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下）游姑苏夜泊枫桥头
贾二宝看到林永谦虽然答应入股合作，可心里还有疑虑。为了彻底征服这位举人老爷，开始夸夸其谈的大讲实业兴国富、教育育人才的道理，并就大天朝一些时弊条分缕析的进行针对性的针砭。 林永谦本就对天朝的时政不满，有很多激进的想法，尤其对于滥八股深恶痛绝，听了二宝这番见解，更是引起共鸣，同时还被二宝渊博的学识和高屋建瓴般的见识所折服，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这一老一少侃侃而谈，直到天过午后，饿着肚子在书房外间等待的紫蝶向父亲提出抗议，才结束这次谈话。二宝邀请父女到林府做客，林永谦不再客套，爽快答应。 准备酒宴的间隙，为了接续方才的话题继续深谈，二人进入书房。在打量书房布置的当口，林永谦看到了书案对面墙壁上挂着的两幅仕女图，一幅是黛玉葬花图，一幅是采桑图。 这位父亲连看几眼采桑图，默默不语的坐在椅子上，心里暗暗猜测：今日这位宝二公子看到紫蝶就眉目含情。平日一向大方端庄的女儿也一反常态，忸怩害羞，老是偷眼观瞧对方。莫不是二人早就偷偷定了私情？要不为何在人家书房里有自己女儿的采桑图。随之又想到，女儿也老大不小了，总要嫁人，若是能嫁给贾宝玉这样仪表堂堂才学出众的贤婿，确是最好选择。 贾二宝因为刚刚得到强有力的合伙人，心情大爽，早已忘记墙上挂着的画像，浑然没注意林永谦的异样，吩咐下人准备点心、香茶等待客之物，然后坐定与对方兴致勃勃继续交谈。 酒席备好，爷俩和贾二宝推杯换盏，喝将起来。同是举人出身，秉承文士对各地传承下来的千古名名胜的特殊偏爱，席间话题自然说到姑苏古城留存的古遗迹。 贾二宝无意中透露了自己虽来姑苏很长时间，可却没有好好游览观瞻一番。 林永谦一听此话，说道：“姑苏乃是古城，虽没六朝古都金陵闻名，但其历史却更为久远，古代先贤遗迹遍布各处。读书人长居此处却不瞻仰，乃大不敬。莫若今日就由老夫陪同世侄游览一番。” 二宝每到一处名胜必要游览，这次来到姑苏，心中顾念织造场的建设发展才没有抽时间游玩，一听林永谦的提议，立刻应和，并派下人准备游船酒食瓜果之类。 出游所需一切即刻准备完毕，老少三人在下人的引领下登上游船，边浅酌慢饮边观赏风景说话聊天。 沿河两岸不时遇到洗濯土丝的织女，二宝说道：“姑苏不愧丝绸之乡，随处可见浣沙女。” “要说浣纱，可是来由已久。春秋时期，姑苏是吴国都城。吴王大败越王，掳越国美女西施于姑苏。西施陪伴吴王宴饮欢愉之余就来河道浣纱，所以后世姑苏美女就效仿西施，出家门浣纱以求得遇君王，自成姑苏一景。” 二宝听了，放下手中酒尊笑道：“我说浣纱女都cao一口勾魂引魄的吴侬软语，让人听了骨酥rou麻，原来有此缘由，不过多数只是东施效颦，最后无奈却成织女。” 这本一句玩笑，却被坐在旁边的紫蝶嗔心，再一想到采桑那天二宝色迷迷的眼神，讥讽道：“自古姑苏出美女可不因此节，乃你这般风流文士闲来无事，吟诵陈词滥调传扬天下所致。再说，美人美在自身，何须你等吟诗作画大加赞扬，还不是心有所图。” 这几句针对性的讥笑，联系二宝给自家女儿又作画又题诗，在紫蝶老爹听来别有一番意味，以为二人早就相识，并且关系已经到了私定终身，可以听凭对方作画寄情的地步。于是眼光在两年轻人身上来回逡巡。 紫蝶将二宝噎的无话可说后，接着说道：“古来那些文士名流的诗词，多数还不都以仕女为题。若无岸边这些浣纱女，哪来著名词牌浣溪沙。” 看到女儿尖牙利嘴的数落人家，林永谦心里想：若不私下约会，哪来人家墙上挂着的采桑图。为了给二宝解围，赶忙接过话头：“要说以这浣溪沙为词牌，还真从一些名家手笔下写出很多传世名作。我就非常喜欢东坡居士那首”村南村北响缫车“的著名浣溪沙。对了，你这丫头每日都念道易安居士的浣溪沙，今日为何不作上一首，也好为酒助兴。” 紫蝶姑娘听此，对着老爹娇嗔道：“船上有两个举人老爷，我这农家采桑女怎敢卖弄。”说完看着贾二宝。 二宝看到爷俩一唱一和的把题目送了过来，只得无奈接招，搜肠刮肚寻摸到几首浣溪沙诗词，看到岸上翘脚采桑的女子，随口taonong出一首四不像的应景词：“天洒艳阳映枝头，桑女摘叶翘金钩。