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丧极而起否泰来
此时天未全黑，正是晚饭时间，整个望江楼一楼座无虚席，只见玉壶光转盘箸齐鸣，敞着胸怀的客人隔着几张桌子就举起酒杯互相呼喝起来，虽然尽显任狷豪侠，但是未免失之品性。一时间也找不到座位，林鉴便上到二楼，二楼虽然说还没有坐满，但是一眼望去也看不见一张空的桌子，大部分桌子都坐着一个、或者两个人，各人自斟自饮，从其形式气态看来，不像愿意有人来此分桌而坐的样子，远不如一楼一张桌子堆叠十来人的胜景，这样过于持重的地方硬是插一脚进来，怕吃饭都会有些压抑。回头一看，竟然还有向上的楼梯，既然如此，便更上一层楼吧。 “姓宋的我告诉你！今天就算你们老大叶逍遥在这儿，老子说老子要过去他也不敢拦老子！”绕过一半楼梯，楼上的争吵声传入林鉴耳朵，这道声音略显粗犷，从音调上林鉴就能想象出声音主人气急败坏的模样，脚步不由的稍稍放慢。 “雷爷，跟您说了这里接不到任务、接不到任务，您为嘛不信啊？”另一个声音应起，言辞虽然礼敬，但语调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嘲讽意味，仿佛在故意挑弄对方一般，“您又不想想，要是有嘛机遇任务，我们不早就做任务去了，还守在这儿为嘛呀？” “别想糊弄老子！要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你们逍遥轩会派人守在这儿？今天老子不管了，一定要过去看看！姓宋的你就说让不让吧！”被叫做雷爷的这人正要发飙，突然听到身后响动，调头一看，正是林鉴走了上来，心头一紧，怒喝道“你是什么人？！上来干什么！” 林鉴被人问的也是一愣，一脸无辜的答道：“吃饭……饥饿值快满了，下面没有座儿……” 雷爷狠狠瞪了林鉴一眼，指指深处呵斥道：“吃饭那边去，坐远点儿！” 林鉴也不答话，循着手指指的方向往里走了两步，就近找了张桌子坐下，唤过小二就要点菜；余光偷偷观察了一下周边，只见整个三楼就两伙玩家在剑拔弩张的对峙着，火药味十足；那位被雷爷唤作姓宋的人带着一帮手下挡在厅堂一角不让雷爷过去，不知是为了什么。 那边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林鉴也有些好奇，透过人墙之中的空隙，隐约见到那个角落里只坐着一个文士打扮的男子，对这边的争执仿佛充耳不闻，只是将眼光投向窗外，天色近墨，外面不过是暮色茫茫下的滔滔江水，也不知道他是在看些什么。 雷爷显然觉得林鉴坐的不够远，面色很是难看，却终究还是忍住，皱皱眉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又继续和姓宋的争论：“给个话吧！到底让不让过去？！！”，由于心情激动，右手把身旁的桌子拍得啪啪响。 “这位客官，您能小声一点吗？您这样会打扰到本店的其他客人。”突然有人插话道，众人依声看去，竟是酒楼小二。雷爷愣了一下，他跟玩家是横惯了，但还真不敢跟npc耍横，当初在门派的时候可是吃过这个苦头；不过此时宿敌和自己的手下们可都在看着自己，不能落了气势，干脆一摆头当没看见，直直盯着姓宋的等候答复。 “哎呀雷爷，这个真不是我不让你过去，确实是我做不了这个主啊。雷爷真要想必，我宋某也只能得罪了。”姓宋的语气依然惫怠，有气无力的举起手臂，身后下属立马亮出兵刃，摆出威胁之状迎向对方。 “客官，万不可在小店里争斗……”小二正要劝阻，被雷爷一声怒吼打断：“姓宋的别以为爷我怕了你！兄弟们！抄家伙！”挥手就要领着人扑上去。 “望江楼乃休憩之所，要争斗请去楼外。”忽然间一个人影凭空出现，此人身着护院短打装扮，口中反复说着那句劝诫的话语，同时身形在一下子扎入两伙玩家当中；林鉴只见他双臂化作数道流光，拽起两旁惊愕的玩家，将他们像扔垃圾似的往三楼露台之外扔去，不一会儿，二十余人被扔的一干二净。这些玩家都来不及发出惊呼，就一个个地被扔下望江楼，十几米的高度凭这些人的轻功水平，若是运气好落入水里或许可以勉强活命，当然如果不会游泳，也只能无奈地化作白光复活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林鉴在一旁看着也是瞠目结舌，那是怎样神奇的一双手，速度和力道拿捏的如此之好，这真的是武功不是魔法吗？林鉴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闹事的人已经都撵出去了，真是很抱歉打扰到您了。”这名护院转过身，冲着角落里的那名文士深躬拱手，样子十分恭敬。 “你的如来千叶手才有你师父六分的功力，果然耽于俗务，进境就要慢许多啊。”