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大人驾到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扬州的运河，自古以来就是扬州人的母亲河。她哺育了扬州城千千万万的子民，也孕育了无数的佳人往事。如今，这运河将因这“诗酒会”而再次谱写美丽的篇章。 天不亮，已经有人开始往运河两岸赶。路人均行色匆匆，只为能早点到达岸边，亲眼目睹这传说中的诗酒会。 还没到河岸，人们已经惊奇地发现，只是一夜之间，路两边的柳树上已经挂上了彩菱，各式各样的灯笼也都坠在那柳树枝上。这时天色尚早，这些灯笼却将运河两岸照的如同白昼。每个灯笼上都题着诗画，末尾署着某个文人的名字。 这个主意是秦蝶衣想出来的。她要求，但凡是参赛的文人，必须每人交出这样的一盏灯笼。一来可以增添这诗酒会的文学氛围；二来这诗酒会到了晚上，也可作照明用。 所以，这会儿，树上已经绑着数百个灯笼，场面蔚为壮观。这堤岸两旁早就聚满了人，大多数都是围观的群众。他们都是闻得墨大人要来，前来凑热闹的。 沿着堤岸向船坞走，人越来越多。其中大部分都是文人打扮，他们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窃窃的私语着。而那码头，泊着一艘大船，上面的青幔已经扯了下来，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这秦蝶衣果然是心灵手巧，仅仅是几天的时间，她就率领着春兰等人将这船装饰得很是漂亮。船上鲜花点缀，伊巧雅然，布局温馨。众人远远望着，虽不能立刻登上那船，却也感受到了那种氛围。 这码头周围聚着的大多数都是文人雅士。他们昨晚就被人安排，今日要来挂灯笼。所以，一早他们就冒着寒气赶来了，这会儿大多数人还都没吃早饭，有些人穿得薄，这会儿站在哪儿抱着手乱抖。 码头那边，门本来是紧闭着的，这会儿突然打开了缝儿。一束昏黄的灯光照出来，斜斜地投在地上。众才子都不解地看着那门缝，不清楚这是要干嘛。忽然，门被拉开了，接着几个伙计抬着个蒸馒头的大笼出来了，后面的几个人提着盛粥的大木桶。 “‘天地食客’的老板秦小姐说了，诸位公子一早赶来，想是还没用饭，特命我等备了饭菜。但是，咱们的碗筷有限，故分批用膳。大家都是斯文人，要相互礼让~”一个伙计高声喊着。 一听说是来送饭的，众人都来了精神，心里直称赞这秦蝶衣想得周到。既然伙计都说了相互礼让，自己又是读书人，所以也就排了队去用饭。 林乐天一大早就来到天地食客。今天他特地换了身新衣服，这衣服是昨天晚上秦蝶衣亲手给他的。不用想，肯定是秦蝶衣亲手这几日熬夜给他做的。林乐天也不推辞，道了声谢。嘿，穿起来还蛮合身的。 秦蝶衣绕着林乐天转了一圈，伸手帮他把领子正好，然后看了看，笑道：“嗯，乐天，你看起来好英俊呢！” “嘿嘿，是吗？”林乐天傻笑起来，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旁的林二，见林二正拿着个东西用力地擦着自己的裤腿，就问道：“林二，你干嘛呢？” “天哥，今天举办诗酒会，连墨大人都会来，那可是大事！我自然要精心打扮，免得扫了咱们酒楼的面子！” “话是这么说，但你小子知不知道你拿的是我昨天才买的围巾？！”林乐天怪叫一声，还没等林二反应过来，就冲着林二扑了过去，一把将林二压在桌子上，然后夺过了他手中的围巾。 “我昨天花了三两银子专门让妞妞给我做的，你小子居然拿来擦裤子？看我不揍扁你！”林乐天哀嚎着就举起手，向着林二身上招呼过去。 啊，救命啊，天哥打人啦~林二被林乐天一顿拳头捶地嗷嗷直叫。 “好啦，乐天，是时候出发了！”秦蝶衣在一旁催促他。今天的秦蝶衣也是精心打扮过的，看起来高贵典雅。她这会儿看到林乐天和林二居然还在闹，都有些急了。 林乐天这才一把放开快被他捶扁了的林二，大模大样的站起身，走到门口，低头看了看那围巾，立刻又怒了，返身对着林二的屁股蛋子使劲儿地拧了一下，道：“你他娘的，拉到裤腿上了？这黄不拉几的是什么？” 林二被他蹂躏地奄奄一息，道：“那……那是我早上喝的稀饭……撒了……” “日啊，赔我围巾……” “啊……我以为那是抹布……呜呜……” “……找死啊你，敢说我那是抹布……” “啊……” 这一番闹剧，终于在秦蝶衣的出面制止下停住。围巾是不能围了，林乐天想了想，进屋翻出自己的青毡小帽，戴在头上，然后恶狠狠地瞪了林二一眼。 一行人急急地走着，到了运河边。