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独夫之志
袁顗本来就有心搞点什么事情出来,邓琬的目的性更强,所以两人一拍即合,开始暗中筹划起来。 与此同时,刘子业仍未停下荒yin凶暴的脚步。 刘子业的舅舅、东阳郡长王藻,娶了刘义隆的女儿临川长公主刘英媛为妻,夫妻间经常大吵小闹不断,刘英媛有次凭关系在刘子业面前数落抱怨丈夫的过错,刘子业二话不说就把王藻下狱处死。 驸马爷的生活有时并没有表面那么风光,尤其王藻还是皇亲国戚的驸马。 另一个驸马、宁朔将军何迈的遭遇也并不愉快,何止不愉快,简直是灾难性的。 何迈娶了刘子业的另一个姑姑、新蔡长公主刘英媚,起初生活还算平静,但当刘子业继位称帝之后,一切都变了。 何迈的父亲也是驸马,所以他本身与皇室也是亲戚关系。然而王藻的经历证明,这层关系绝非护身符,对于刘子业来说,根本一文不值。 刘英媚生得妸娜多姿,国色天香,刘子业一时性起,竟把姑姑强行留在后宫,变成了自己的“谢贵人”,对外宣称刘英媚已死,杀了一个宫女顶替尸首,送给何迈,并要求用公主的礼仪发丧安葬。 何迈素来豪爽,结交了许多效忠他的武士,果断不能忍受这种羞辱,打算趁刘子业出宫游荡时发动政变把他废黜,拥戴晋安王刘子勋,结果不幸泄漏消息,惨遭斩首。 另有会稽郡长孔灵符,孔郡长所到之处,多有优良政绩,但因冒犯了刘子业的左右亲信,左右亲信随便在刘子业跟前进行一番无理控告,刘子业立即派使节前往会稽把孔灵符鞭打至死,并诛杀他的两个儿子。 类似的事件层出不穷,以明哲保身著称的老将沈庆之都看不下去了,好几次直言劝谏,结果刘子业的反应异常激烈,沈庆之恐惧之下,重新而耍起了明哲保身的本事,杜门谢客,暂别政坛。 此时的建康犹如被浓雾笼罩一般,急需一道光明驱除黑暗。 蔡兴宗毅然担负起了播洒光明的重任,极力游说朝中重臣,一起匡扶宋室。 他找的第一个人正是沈庆之。 但沈庆之总以各种理由推辞不见,蔡兴宗迫不得已,费尽周折通过沈庆之的侍从转告沈庆之说:“你闭门不见宾客,不过是逃避无止境的上门请托而已,我对你并无所求,为何也拒不见面?” 沈庆之犹豫再三,终于答应和蔡兴宗会面。 蔡兴宗于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掏心掏肺地告诉沈庆之说:“主上近来的所作所为,实在丧尽人伦,要想他改变德行,已无可能。放眼朝野,他唯一的畏惧,只剩下你,人民张口仰望,所依靠的,也只剩下你!你威名远播,全国人民对你心服口服,现在无论是官府还是民间,都惶恐不可终日,你首举义旗,谁不响应?如果犹豫迟延,不能决断,意欲坐观成败,岂止马上大祸加身,而且助纣为虐的罪责,势将无可逃避。我知你一心为国,所以才敢尽言,毫不隐瞒,请你三思而行。” 沈庆之说:“我当然知道今天面临的危机,连我也不能自保,但尽忠报国之心,始终如一。然而我年纪已老,又退休在家,手中没有兵权,虽然想这样做,也不会成功。” 蔡兴宗说:“大家要求变天,愿意奋身一击,并不是贪图功名富贵,只不过为了逃脱随时都会降临的死亡。宫廷禁卫军将领,都在等待外面的消息,如果有人登高一呼,则俯仰之间,大势可定!何况你统御大军,经历三朝,旧日部属很多担任宫廷和朝廷警卫,受你厚恩的人更多,而你又多的是门徒佃户,加上三吴地区的武士,根本用不着担心他们不听命令。 殿中将军陆攸之,是你的同乡,目前正在东方剿匪,拥有大量武器,逗留青溪还没出发,你若取用他的武器,配备部下,就让陆攸之率领作为前锋,我在中央政府,自当率文武百官依照前例,另立圣明的君王,治理国家,天下大事可立即安定! 朝廷的一切措施,民间传言说你都有参与,你如果不早日决定,当有人在你之前起事,你恐怕免不了被指为帮凶,受到处置。 听说皇上经常到你家饮酒,沉醉很久方回,又听说皇上摒除左右侍从,单独进入阁门,这是万世难逢的良机,不可丧失。” 沈庆之说:“谢谢你的肺腑之言,然而这是大事,我没有能力去做,事到临头,只有怀抱忠贞,一死而已。” 青州督导官沈文秀是沈庆之的侄子,将要到州政府就职,暂时率部队驻屯白下,也前往游说沈庆之,但沈庆之终究没有接受。 刘子业可没那么多顾忌,在杀掉何迈之后,他跟宠妃们玩了个游戏,因他料定沈庆之一定会入宫规劝,所以下令封锁了青溪上的所有桥梁,然后和宠妃们在远处观看。 沈庆之果然步履蹒跚地赶来,但在桥头驻足良久之后,只得落寞地原路返回。 