭泣道:“当今秦王年老,后宫美女无数,似我这等结亲求和的女子,六国中不知有多少人,只怕过不久秦王便将我赏赐给朝中大臣……还不知是什么命运在等着我呢!” 山阴君安慰道:“为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一力主张与赵国结亲,我们魏、赵两国渊源颇深,想来赵王不至于冷落与你。” 香菱不理,只是呜呜哭泣,但军国大事,哪儿是她哭泣几声就能改变的。 东子见他梨花带雨,娇弱可怜,不由道:“和亲虽然能求得一时平安,却终非是治本之法。” 山阴君道:“我们如何不知,只是苦无良策而已,先生可有妙计!” 东子皱眉道:“魏国势弱,可以拉拢他国合众弱以攻一强,以达到兼并和扩大土地的目的。” 山阴君道:“此为连横合众之法么?当年苏秦配六国相印,倒是完全压住了秦国,但可惜后来被秦相张仪破去,此后东方诸国一盘散沙,我魏国积弱,甚至成了众国虎视眈眈想要吞并的首要目标。” 听到苏秦、张仪之名,东子心下一动,问道:“现在秦国丞相为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