文士头都不回，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一段话，就不再理这护院，依旧望着窗外沉沉暮色，目光未曾稍移。 文士说的不经意，护院听的却是身躯一震，却肃穆地行了一个大礼：“多谢柳前辈指点。”言罢转身下楼，步伐把楼梯踩的“呀呀”响。 “柳前辈？”林鉴心中暗忖，往怀里伸过手去，脆生生的信札触感如此真实，莫非是他？自己又走狗运了？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整个三楼灯台并不多，稍稍显得有些昏暗，望着油灯光晕里烘托出的那个迷蒙背影，林鉴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是……柳碎，柳师叔吗？”踌躇一阵之后，林鉴终于慢步上前，轻声的问询道。 －－－－－－－－－－－－－－－－－－－－－－－－－－－－－－－－－－－－－－－－－－－－－－－－－－－－－－－－－－－－－－－－－－－－－－－－－－－－－－－－－－－－－ “柳絮因风起。”柳碎毫无缘由，突然念出这么一句，然后他转过头来望着林鉴迷惑的眼睛，“下一句，改成‘碎却浮华梦’，你觉得，怎么样？” 周边再没有一个人影，真的是在问自己啊？ 林鉴这方面不是很懂，匆匆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应道，“感觉嘛……不是很好，读起来不够舒服，平仄上……好像有差。” 柳碎本就怅惘的眼神愈发迷茫，“果然还是不行啊……”他低头喃喃道，过了半晌方才抬起头，“你找我有事吗？我这里，可没有你们要的什么机遇任务。”说话间只不过是上嘴唇碰下嘴唇，平稳的听不出感情意味。 “不是不是，我是来给您送信的，不是来找什么任务。”林鉴赶忙掏出深藏已久的信封，递了过去，“师祖他老人家给您的信。” 柳碎眼睛里迸发出数缕精光，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接过信右手往对面一指，“坐。”然后拆开信封看了起来。 林鉴依言在桌对面坐下，方才因为两伙玩家争斗，自己没来得及叫吃的，此时看见桌子上摆着几道小菜基本上都没有动，而自己这边竟然也摆了一双筷子，不觉也有些馋了。心中暗想：“既然让自己坐在这里，又是自己的师叔，请吃点东西应该没什么吧”。想罢轻轻拾起筷子，瞅了瞅柳碎，小心翼翼的伸了过去。 夹了两口菜，林鉴又偷瞧了瞧柳碎，看见他犹自读着书信，对自己吃东西恍若未觉，稍稍安下心来；不过渐渐的，林鉴发觉对方的神态不太对劲，就看见他眼中那丝火光一点点黯淡下去，直至熄灭，整个人的状态甚至比拿到信之前还差。 “师父他又走了啊，那我该怎么办呢……”柳碎将信纸叠好，轻叹一口气，又开始喃喃自语，“一直想着，师父就要回来啦，等他回来出面，什么都不是问题；结果一等，就等了那么久，快没有时间了，而师父却不会来了……” 林鉴舔舔筷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之前在门派的时候，张御风简单给他形容过柳碎；他说柳碎师叔是师祖最小的一个徒弟，很小开始就跟着师祖习武，有几个师兄师姐照顾着进境飞快，几乎没有遇到什么不顺，不过性子比较执拗，很早就离开陵仰山，独自在江湖中闯荡； 张御风讲起每位长辈都是一副崇拜和向往的样子，现在看这位柳师叔，却让林鉴颇有些失望。不过，现在柳师叔的状况自己好像有些熟悉啊，之前看到有谁也是这么没精打采来着？林鉴想了一小会儿，啊，对，上学期小柯那家伙被女朋友甩了就是这种表现。 “那么，我只能靠自己了。”只听见柳碎忽然口气一转，淡然的说出这句话，林鉴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差点把筷子捅到喉咙里去。 “你也是剑庐门下吧？叫什么名字？是哪位师父门下的？”一刹那柳碎仿佛变了一个人，眉目间平整舒展，没有了那些迷惘和颓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我解脱。 这样才是张御风口中的那个柳碎师叔嘛，林鉴心中赞叹，欣然回答道：“我叫木剑，是方芮方师尊门下。” “方师姐的徒弟呀”，柳碎轻轻一笑，顺口又问道：“门派字号是什么？” “剑贰佰玖。” “哦”柳碎应了一声，又恢复面无表情，随手拿起筷子就要去夹菜，只听“噗嗤”一声，手指一松筷子差点掉了下去。 “好啦好啦，要笑就笑吧。”林鉴无奈的看着嘴角不断抽搐憋笑憋的很辛苦的柳碎师叔，心里几乎要骂出声来：npc也能听懂二百九？拜托，有没搞错啊！玩我啊！ 好不容易，柳碎平静下来，对林鉴说道：“过几天，陪师叔我去干一件事好吗？” “好啊。干嘛？” “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