尽管众人早就预料到会有许多人来看，但来人的数量远远超出了林乐天等人的想象。这会儿天还没亮，这运河两岸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了人。那些人都眼巴巴地站在那里，瞅来瞅去。 “爹，你说墨大人今天回来吗？”一个清脆的童声问道。 “乖女儿，那布告都贴了，想来不会有假。墨大人应该回来。” “哦，但怎么还没来啊？我都等了半天了……” “小meimei，不要急哦，现在才七点半，还早呢！来，这里有两张票，给你和你父亲，你们可以拿着上船额~” …… 好半晌，那个小萝莉才看看手里的两张纸，抬起头来问一旁的父亲：“爹，刚刚那个大哥哥是谁啊？” 林乐天一行人来到船坞，这边已经聚集了很多的文人，他们都已经吃过饭了，在一旁等着。这船坞一边，已经被林乐天安排过，专门腾出来好大一片空地。这会儿那空地儿开始陆陆续续地停轿子，不时有声音高喊着： “扬州知事马大人到——” “梅花钱庄钱老板到——” “扬州推官文大人到——” “扬州布店冯老板到——” “扬州通判淮大人到——” “扬州通判李大人到——” “雅文书社冯玉致小姐到——” “雅文书社思楠小姐到——” “扬州推官贾大人到——” “雅文书社忆梅小姐到——” “雅文书社……” …… …… 这船坞早就按照事先的安排，四周拉起了防线，张顺子派的人防守着。 这一旁，大红地毡已经铺好。船坞处处张灯结彩，看上去欢天喜地。众官员一来到便被船坞的人接入大厅。这厅是张顺子他们为这些官员特地备着的休息之处。那张顺子等人事先都知晓这扬州城的官员要来，不敢怠慢，备了好茶招待着。 不过那群官员也都很随和，坐下来之后互相叙着家常。这重要人物墨知府尚且未到，所以他们也不敢指示什么。 秦蝶衣这边，还备了一间侧厅，专门给那些书社的女子们歇息用的。这些女子，大都是名门之后，不是官宦之女，或是出自富商之家，也都怠慢不得。这大厅特地为她们装成了闺房的样式，那群少女入得这厅内，嘻嘻笑着，相互说着悄悄话。 “众位meimei，这厅是专门给你们歇息用的，诸位meimei先暂且歇着。咱们这诗酒会，过会儿就要开始了。届时诸位meimei要好好表现哦~”秦蝶衣笑着对那些女子说道。 那些女子中，有识得秦蝶衣的。忙说道：“秦jiejie，你且招呼客人去吧。我等都是自家姐妹，不用客气。” “就是，秦jiejie你忙去吧~”众女纷纷附和着。 秦蝶衣点点头，招呼路人甲取了熏香炉，放在这厅里。 外面那群公子哥们，本想着能够和那些趁机结识那些小姐，却不曾想被隔开了，一个个不免有些失望。不过，待会儿总是要登船的，也不愁没有机会。所以，也都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的等着。 林乐天站在那船坞前，看着表。这会儿时间已经是八点半了，太阳也都升起来了。墨羽这会儿也该来了。 没过久，远处开始出现sao动。接着路两边的人纷纷让开，一众亲兵簇着一顶轿子，朝这边走来。为首的人高喊道：“扬州知府墨大人到——” 这人的声音甚是响亮，路人都听到了，就连船坞里候着的官员们也都听闻，纷纷走出来迎接。 轿子在一旁停稳，小厮将轿帘掀起，墨羽低头走了出来。众官员都过来问候，墨羽面露微笑，客套一番，然后左右一看，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林乐天。 “诸位大人，你们且聊着，墨某去去就来。”墨羽冲众人说道。 “墨大人且去，不必客气。”众官员应和着。 墨羽走到林乐天身旁，笑道：“哈哈，老弟，好久不见！” 林乐天嘿嘿一笑，道：“大人，好久不见，亏你还记得我。” 墨羽凑近一步，小声道：“林兄弟说哪里话，我怎么忘了林兄弟？林兄弟，事情可都安排好了？” 林乐天神秘一笑，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墨羽同样神秘一笑，道：“我昨儿个夜观星象，今日必有东风！林兄弟大可放心！哈哈……” 林乐天听他这么说，也大笑起来。 这边，众官员看他二人大笑，小声嘀咕起来。 “李大人，你可知道那人是谁？怎地和墨大人如此熟悉？” “看那打扮，好像是个店小二。” “店小二？墨大人居然还有这等朋友？” “该不会是那天地食客的店小二吧？这诗酒会不就是天地食客掏钱办的么？” “嗯，廖大人，你说的不错，那可就是这‘天地食客’的店小二。听说这诗酒会就是他提出来举办的。” “哦，这样啊，张大人，还是你见多识广。不过这诗酒会确实是个好点子。