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孩子的烦恼（下）
赤木只在背山城里待了一天，第二天便要随大车返回赤岭村。因为下一次见面至少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于是赤枫便在罗犽的陪伴下将父亲送到背山城西门，才掉头回培养所。 培养所位于背山城南门外的山上，回去的路从城里走等于是绕了大圈，他们自然是选择走捷径。此时的赤枫身上并没有零花钱，自行椅也是八字还没有一撇，而此时恰好是周末的早上，培养所例行的休息日，没有安排课程，他也就不急着回去，两人干脆郊游式地步行回去。 从背山城西门外绕道城南，其中就要经过培养所用来进行野外实践课的那片小树林，赤枫拄着双拐走到这里也有些累了，便与罗犽在林间空地上休息片刻。 两人休息不到片刻，林间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听起来又七八人之多。从这些脚步声越来越大的趋势，可以轻松地判断出对方正是朝着这个方向过来的。罗犽警惕地站了起来，手握着腰间的铁剑，紧紧地盯着那个方向。 同时他头也不回地对着被掩护在身后的赤枫说到，“还能走吗？来的人不少，我恐怕应付不来，你先走！” 罗犽担心赤枫的安全，而赤枫也同样在意罗犽，“那罗犽哥哥你呢？” “不用担心，我跑得快。只要牵制他们一会儿，我也会马上离开的。”罗犽是这么说的，但是能否真正做到就不是一句简单的承诺能够保证得了的。 赤枫只是年纪小，并不代表智商低，自然听出了这句话中的敷衍意味，立刻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我不走，我要和罗犽哥哥共进退！” 罗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竟是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主动迎了过去。 罗犽这么做，赤枫自然是无能为力的，依靠两条拐棍的他绝对赶不上对方的步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罗犽的身形消失在林间。 这时罗犽已经在前方的林中和对方迎面相遇了。 来人共有八个，个子不高，略显单薄，都用布条蒙着脸。其中躲在后头的四人并没有携带武器，而其余四人则手持铁剑呈扇形向罗犽包cao过来。 后排四人中的某一个压低了声音说到，“上！”虽然他极力地改变着自己的声线，依然无法掩盖男孩发育期特有的那种难听的公鸭嗓子。 罗犽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抽出铁剑盯着近前的四人，同时也不忘给后排几人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四名拿着铁剑的武士立刻耀武扬威地扑了上来，与罗犽战在了一起。这四人的技巧与罗犽基本不相上下，甚至连套路也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是罗犽的气势更足，打得更拼命些，招招都是以攻代守、以命搏命。 这四人只想仗着人多势众稳扎稳打，并不想罗犽拼命，所以一时半会儿有些束手束脚的，施展不开。 看了一会儿，后面那个公鸭嗓子的忍不住了，不耐烦地催促到，“你们还是武士吗？四打一还怕受伤？” 听到他的责难，那四人不敢再有所保留，只得加紧了攻势，场面立刻变得血腥起来。受伤流血的不止是罗犽一个，他们四个多多少少也都挂了彩，只不过是不如以少敌多的罗犽那么严重而已。 赤枫虽然腿脚不便，但是这么一会儿工夫，早已偷偷地摸到了离这里不远的一处树丛后面，正焦急地关注着罗犽的情况。 他虽然不是个武士，但这会儿也已经看出罗犽的情况不妙。虽然目前受的还只是些皮rou轻伤，但如此持续下去，单单是体力消耗和失血过多，这两样足以要了他的小命，更何况刀剑无眼，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不行！我要帮助罗犽哥哥！”赤枫从来不是那种轻易向命运屈服的人。 决心是一回事，能力又是另一回事。此时他不过是个六岁多的孩子，就算给他把剑，也帮不上罗犽的忙，贸然地凑上去，只会给罗犽带来更多的麻烦。