刘子业十分得意,笑得腰都弯了,宠妃们则大呼万岁,大肆吹捧他的神机妙算。 刘子业于是派沈庆之的堂侄 直閤将军沈攸之,本是沈庆之的堂侄,但他发现老叔叔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哄好皇帝才是王道,于是秘密建议刘子业,及早解决沈庆之这个老刺头。 刘子业寻思这货比我还黑啊,正好他也对沈庆之心生厌恶,于是派沈攸之带着毒药强迫沈庆之服下,沈庆之当然不肯,沈攸之便用棉被把他闷死。 沈庆之享年80岁,虽然在那个时代,已活了足够久,但这样的死法对于一个沙场猛将来说,总归不能说是圆满的结局。 事后刘子业对外宣称沈庆之是寿终正寝,追赠高级咨询官、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谥号忠武公,葬礼非常隆重。 因为沈庆之已是耄耋老人,这种说法倒也有相当一部分人信了,但蔡兴宗却很清楚个中详情,领军将军王玄谟也是知情人之一。 王玄谟和沈庆之是同时期的人,都是几朝元老,也同样因为直言劝谏而遭刘子业的厌恶,随着老伙计死于非命,越发忧心自己的前途。 蔡兴宗曾任东阳郡长,而王玄谟的典签包法荣家住东阳,王玄谟于是派包法荣去找蔡兴宗请教安身之策。 包法荣说:“王将军这些日子,白天不能饮食,夜间不能睡眠,一直自言自语,说行刑队就要到家门口了。” 蔡兴宗一脸凝重地说:“王将军忧虑至此,当想办法自救,怎么能坐待大祸临头?”
包法容赶紧求教应对之法,蔡兴宗趁机让他劝王玄谟发动政变,只有主动出击,才有活下来的希望。 但王玄谟也和沈庆之一样不敢行动,派包法荣专诚向蔡兴宗道歉说:“这种事情不容易做,但我承诺绝不泄漏你的话。” 沈庆之和王玄谟是刘宋王朝资格最老的两个人,都不肯当出头鸟,很大程度上是为声名所累,不想落得晚节不保,而事实上沈庆之虽然死得憋屈,死后还是算荣耀的。 至于王玄谟,三年后自然死亡。 王玄谟终其一生都没有什么出色表现,但因为活得够久,居然也在刘宋政府占据重要地位,可见那句“剩者为王”还真不是胡说八道。 意外解决了沈庆之之后,刘子业开始拿几个叔叔开刀,唯恐他们在地方起兵叛变,所以把他们全都集中在建康,囚禁在宫殿之中,并且经常鞭打棍击,任意凌辱。 湘东王刘彧、建安王刘休仁、山阳王刘休祐,全都肥壮不堪,刘子业特别制造大号的竹笼,把他们装到里面,像秤猪一样秤他们的重量,因为刘彧最肥,称刘彧为猪王,刘休仁为杀王,刘休祐为贼王,无论走到哪里,都把他们带着,像宠物一样。 东海王刘祎,性情顽劣,刘子业称他为驴王,桂阳王刘休范和巴陵王刘休若,因为年纪还小,算是几个亲王里比较幸运的了。 刘子业很擅长整人,曾让人把饭菜倒进木槽里,加上杂粮搅拌,然后在地上挖掘一个大坑,注进泥浆,把刘彧的衣服剥光,赶到泥坑里,下令“猪王”真的像猪一样把头伸到木槽里进食,刘子业和随从在旁参观,笑得前仰后合。 即便如此,刘子业还是不肯放过几个叔叔,尤其年长的三个胖叔叔,多次兴起杀机,但每次都因刘休仁的谄媚而打消原意,刘彧等人也有幸得以苟延残喘,保住性命。 刘休仁为了活命,把平生所学全都施展出来,逗得刘子业经常合不拢嘴,而刘子业心情一好,稀里糊涂地就忘了杀人那茬了。 除了几个倒霉的叔叔,江州督导官、晋安王刘子勋也因排行老三,而遭刘子业打压。 刘子业有天忽然发现刘义隆和刘骏在弟兄中都排行第三,想到三弟刘子勋,不安的情绪汹涌而来,越想越不对劲,索性就利用何迈事件,派侍从朱景云,前往江州送给刘子勋毒药,让他自杀。 刘子勋本年只有10岁,朱景云于心不忍,但他位卑人贱,注定做不出什么事,于是在抵达湓口后,秘密放出消息提醒刘子勋的属官,希望他们能为主子尽一份力。 刘子勋的典签谢道迈、武装部队长潘欣之、王府教师官褚灵嗣,听到此事之后,立刻飞奔报告秘书长邓琬,哭求解救的办法。 邓琬苦心孤诣那么多年,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心里激动万分,兴奋地对他们说:“我本是南方的寒门子弟,蒙先帝特殊恩遇,把爱子托付给我,怎么会为了爱惜全家百口,而不以死相报!幼主昏庸凶暴,帝国危急,虽说是天子,事实上不过是一个****,现在当率文武百官,直指京师,会同三公部长级高官,废黜昏主,另立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