不仅能让咱们在老百姓心目中树立威望，而且他天地食客还能趁机捞一笔，真是一举两得啊~” “这么说来，这‘天地食客’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 众人听得这扬州城的知府大人墨羽来了，都伸着脖子往这边看。墨羽是个人精，这种能树立自己形象的机会哪会错过？于是就走过去和那些文人士子交谈。他这一现身不打紧，立刻就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 众亲兵一看墨羽被围住了，怕出意外，连忙过去分开人群。墨羽脸色和蔼地挥挥手，道声无妨，继续同种人聊起家常。众人见墨羽并无官爷架子，都忍不住点头称赞。 不过，墨羽这边尚未站位脚跟，那边人群再次爆发出sao动。一个声音高叫道：“大理寺左少卿洪大人到——” 一听说大理寺的人来了，众文人忙让到路两旁，给轿子留出路来。墨羽站在路中央，笑眯眯地看着那轿子停在面前。 轿子旁跟着的，赫然便是那西门傲天父子。 “墨大人好——”西门傲天冲墨羽抱拳问候。 “西门大人，你也好，好久不见了~”墨羽笑道。 这墨羽虽然与西门傲天年纪差不了多少，但是他由于时常耍几下枪棒，所以面色红润，看起来比着西门傲天年轻太多。 轿帘掀起，一个人弯腰钻了出来。林乐天这边一直注意着那轿子，这会儿见那人钻出来，忙定睛看去。 这人想来就是那大理寺的左少卿洪图了。他看上去足足有六七十岁，两鬓斑白，身材肥胖，脸上也冒着油星，一双小眼睛嵌在那满是皱纹的脸上，不停地眨着。他看着墨羽，道：“墨大人，好久不见了~” 墨羽抱拳道：“洪大人，这许久不见，你的气色还是那么好。” 洪图jian笑两声，道：“我洪某的气色怎会有墨大人好？你也知道，我在皇帝身旁做事，整天都要盯着皇上的脸色，一个不小心，脑袋就会搬家。哪还会有什么好气色？不像墨大人，在这扬州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墨羽哈哈一笑，道：“洪大人切莫取笑墨某。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哪个不是希望能留在皇上身边，侍奉皇上？洪大人能在皇上身边做事，那是多少人羡慕的，墨某岂有那种福分？” 洪图左右看了看，道：“这一个小小的诗酒会，居然能劳烦这扬州城的大小官吏一大早跑来，这会不会有点铺张了，墨大人？” 墨羽笑道：“洪大人有所不知。这诗酒会，看似是一场饮酒作诗的盛会，其实旨在拉近官民的距离，让我们为官者能够深入到老百姓中去。我这边已给皇上递了奏折，表明了想法。皇上英明，我上午递出的奏折，傍晚便得到回复。皇上对这诗酒会很是看好，称这诗酒会立意不错，希望我等好好举办，安抚民意，并借机为朝廷选拔人才。” 一听说是皇上的旨意，洪图也不再说什么了。他眼珠一转，笑道：“皇上为了国家的社稷，鞠躬尽瘁，当真是殚精竭虑，事事洞悉。有这么一个好皇帝，是大明千千万万子民之福啊~只是不知这么个好的创意，是出自何人之手呢？” “是我。”一个声音在墨羽背后响起，说话的人是林乐天。 他这么说，并非有意要邀功，而是在替墨羽扛下责任。若是这诗酒会办得好，皇上那边论功行赏也轮不到他；但若是办得不好，那皇上怪罪下来，他可以首当其冲地拦下大部分的罪责。 不过，也不要把他林乐天想得那么高尚，因为他也是无可奈何。他好不容易抓住墨羽这棵大树，岂能轻易让他被人放倒？试想，如果这诗酒会办砸了，皇上把他抓起来，那墨羽甚为知府，可以设法营救他；但若是皇上把墨羽抓起来，那他除了干瞪眼，别的什么也干不了。 “哦？原来是出自小兄弟你之手，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洪图听得林乐天主动承认是他的主意，有些好奇。 “洪叔，这位就是……”一旁的西门傲天连忙将嘴凑到洪图耳旁低语。 洪图听罢点点头，再次看林乐天，只不过眼神中已露出了一丝厉芒。但他很会掩饰，那厉芒一闪而过。他笑道：“原来是林兄弟，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林乐天抱拳道：“哪里哪里，洪大人过奖了！洪大人你‘日理万鸡’，还要亲临扬州城，参加这诗酒会，当真是给足了面子。在下代这千千万万的扬州百姓谢过大人了！” 洪图没说话，却听闻那边又是一声高喊： 户部尚书王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