他明白这点，于是反而静下心来想办法。 “我是个造物师！造物师的战斗方式是造物……”他立刻有了主意。 极力思索着这半个多月在培养所所学的知识以及翻阅过的图册，又转头看了看四周郁郁葱葱的林木，很快他就找到了一种最适合当下情况的造物。 罗犽的情况容不得片刻的耽搁，他第一时间进入了造物的状态，脑海中浮现出造物的形态，而思之力也同时在眼前将其重新描绘并构造出来。随着那件造物的形态在眼前稳定下来，周遭的极小范围的林木出现了一阵轻微的晃动，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没少。但是赤枫的手里，却已经多出了一样东西——弩。 这是一支完全由木材构造的小巧手弩，木头机括、木头手柄、木质弩矢、韧皮藤质弩弦，虽说弩矢没有加装铁簇时杀伤力会弱一点，但是近距离攻击的话威力依然不容小觑。 于是他手持这柄小巧手弩走了出来，试图瞄准围攻罗犽的四名武士，却因为对方的动作太快而一直抓不住目标。 不过他的出现还是起了作用，当下就有一名武士发现了赤枫手中的手弩，知道这是高杀伤性武器。以他们身上单薄的皮甲，在如此距离下被射中，后果至少是重伤，死亡的几率也同样很高。于是这名武士惊骇地退出了战圈，第一时间做出了防御姿态。 此人的退出让原先没有注意到赤枫的另外几人惊醒了过来，赶紧也纷纷采取守势，罗犽的危机也终于是随之消除。 罗犽虽然没有看到身后的情况，但是从对方的表现上也猜出了个大概，立刻向着赤枫出现的方向退了过来。“你来做什么？” “罗犽哥哥，我来帮你！”赤枫很开心自己真正帮到了对方。 罗犽眼见对方没敢逼近，才抽空回头瞄了一眼，看到了赤枫手里的武器，立刻伸出手，“给我！” 赤枫也不是那种逞能的人，知道自己用不好手弩，干脆交给罗犽这种专业人士去使用。 手弩到手，罗犽干脆把铁剑交到左手，举起手弩瞄准对手当中一人的咽喉，骇得那人又退后了几步。 公鸭嗓子眼见形势急转之下，心里自然是不太乐意，再次催促那些武士，“怕什么！你们没看到他那个破弩只有一支箭吗？我们人多，上！” 那四名武士闻言也觉得有些道理，便又打算欺身上来。 罗犽却开口说到，“箭是只有一支，你们的命也只有一条，谁先上来谁死！” 此言一出，那四名武士的勇气顿时又缩了回去，谁也不愿意当那个出头鸟。 那一直在指挥众武士的公鸭嗓子见状又准备开口，罗犽却是先一步把手弩标准了过去，“或者你先死也可以！” 公鸭嗓子闻言吓得连退好几步，本来打算说的话也都咽进了肚子里，再也不敢开口。 场面陷入了僵持，赤枫感觉自己的思之力还很充足，抓紧时间又构造了几支弩矢递给了罗犽。对方见状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手弩虽然装填速度慢，但是罗犽若是发狠射杀他们其中一人，然后让赤枫帮忙装填，自己拼着命牵制其他三人一会儿还是可以的。此消彼长之下，他们虽然人多势众，最终怕是要死伤殆尽。 这时候罗犽又一次开口，“还不滚！真想死吗？” 这些人如蒙大赦，立刻战战兢兢地退出了这片小树林。直到感觉离开了手弩的射程，他们才撒开了腿逃命而去。 “罗犽哥哥，你的伤势不要紧吧？为什么就这么放了他们？”赤枫对于罗犽所做的决定相当不解。 罗犽确定对方已经离开，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看着赤枫，“我知道他们是谁，杀了他们对我们没有好处。而且，我不想你有事。” 原先赤枫在暗处，对方只会针对罗犽一人，而且根据他的分析，这些人也只是针对自己而已，并没打算对赤枫下手。若是自己真的下了死手，对方被逼急了之后反而没了顾忌，到时候无所不用其极，赤枫必然要受到伤害，那就得不偿失了，罗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赤枫开心地看着他，“嗯，我也不想罗犽哥哥有事。放了就放了，没关系。” 发生了这种事情，两个孩子也失去了继续郊游的兴致，而且在这片视野不佳的树林里，难免有些不太让人放心。虽然刚才那些家伙没有以死相拼的勇气，应该不会卷土重来，但多少还是要防着点。于是两人赶紧返回已经不远的培养所，总算是把心里的大石头给放了下来。 回到培养所之后，赤枫直到亲眼见到罗犽的伤口全部处理好之后，才放心地上山去。 罗犽的伤势虽然略显触目惊心，但其实并不算重，包扎之后止了血，已无大碍。