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攻打五台
崇祯十五年四月，聚义厅中，刘大山对众人说道：“前几天，我们派到山下的人得到消息。说可能由于我们上次抢劫惹恼了范家，现在范家正在代县贿赂各地官员清剿土匪，五台县和代县已经剿灭了各自县城附近几股土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轮到我们了，我们应早做准备才是。” “有什么好准备的。我们直接冲进代县，把范家的三管家杀了，一了百了，用的着在这儿废话吗？”李同嚷嚷道。 王金贵也大声说道：“李同说得对，我们现在有两千人，一个县才有多少人？最多，也就几百个兵丁。即使我们不能攻克县城，也能让他们不敢肆无忌惮的出来招摇过市。” 马雄站起来，笑道：“我们可以攻县城，但别去攻代县，代县紧邻雁门，兵丁众多。我们去打五台县。五台县紧接直隶阜平，我们在那儿干一票，官府追剿的紧了，我们掉头再回山上就是，如果还是不能摆脱官兵，我们就去阜平。山西兵再厉害，也不能追到直隶吧！”众人皆点头应是。只有刘满仓道：“那岂不是又要搬家了。”李同无所谓道：“搬就搬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刘大山看了看杨靖，见杨靖也无意见，便站起来决然道：“好，我们就去打五台县。此战若成功，我刘大山名字就能名扬山西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直达天听——唉！就是不知道这是福是祸。”想了一想，又说道：“我们都是穷苦人出身，不能忘本。我们若能攻下五台县，各营要严明纪律，如果有祸害百姓者，可别怪我刘大山不讲情面。” 李同站起来豁然道：“大当家，不，团长，咱们虽然整编，但其实还是土匪，又不是官兵，用得着着这么束手束脚吗？就是现在的官兵，也会抢劫百姓的。”很显然，李同心里很不以为然。 杨靖最不喜欢听这种不把百姓当回事儿的话，也站起来反驳道：“我们如果整天祸害百姓，怎么能够壮大，百姓又怎么会支持我们。如果我们以后再打其他地方，说不定人还没出发，百姓就把我们的行踪告诉官军了。”“哼”了一声，就坐了下来。 李同还想再说，刘大山挥手拦住道：“好了，就这样，祸害百姓的事是怎么也不能做的。这是命令。大家都别再争执了。” 众人又商议了一会儿，定下了策略，便都去准备。 凉风习习，现在都快五更天了。五台县陈旧的大门“吱呀”一声终于开了，几十个早已等在城门外的农夫精神一振，背着柴火，推着菜车，拉着草料就向城门走去。二十来个守门兵丁懒洋洋地挨个儿检查，看起来挺严厉的，其实只要给几文铜钱，他们才不管你身上带着什么武器呢？现在天下大乱，土匪比百姓还多。身上带件武器用以防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老的门丁只要你孝敬点儿黄白之物，大部分就睁只眼闭只眼把你放过去。 老的门丁确实如此，但新来的门丁却不知道这个规矩。 今天杨靖等人比较倒霉，正好遇到一个今天刚来的门丁。这个新丁比较“敬业”，他看到一个柴夫担着的柴火里竟暗藏一柄大砍刀，心中一突，还没等那个柴夫孝敬几枚铜钱，他就大声喊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带着违禁刀具进城。”由于紧张，他没注意到其他门丁看自己轻蔑的眼神。 在前面正推着菜车的杨靖回头一看，那个门丁拦着的正是自己属下的一个土匪。这个土匪，不，现在应该叫破寇军，是刚上山不久的。第一次当土匪，第一次抢劫，紧张的不得了。一听门丁喝问，心中本就有鬼的他，现在更是诺诺说不出话来，不由自主的眼睛看向了杨靖。那个门丁也随着破寇军的眼神看向杨靖。 暗叫一声晦气，知道已经躲不过，只能提前发动。杨靖一把从菜车底部掏出砍刀，顺势砍倒一个离自己最近的毫无防备的门丁，大声喝道：“动手。” 这一营基本上都是新来的，老实巴交的，打过人的都没几个，更别说杀人了。但杨靖毕竟训练了他们两个月，这些人对杨靖的命令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紧张中，也没多想，拔起刀就砍向自己身边的门丁。几息之间，几声惨叫，二十个门丁纷纷摔倒在血泊中。 旁边正准备进出城门的路人，先是一阵惊愕，然后纷纷大叫着逃走。几十个刚杀过人的破寇军士兵也醒悟过来，看着被自己杀死的门丁，惊惶不知所措，几乎都要大小便失禁。 