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女儿心思谁人知
“擒贼擒王!”柳碎暗念道,身形绷直俯身朝数丈外的梅尚清直冲而去,同时心念凝聚警备着方才自他座下发出的有毒暗器。“没那么简单,肯定还有其他陷阱。”他心里这般想,但是仗着尚有余力,冲过去的速度并无稍缓。 刚要到梅尚清身边,就听见头顶一阵嗡嗡巨响,还未来得及抬头观瞧,身后又是一阵急射来的暗器,柳碎回身挥剑,将暗器磕开,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他挥剑斩向脚下,忽然间眼前一黑,一个巨大的物件从头顶罩了下来。 震天的钟声来回震荡,让人头晕目眩,柳碎捂着脑袋强忍了许久,方才清醒过来,环顾四周,只见自己被罩在了一个高不过两丈,直径不过丈许的铜制器具当中,他敲了敲铜壁,轰然闷响,察觉出此物十分沉重。 “柳公子,现在,我们可以静静的聊会儿天了吧。”虽然不过几步的空间,直到听到说话,柳碎才想起梅尚清也一并被罩在了里面。 “梅尚清,你现在这是什么打算?”柳碎看向他,迷惑的问道。 “柳公子,你觉得凭老夫刚才的布局,击杀秦破浪有没有问题?”梅尚清不管柳碎的发问,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 柳碎略一回味,刚才经历的一切真的是险死还生,稍差一步便已赴去黄泉,若自己只有四五分的内力,又负着重伤,怕是早就死在方才了;虽然没有真正比试过,秦破浪比自己未必强上多少,只怕也是凶多吉少。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如若老夫再告诉你,老夫的椅子下绑着几十斤购自京师神机营的炸药呢?只要我轻轻一合机括……”梅尚清缓缓说道,仿佛在道出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柳碎就觉得后脊冷的发紧,沉默许久方才回答道:“梅庄主计谋深远,手笔宏雄,柳碎心服。” “呵呵。”梅尚清只是轻笑两声,“我苦苦谋划五年,终于能够杀了他为吾儿报仇,但最后,还是没能杀成。” 柳碎听出言语中隐约几点心酸,心内也不好过,“死者已矣,梅庄主何必如此执着。” “是啊,老夫执着了。”梅尚清忽然又是一阵急速的咳嗽,柳碎近身细看,方才发现这位老人身形消瘦,显然是病入膏肓,方才在外刀剑无眼,加上故意没有丝毫躲避,他的身上也插中了不少暗器。 “柳公子,我时日无多,这秦破浪是杀不了了,你,也不会帮老夫去杀。这秦梅两家的冤怨,终于可以不再相报下去,就此断绝了。”梅尚清挣扎着说道,“至于老夫为什么不杀你,你也不用感恩戴德,当年老夫受过你师父的恩惠,报在你身上,也是应当的。” 柳碎方知原委,行了一礼,低声谢道:“梅庄主不杀之恩柳碎谨记,日后江湖上遇到千梅山庄之人,必定倾力相帮。” “千梅山庄之人……哈哈,千梅山庄,怕是没有人了。”此话说得颇惨,梅尚清哂笑几声,忽然喉头一紧,勉力说出最后一句:“希望你像你师父一般……”说到一半,身子瘫软,已然去了。 “虽然执念过重,但不失为一位可敬长者。”柳碎默默念道,帮梅尚清整理了一下遗容。来到铜壁之前试了试力,发现不可能将其举起来,方才一战也受了不少伤,气力消耗极大,柳碎决定稍作休息再想出去的办法。 “搬不开啊。”柳碎愁道,莫非要从下面挖出去?估摸着要天亮了,若不快点回去,阿红会生气吧,想到这里柳碎有些焦急,狠狠的在铜壁上敲了一下。 忽然铜壁外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小碎碎,你在这里啊,怎么这么想不开躲在钟里了,莫非是想踢了光头去当和尚?” 柳碎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大声骂道:“秦少卿!我数五个数,你得把我给弄出去,否则一周之后你成都的那位白小荷就会和你泉州的那位汪青菱碰面。一,二……” “好啦好啦,我怕你!”秦少卿恨恨应道,也没有多大功夫,把铜钟掀出一条缝,把柳碎放了出来。 柳碎刚一出来,拍拍身子就要走却被秦少卿一把拉住衣袖,“诶,有没有你这样的啊?来到我的地头上不来看看我也就算了,被我救了谢谢都不说声我也不和你计较,见了我不跟我去喝花酒拍拍屁股就要跑,这样哥们儿我可不答应!” 柳碎一把拍开秦少卿的手,笑道“花酒自己喝去,本公子自此不再去那些地方了。还有急事先走一步,以后再谢。”言道纵身而起,玄奇的轻功运起,在林子里如同一阵青烟消失不见。 “哦?”秦少卿苦笑道,“这个呆子终于还是找到婆娘了?虽然早知道有这一天,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真是寂寞呀。” ------------------------------------------------------------------------------------------ “后来在辰时天刚亮的时候,柳公子一个人回来,又是满身血迹,不过这次并不是别人的血,而是他自己受了不轻的伤。