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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这坎儿,我还真的过不去,我都考过两回了,没一次叫我顺心。 头一次在家乡的小县城考的。学校早几天的模拟考试,成绩都不错,老师和同学对我信心满满,可换上真枪真刀的,我脑子哪根筋出了毛病,结果考焉了。 放榜后,那份伤心和愁苦真是没法说,我羞愧地躲进屋里,失声痛哭。以前,父母一直以我为荣,认为我是两儿女中最聪明伶俐的一个,如今也不能考上大学,这给他们带来的也一定如我一样痛入心腑的挫败感。 在一个下着大雨的清晨,我跑进雨天里淋雨,盖头盖脑的雨把我心淋得更冷:把我淋死了算,活在这世上简直丢人现眼呀。 母亲看我淋雨,就放声大哭,天下最慈父母心呀!母亲哀求我说:文儿,你不能把自己一次就考没了呀,可以再考嘛。 听到母亲哭,我更加心碎。 jiejie知道我在雨天里淋雨,也马上赶过来,在旁劝我说:文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呀,何必自己苦自己呢? 姐夫跟姐一起过来了。这些年,他发了些横财,说话跟以前也不太一样了。他冲上前,对我说:你淋个球,你淋,我丈母娘跟你一起淋呢! 他故意把“我丈母娘”几个字说得很重,明显是想讨好我妈和我姐。 姐夫在我姐面前最怂。姐心情好的时候,夸他一二句,他在梦里都兴奋,jiejie要是不高兴,他出去关门都小心。 这时,jiejie就没给他好脸色了:不关你事,少掺和,一边去。 姐夫果然一边去,不敢说二话。 我自个儿淋死事小,连累母亲事大,听了劝,以后就天天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直到父母送我去临潼亲戚那儿求学。 老远跑到陕西来读书,父母亲花了不少钱和托了不少关系才搞定,我也抱定“不成功则成仁”之决心。 学校的艰苦生活自不必说,我投入学习中的那股劲,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自残!我一天不是在教室做习题,就是在宿舍看书,不是在宿舍里看书,就是在教室里做作业。白天跟课桌和板凳寸步不离,晚上,跟被窝的亲密接触也不超过黑夜时间的五分之一。我都瘦得皮包骨头了,走到街上,也小心风儿把我刮跑了。 跟我要好的一位同学说:文文君,你可千万别为一张录取通知书把命都拼上呀。 她可说对了,我就想用命换那张通知书,不然,无颜见江东父老。 得补充说明一下,我姓文,名文君,名字有点怪,那是父亲取的,要怪怪他去,我生下来只带哭的权利,谁怎么叫我,爱怎么叫我,那是父亲最热衷去管的,我没有发言权。 父亲没读多少书,但先辈灌输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以及“学优则仕”的观念,让他全盘接收了。父亲在我名字上连续两个“文”字,无非就是指望我在读书上,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可惜我真的没有这种命。第二次高考成绩一揭晓,我名字又排在“孙山”之后。欲哭无泪,跑到骊山顶上去淋雨。 亲戚担心我受了刺激,弄出什么事来,赶紧送我回老家来。 真是怪了,一到老家,老天爷都哭丧着脸:天天下雨没停歇,是不是它在同情我?它天天下雨,我就天天淋雨,反正心死,用不着去爱惜。 母亲陪我哭,而父亲蹲在门边,大口大口地抽闷烟。他不劝我,但他的心,跟我一样死、一样伤。父亲三天没出门,偶尔出门,遇到熟人问起我的情况,他话也不答,掉头就走。我看见了,就狠狠地捶脑袋,恨自己如此无能,不能为年迈的父母带来些许的荣光。 jiejie和姐夫听说我回来又淋雨,赶紧过来劝。 jiejie说:文弟,你“文”路走不通,我带你走“商”路去,兴许你是做生意的好料。 姐夫跟着说:不能吊死在一棵茄子树上,就跟我们做生意吧。 jiejie搀扶母亲回去,姐夫就嘀咕一句:你再复读,可能会读出神经病。 我cao,姐夫就敢对我牛B,这几年,他若不是有jiejie扶佐着他,做生意走了点狗屎运,发了点意外之财,哪还轮得着他有资格来对我刻薄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