杨靖也是第一次杀人，心里怎会不怕？但他是领头儿，不能表现出来。他忍着几乎抽筋儿的双腿，对着几十个由于害怕而战栗不已的破寇军大声说道：“大家都看到了，杀人其实和杀鸡没什么区别，一刀下去，就什么也没了，有什么好害怕的？” 见几十个人还是害怕不已。又说道：“咱们都好好想一想，那些达官贵人，衙吏财主们是如何欺负咱们的：他们待咱们有如奴隶，随意呼来喝去，打骂侮辱，肆意欺凌，无法无天，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 杨靖越说越气愤，不由想到在王家村时，王、成二家对自己家的欺凌，还想到当年正是王家的逼迫，自己才不得不背井离乡，流浪四海。他跳到菜车上，嘶声喊道：“他们锦衣玉食，而我们却只能忍饥挨饿；他们一年到头儿什么也不用干，我们却必须交八成的地租给他们；他们骂我们是土匪，其实他们才是大明朝最大的土匪，他们抢掠民脂民膏，犹如跗骨之蛆；他们祸国殃民，无恶不作。大明朝败坏如斯，不是因为我们土匪，而是因为他们这些达官贵人。 我们杀他们不是抢掠，不是犯王法，更不是造反。而是为了吃口饭，为了活下去，为了不遗骨于野，为了公义，为了‘替天行道’。” 杨靖越说越大声，下面众人都听得热血沸腾，想起自己曾受到的欺辱，都是悲愤不已，有的甚至眼泪都流了出来。什么害怕，什么愧疚，全都抛之脑后。不仅是他们，就是离城门口不远处民房中偷偷往外看的居民，也是听的悲愤莫名。要不是被妻子拉着，说不定男人们早就跑出来参加破寇军了。 这个时候的人思想单纯，哪儿听过这么热血沸腾的鼓动，不，应该是演讲。 杨靖刚说完“替天行道”这句话，众人都跟着大声狂喊“替天行道”、“替天行道”……声声不绝，一浪高过一浪，声音直震云霄。杨靖从激动中清醒过来，抬头一看，刘大山和几个营长带着其他兄弟也过来了，正在声嘶力竭的狂喊，显然，他们也听到了杨靖的鼓动。 只有四营长李同没喊，其实他也想喊，只是哭的稀里哗啦，嘴里喊不出来罢了。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道：“他娘的，我当了这么多年土匪，也没想到，原来土匪竟是这么高尚。看来，大明要想中兴，还要靠我们这些土匪呀！” 等喊声小了，刘大山大声道：“走，咱们去杀光那些欺负咱们的达官贵人。”众人轰然应是。按照先前的计划，五个营分兵出击，各朝自己的目标扑去。 一营去东门，二营去西门。三营去抓主簿、驿丞和已经证实的无恶不作的大户，四营去对付驻守在五台县的把总，刘大山和杨靖带着亲兵和五营去抓县令和巡检。（注：当时五台县只有两个门） 刘大山和杨靖赶到县衙时，县令和巡检已经逃之夭夭。刘大山和杨靖让人看住县衙和县令的家，便向县令逃走的方向追去。等赶到东门时，王金贵已经抓住县令和巡检抓住，砍了头。刘大山和杨靖互视一眼，连叫可惜，这次要是活抓了县令，说不定大有用处。 等再回到县衙，刘大山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笑道：“没想到，我也能坐到这个位子上，人这一辈子，总是出人意料。嗯，坐这个椅子虽然威风，但也不太舒服。”杨靖也笑道：“硬木做的椅子当然不太舒服，如果上面有个垫子垫在上面，就舒服多了。”刘大山指着杨靖道：“你也太会享受了吧。不过现在还不能享受，你说，咱下一步该怎么办？” 杨靖想了一想，道：“咱们现在在五台县是站不住脚的，官兵肯定会反扑，就咱们两千多人根本不顶事。不如从速撤回山寨，缴获的东西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全部分给百姓。舅舅，你认为如何？” 刘大山尚未回答，外面一个声音骂道：“放屁！好不容易占了一个县城，你就要放弃，杨靖，你到底安得什么心？”两人向外一看，李同满身是血的走了进来。 刘大山吃了一惊，问道：“发生什么事？难道那个把总如此厉害，一百多个人就能打赢你的一营人马。”李同瓮声说道：“那到不是，只不过五台县为了清剿土匪，昨天刚从外地掉来贰佰兵丁，我们的人由于时间太紧，没能及时得知消息，以至于刚开始我吃了个闷亏，死了五十多个人。不过由于我们人多，最后还是我们胜了，杀了对方五十多个，活捉了二百多个，跑了的也有五十多个。” 刘大山松了一口气，说道：“一定要好好照顾死者家属，不能亏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