他简单的跟我说三盟主已经没有危险了,回房换好了衣服,刚好小姐起床看见了他,小姐很高兴。”喜儿这般说着,萧不凡在一旁听的半懂不懂,“后来我看小姐玩性正浓,有柳公子保护也很安全,就没有和三盟主联系,一路上玩的很开心,直到在镇远府被三盟主寻到才与柳公子分开。” “那么,意思是?”萧不凡问道。 “只要柳公子和三盟主别再打了,我把这事跟三盟主一说,之前的什么门派之争不都不算什么了吗?这可是救命之恩啊,而且小姐本身也喜欢柳公子,事情说清楚三盟主应该就不会再拦着他们俩在一起了。”喜儿详尽的解释道。 “咳!那还等什么?赶快拦住他们啊!”萧不凡一拍大腿说道。 “是啊,快去吧!”喜儿一脸期望的望着萧不凡。 萧不凡往后一缩:“望着我干嘛,我又没那本事……” 这一下子把喜儿给气哭了,撩起桂花糕般大小的拳头就要捶萧不凡,被萧不凡拦住,喊了声“停!” “你早就知道这个,怎么不早点跟你家三盟主说出来?!那样他早就把你家小姐给我师叔送去了,还会有今天这一出?”萧不凡反口责问道。 “这个……”喜儿眉头一低,有些委屈,“之前柳公子叮嘱过我不许说;而且回盟之后,三盟主给小姐讲了很多柳公子以前的事,他说柳公子风流浪荡,是个负心之人,青楼妓馆中还有人还为其作诗,其中一句‘柳絮因风起,碎尽美人心’流传甚广,柳公子还以此自矜,可见他之薄情寡义。我虽不信他是这样的人,但是小姐却沉默不语;后来回盟许多日子,直至三盟主将小姐许于江陵梁家的婚讯传出,都没见到柳公子寻来,小姐怕是真以为他薄情至斯把自己给忘了,自此不再谈他。而我虽有心成全他们,但是不知道二人是何心思,总怕办了坏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不过现在知道柳公子并没有忘了小姐,这一切就好办了啊。”喜儿讲着,忽然想到事情的关键,又要上前去捶萧不凡:“你快让他们不要打啊!快呀!快呀!” 萧不凡转移注意力的能力一流,“那你们家小姐呢?她还喜欢我师叔吗?”
言及于此,二人同时一愣,转过脸,看了看身后的轿子。 秦阿红坐在轿中,大颗大颗的泪滴自睫毛尖端无声的滴下,将大红的盖头打湿干净,自己还喜欢阿碎吗?还喜欢?这还用说吗?一直都在喜欢着,从来都没有变过啊。 最初,喜欢的是他的风姿,在小混混手下救下自己的那惊鸿一瞥,始终萦绕在自己脑子里不能忘却,幼时梦想中那位白衣如雪的夫君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一喜欢,便陷进去了啊。 后来,喜欢的是他的英武,一路同行,每遇不平,他必拔剑而出,青丝所指,从未有一合之敌,虽然知道了原来他的剑并不是只为自己而出,稍稍有些吃醋,但更多的,是在他后背熟睡的安然。 再后来,是单纯喜欢喜欢他的那种感觉,跟着喜儿学做汤端给他喝,看着他上扬的眉尖;捻起针线帮他缝衣衫,不小心戳破的手指给他雪白的领子滴上一个红点,都还傻傻笑着;每天早上一到时间,会自动爬起来,顾不上梳洗就跑到院子蹲在一旁看他练剑; 可是慢慢的,所有的喜欢转换成一种害怕,害怕失去,害怕他不喜欢自己。 他喜欢自己吗?应该是喜欢的吧,明明自己煮的汤那么难喝,他还笑着说很好喝;明明自己什么都不会,他从来都只是用柔柔的目光看着,哄自己的话从来都没有从父兄嘴里听到过;明明受伤后需要休息,还赶忙换好衣服装作没事来看自己,可笑自己什么都没觉察出来…… 可为什么三哥说他往事的时候,自己就信了呢? 因为怕啊,怕他对每个女子都这般好,怕哄女孩子的话他对别人说过千万遍,怕他不是自己的,怕某一天他会在自己面前对别人比自己好,一想到这个,心便如同扎入了一根针一般抽痛。虽然明明知道,并不是这样的啊! “柳郎啊,虽然常常来,但是远不如与他一同的秦公子有趣。他每次都只是喝酒,也不说话,有姐妹们去缠他,他总是让姐妹们去找秦公子,然后笑着看秦公子和我们玩耍,所以我们才说,他把美人的心都碎尽了呀。”那日盟里有事,请了云韶府的乐师歌女来堂会,偶然间和某位夺目的女子聊及,她是这般说他。 于是这种怕,脱却了冠冕堂皇的外衣,露出了里面蜷成一团的小心思:愧…… 长的并不是很好看,而且那么没用什么都不会,心底那么的软弱不敢对三哥的话说一个不字,还那么的善妒怕他有别人……自己,配的上他吗? 方才听见喜儿说的话,才知道何止是不配,自己简直就是阿碎的累赘……明明喜儿比自己小,她都能察觉到的事情,自己却根本不知道。想起那天早上看见好几天没见的阿碎回来,自己高兴的扑在他身上,他当时明明痛的后退了两步,为什么自己却没觉出异样?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根本就没有想到去关心他? “你不能和柳碎在一起!否则刀盟的脸就被你给丢光啦!”三哥这么对自己说。 不能在一起也好吧,否则只能会更加的拖累他。外面不正因为自己在打斗吗?要是受伤了,自己还能再拿什么去还他? 想到这里,“哗”的一声,秦阿红母亲留给她的小佩刀森然出鞘。 自己不在了,他们便不会打了吧。 “阿碎,下一世你愿意等我吗?我会努力变的更好,到时候不管是谁,都阻止不了我爱你!” “哎呀!幸亏我聪明如许知道有这么恶俗的套路,要不就悲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