等到赤枫走后，他便拎着刚才那柄手弩走出自己的营房，在武士营里兜了一圈，来到另外一座营房门口才停了下来，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里面的人。 营房里恰好有四名武士，正在那里低声说着话，见到罗犽拎着手弩出现在门口，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伸手去抓一旁的武器。 罗犽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冷冷地盯着这些人看。 几个人被他盯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赶紧放下手中的武器。先不说这里是武士营，罗犽不可能对他们出手，而且他们刚才也不曾露出过真面目，就算对方真的猜出他们的身份，也没办法做些什么。 “罗犽你来这里做什么？”其中一人壮着胆子问到。 罗犽看出对方心虚了，也不说什么，举起手里的手弩晃了晃，这才转身走开。 他无声的警告远比一大堆废话更具威慑力，那几名武士猜不出他的真实意图，心里难免忐忑。而且罗犽这么明目张胆地找上门来，无疑是告诉他们，“我已经知道是你们做的，你们给我小心点！”他们谁也不知道罗犽打算怎么做，只能是坐立不安地等着对方的反击。 然而罗犽并没有打算进一步追究，因为这种事情根本没有证据，而且他也不打算给吃饭带来麻烦，只要吓唬吓唬这些人，让他们收敛一点就好。 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罗犽心里清楚得很，无非是塔伯等几名造物师对自己那天的表现很不满，于是想让手下的随侍武士收拾自己，至于杀人泄愤什么的，估计还不至于。所以就算他能够从对方身上的伤势找到一定的证据，也只能指证这几名随侍武士私下斗殴，根本无法牵扯出其后的造物师学员们，反而会替赤枫结怨，带来更多的麻烦。 身为随侍武士，罗犽认为自己的职责就算保护侍主，而不是给赤枫惹麻烦，所以此事必须到此为止。 ========================想象中的分割线======================== 接下来的日子里，赤枫全身心投入到了自行椅的结构中去。有了劈柴机失败的经验，他更加明白到基础知识的重要性，一边学习，一边实践。 他先是参考马车的设计思路，将四颗轮子的结构缩小后移植到椅子上，并以此画了一张设计草图，这是绝大部分造物师在构思一件结构较为复杂的造物之时都会做的事情。 根据这段时间来学到的知识，他知道自行椅的关键部件应该是连接这四颗车轮的轴。一前一后共计两根轴，选材的好坏将直接影响自行椅的使用寿命和性能。关于轮轴这种最简单的传动机构，正好是这段时间赤枫学得最多的，要选择正确的材质实在是不在话下。 无非就是两方面要求，一是轴的刚性要足以支撑架设在上面的椅子；二是轴的耐磨性能要能足够的长久，免得三天两头要更换。 根据培养所现有图册里的建议，目前最通用的轴应该是合金轴，并且提供了一种性价比最高的配方。至于图册中还顺带提到一些特殊配方，要么就是所需的材料太贵，要么就是配方未曾公开。 造物大陆千年来由于造物师的蓬勃发展，从另一方面遏制了其他职业的进步，尤以冶炼行业最甚。基本上现在的铁匠都只能熔炼一般单一材质的金属，技术高超的充其量也只能冶炼一些较为简单的合金配方。至于造物师公会图册上的那些个合金配方，基本上远超出当下铁匠行业的水平，即便是造物师，也必须是一定级数以上的才有能力造出相应合金来。 图册中给出的普通合金所需要的材料培养所的实践室里都有现成的，由于价格低廉，只要不是偷偷带出去卖钱，都可以供学员们无偿使用。而那些已公开的高价值配方，赤枫是没有那个财力选用的，也犯不着花这么大本钱。 至于那些未曾公开的配方，则专属于研究出合金的造物师。图册上只列出该合金的一些性能参数，完全是为了吸引有需求的人花钱向拥有该配方造物师定制零件造物。 除了合金车轴以外，椅子部分基本上是毫无难度的，车轮也是好办，都可以用普通木材搞定。充其量奢侈一点，轮毂采用坚韧的赤枫木，可以更加耐用。 对于现在的赤枫来说，结构上已经不存在难题了，反而是能力上出现了问题。作为一星造物师，他无法造出需要多种材质融合的合金，更不用说造出同时包含木材与合金这两种材料性质截然不同的自行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