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故人来访

    杨靖见李进并没有认出来自己。也是，当时杨靖才八岁，现在已经十六岁，长这么大，早变了样子，李进又怎么会认识？杨靖笑道：“不知先生想要一个什么样的职位？”李进躬身道：“在下来此，当然是听大人的安排了。”杨靖本认为李进是一个狂妄之人，没想到此时他竟是如此客气，脸上微笑，明知故问道：“先生不必客气，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李进道：“不才名叫李进，字师达，河南彰德府人士，家中遭难，不得不飘零四海。”杨靖在主位上坐下，说道：“李先生请坐。”等李进坐定，又说道：“几年前，你可是在直隶广平府城南八十里王家村任教书先生？”李进大吃一惊，站起来问道：“大人如何知晓？在下从未对人说起此事。”杨靖叹口气，说：“我就是王家村人士，七八年前由于一些事，从家出走，流亡至今。我父亲名叫杨贵，母亲刘丽，哥哥杨安，你可知他们现在如何？”

    “我想起来了。”李进一拍桌子，跳起来道：“原来是你！你是杨靖，当年杀死成亮而逃亡在外的杨靖。”

    “就是我，不过当年并不是我杀死成亮的，而是王英杀的，你怎么能说是我把成亮杀了呢？”杨靖听李进如此信口雌黄，不由发怒。

    “大人莫要诓我。事情已过去这么多年，你还诓我做什么？”李进看着脸色发青的杨靖，笑道。

    杨靖听了这话，更是怒极，拍案而起说道：“我诓你？有必要吗？我现在已经是反贼了，杀个人算什么。但我没杀成亮就是没杀。我杨靖虽然不肖，但也不愿意糊里糊涂地背黑锅。”

    李进见杨靖不似作伪，诧异道：“难道成亮真不是大人杀的？那你为什么要逃出王家村呢？自你逃后，村子里的人都说你杀了人而畏罪潜逃。成家当时把你全家都告了，人证物证俱在。要不是桃树村郭秀才从南方千里来书相救，你的父母兄长就完了。”

    “什么？我父母都被告了？成亮明明是王英杀的，怎么会说是我杀的呢？”杨靖现在又惊又怒，又是担心又是羞愧。惊得是父母竟然由于自己被告入狱；怒的是自己凭白无故被冤，却不能为自己洗脱罪名，着实令人气愤；担心的是，父母在监狱里面肯定会受苦，即使后来被人相救而脱狱，但王家村哪里还有父母的容身之处；羞愧的是，父母遭难，自己却没能回去看望他们一眼。

    “王英杀的？可王英在公堂上作证，说他亲眼所见，是你杀了成亮，并且还拿出了你杀人的匕首作证。”李进也十分诧异，难道事实并非如此？

    杨靖一听就明白了，肯定是王英一家先是逼走自己，然后嫁祸陷害。这样他们既可逃脱罪名，又可不用与成家为敌，打得端的是好算盘。见李进还没明白过来，便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李进这人嫌贫爱富、眼高手低，看不起贫苦人家。但听了事情原委，也唏嘘不止。旁边杨靖的亲兵均是第一次听说杨靖过去的事，感同身受，更是破口大骂。

    杨靖连忙问父母境况，李进回道：“大人，你父母被郭秀才求情救出后，就往桃树村安家落户了。有郭秀才照看，大人尽可放心。”杨靖对郭秀才的这个未来便宜岳父不了解，但在家时听父母说这个人有情有义，还算不错。心里对父母的担心也放下了不少。

    杨靖虽然对李进当年在王家村的作为很是不屑，对他先前的迂腐之说、大言不惭更是不满。但现在正是招揽士人之际，自己也不能过于计较他的过去和能力，想了想便说道：“李先生，我们破寇军建制不全，不能给你安排一个多好的职位。你先去帮破寇军管理粮草辎重，平时给我多出点主意，你看可好？”李进喜道：“好，好！我当然愿意听大人安排。”

    送走李进，杨靖不由得感叹。想当年，这李进如此的看不起自己，可现在却对自己低声下气，这仅仅是地位不同而造成的。看来，天下之士多的是趋炎附势之辈，自己虽讨厌这种人，但却不得不对其优厚笼络，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一个亲兵打断杨靖的感慨，禀道：“大人，又有一个书生来见你，他说他是原来的定襄县令柳怀德。您见还是不见？”杨靖对柳怀德的印象挺好。当时自己攻克定襄县，手握生死大权，这柳怀德面对自己却能不卑不亢，当真是令人佩服。杨靖听到柳怀德来了，心中大喜，连忙叫道：“见，当然要见。”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便亲自出门相迎。

    来到门前台阶下，见柳怀德正在相侯，杨靖连忙躬身施礼，笑道：“寅儒兄！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还望见告。”柳怀德还礼完毕，也笑道：“哪里会有什么事，只不过闲着无聊，走动走动而已。”杨靖见他不说实话，只好作罢，侧身一让，说：“咱们进去再说。”柳怀德点头应是，跟着杨靖朝里面走去。

    两人分别坐定，柳怀德尽说一些废话，却不说明来意。直到杨靖等的不耐烦了，柳怀德才说道：“过去你我二人虽未结交，但在定襄城楼上好歹也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时你是胜利者，而我是阶下囚，也不知道咱们那一面算不算得上是交情？”杨靖知道柳怀德马上就要说正话了，赶紧正襟危坐，笑道：“怎么不算交情？你我以前虽只见过一面，但我对你的高风亮节却早已仰慕的紧，只盼着能与你好好的交一番朋友。”杨靖口中说的爽快，但心中却暗思：看来这柳怀德今日来此必是有事相求，否则他大可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果然，柳怀德听到此话，十分高兴，说道：“既然你称我为朋友，那我有一事相求，你可得答应啊。”杨靖笑道：“大人有命，小子哪敢不从？只不过……寅儒兄，你还是先说说什么事情为好。”柳怀德站起来，躬身抱拳，说：“我今日来这里是为故人求情的。”

    “故人？哪位故人？”杨靖听的不由皱眉。破寇军所抓之人不是大jian大恶之辈就是贪官污吏，都是有真凭实据才抓获的。柳怀德来为他们求情救人，这不是让自己徇私舞弊吗？

    柳怀德见杨靖的脸垮了下来，心中一紧，知道杨靖心中所想。连忙道：“我知道破寇军所抓之人都是查实的贪赃枉法之辈，但你不觉得，你们破寇军抓的人太多了吗”杨靖诧异道：“此话何讲？”柳怀德肃然说道：“一些官员贪污确实是大jian之人，但另一部分却是不得不如此。咱们大明俸禄极低。当官的没有火耗，就不能生存。这些人情有可原，破寇军为何不能对他们网开一面呢？”

    杨靖对大明的俸禄情况不了解，惊问道：“还有此事？”柳怀德说：“当然，我难道还能骗你？我的一个故人家境贫寒，当官后更是兢兢业业，忻州百姓无不称颂。他只是按照惯例收了一些来此上任时同僚送的礼物，破寇军就把他当做贪污犯给抓了。我知道破寇军想清明吏治，为百姓讨回公道，但这样抓人就能够解决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