倚树无绪鬓带愁。闲来无事悠闲过，涂抹画板忆风流。见人羞涩却回头。” 林永谦听了，拍手叫好，“此首浣溪沙应时应景，乍听毫无意思，可细细琢磨，将河里游人的清闲和岸边农妇的辛劳都囊括进去，经此一番比对，其意不言自明。同时诗词意境颇有当朝词人泰斗纳兰性德之遗风，好词，好词。” 但在紫蝶听来，这首词的意思却完全不同，再联想到那天自己采桑时与对方不期而遇，以为二宝是在借诗戏弄自己。赌气将头扭到一边不再搭理二人。 与金陵十里烟花秦淮河的勾栏艳丽不同，姑苏城内虽然遍布水道，两岸呈现的却是小桥流水人家的闲适淡雅，更显一种婉约清幽。 游船沿着城内水道走马观花的看完各家园林，又转而驶向姑苏城外的虎丘山。来到虎丘寺，三人弃舟登岸，由林永谦做解说，在寺内游玩。天朝人每次游逛寺庙必要焚香祷告，添香火祈宏愿。二宝虽是不信，也得入乡随俗，跪神拜佛施舍银钱。 游完寺庙，三人回转码头之际，紫蝶却在庙内一块没有殿宇的石头前祭拜祷告。林永谦看到女儿如此，暗暗摇头不已，心说女大不中留了。二宝因每次开口都要受到紫蝶顶撞，也将疑问憋在心里。 从林府出来就已天过下午，游完虎丘天色已晚。上的船来，林永谦说道:“游姑苏不去枫桥瞻仰一番会留有遗憾，尤其对我们读书人更是如此。古人尚过枫桥而夜泊，我们何不趁着夜色也学一学古人，听听寒山寺的夜半钟声。” 二宝听了求之不得，说道：“正合我意，就按老伯所说。”于是一面命下人整治晚间酒菜，一面命游船行向姑苏城西的寒山寺。 游船驶到寒山寺，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游览寺庙已不可能，于是林永谦一边和二宝喝酒一边讲解寒山寺的由来。 相传唐朝有两个年轻人，一名寒山，一名拾得，他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寒山父母为他与一位姑娘订了亲。然而，姑娘却早已与拾得互生爱意。一个偶然的机会，寒山知道了事情真相，经过几天几夜痛苦思考，决定成全拾得的婚事，自己离开家乡，去苏州出家修行。 拾得自此再也看不到好友寒山，感到非常奇怪。一天，他忍不住来到寒山的家中，只见门上插有一封留给他的书信，拆开一看，原来是寒山劝他及早与姑娘结婚成家，并衷心祝福他俩美满幸福。拾得这才恍然大悟。深感对不起寒山，他思前想后，决定离开姑娘，动身前往苏州寻觅寒山，皈依佛门。最后二人均看破红尘得到成仙，也就是世人所说的‘和合二仙’。 二宝听到此间，联想到宝玉也是因情所困才愤而出家，就连柳湘莲也是如此，不禁说道：“出家避世不但能够免除烦恼，还能得到成仙长生不老，何乐而不为耶！” “哼，你们男人就是自私，自己出家，却将一个好端端的女儿家撇在一边，这叫姑娘将来如何自处。寒山和拾得即使成仙得道，也是薄情寡义不顾她人疾苦的懒仙。你们自以为这是一桩美谈，在我看来却是一桩悲剧。” 林永谦看到女儿每每顶撞人家，怕两人关系弄僵，赶忙岔开话题，说道：“自唐朝大家张继写出千古绝唱《枫桥夜泊》后，历朝文人墨客来此都要写出自己的应和诗篇，世侄何不趁此良宵，也做上一首，以助游兴。” 二宝思虑半天也没有也没有想出一首可以删改的应时之作，只好说道：“黑灯瞎火，妨碍思绪，不过我倒可以弹唱一首歌赋以助世伯酒兴。” 琴瑟笔墨是游船必备之物，船家赶忙取来一架古琴放于二宝面前，二宝将记忆里的一首现代著名歌曲回忆一遍，然后清了清喉咙，看着紫蝶自弹自唱：“带走一盏渔火，让他温暖我的双眼，留下一段真情，让它停泊在枫桥边，无助的我，已经疏远了那份情感，许多年以后才发觉，又回到你面前。。。。。。。我这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新客船。” －－－－－－－－－－－－－－－－－－－－ （备注：苏州虎丘寺有一石头，叫枕石，相传唐伯虎和秋香游玩虎丘累了在此歇息，回家后就生了一个胖小子。后世女子为了祈求将来结婚后生个健康的儿子，都拜此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