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缩物术

    我在店主的陪伴下欣赏店内种种商品，看完一整排的货架后，开口向老法师道谢。“虽然有一句谚语告诉我们，表示感激，最简单的莫过于满心欢喜。尊敬的先生，我仍然要感谢您绘制的地图。”我有礼地说，朝他欠了欠身，接着遵循哈鲁阿繁复的社交仪节，委婉地表示告别之意。

    “学徒，尽管踏上旅途。”老法师说道，“期待汝与吾同席的那一天到来。”他送我至店门口。我跨越秘馆和大自然的交界线，重新回到姆海尔森林。我观察黄昏阳光照射的方向，沿着小径往西走，然后离开道路往左转，走上一座小土丘。这时我回头看去，占卜小店的所在位置已消失在茂密的灌木丛中。

    “唉，忘记询问对方的名字。”我不无遗憾地想道，觉得他的最后一句话听起来意味深长，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同席？是指同桌用餐，还是其他涵义的婉转说法？”我不禁埋怨起哈鲁阿高度发展的法师礼仪文化，每一位施法者──其中尤以年长者为甚，说起话来就像一道谜语或是迷宫术，时常搞得听众晕头转向。

    我继续走了接近两个小时之后，回到约定的集合地点：一处由栗什遮蔽的舒服平地，才开始休息。此时夜空清澈、冷冽，星光灿烂，姆海尔山谷和盖拉迦河支流漂浮出朦胧的雾气，环绕拉海城一带的地区。凭着脑海中的自然知识，我辨识出周围的灌木是一种名为“盔荆”的蔓藤式地面灌木。它有着黑色和墨绿色的叶子，彷佛是在映衬所攀附的死木。我采集一些盔荆靛青色的浆果，配合自备的黑面包食用。

    “大家好，我是阿尔伯特.艾维霍斯特。事实上，我并不太想吃这玩意儿，但是它是可以吃的。算不上一顿美餐，总好过没有。”我念着知名野外求生节目的台词，面无表情地拿出永远随身携带的匕首，熟练的削掉盔荆浆果的外果皮革质与果蒂，把浆汁挤在面包上，最后放入口中。

    下一秒，浓烈的酸涩感在口腔内爆发，阿方索和阿德莱德的音容笑貌在我眼前浮现。

    许久之后，我对这一餐给予极高评价：“哈鲁阿政府应该和费伦大陆各国签订《盔荆不扩散条约》。”

    “呸呸，难吃死了！小阿尔，你的口味还真古怪。”一个声音说，“我见过镇上的老汤姆拿这种浆果酿酒，无论好坏，就算是凋落或者是枯萎的果子也会使用。”

    在转头查看声音的来向之前，我脑中已自动出现一个眼中时常迸射璀璨蓝光的同学身影。果不其然，心灵学者桑德拉正死命地瞪着我，从语气中的愤怒比例来判断，我猜她大概也亲身体验到盔荆浆果黯然销魂的滋味。

    “不要叫我小阿尔。”我接着说。“其他人都来了吗？”

    桑德拉手指不远处的一块空地，在那里提早前来集合地点的学徒在导师汉斯的指挥下，收集枯木，于一株大树下点起熊熊燃烧的营火。“艾维霍斯特，前来领取你的帐篷和睡袋。”我的耳边传来汉斯的话语，这是一个变化系的传讯术戏法，在日常生活中非常地实用，“好的，导师大人。”收到讯息的我轻声回道。

    优雅的法师不会像野蛮人一样透过大声吼叫来进行沟通，我们有无数的通讯方式，便利程度远超平民的想象。

    我来到枯死的树下，这里堆放着无数经由缩物术处理过的行李。三环的变化系奥术缩物术，能够使非魔法物体的体积和质量缩小至四千分之一。汉斯是一位同时掌握五环奥术和神术的秘术师，在不考虑外在条件增幅的情况下，至少可以缩小十八立方尺的物体长达九天。

    “Waeth！”汉斯口吐一段开头是重音，听起来像是“嘶嘶”声的词汇。这是一个简短的龙语单词，单调没有趣味的导师直接选用“袋子”一词作为口令。

    在与某头卷宗学者相处的期间，我的龙语水平精进不少，毕竟学外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实际运用。我现在已经能清楚分辨每一个硬辅音以及齿擦音，还能熟练运用迥异于通用语的龙语文法。

    沉重的帐篷和睡袋压得我举步维艰，好半晌我才在桑德拉、艾莎、普莱斯顿等关系良好的同学帮助下，把这些东西拖到一个干燥舒适的平坦角落。温暖炎热的哈鲁阿使人发汗，有着难以计数，种类繁多足以让学者为之疯狂的虫群。在费伦大陆东南方的野外过夜时，帐篷可是必不可少的重要物资──这正是我为何在背包中准备帆布、绳索和一些小零件的原因，随时可以根据需要搭建简易的帐篷。

    搭帐篷之前，我不忘清理地面细碎的石子和尖锐的树枝，以免刺破帐底。在友人的协力下，很快完成打地钉、立支杆、罩篷套等步骤，立起一顶歪歪扭扭的帐篷。看着眼前的“杰作”，我终于理解为何李欧蒙老爷会发明如此之多的住宅系列法术，敢情他早已厌烦和帐篷较劲，却又睡腻了魔绳术制造的异空间。

    “看起来就像会长大人的画。”普莱斯顿拍拍沾上泥土的双手，若有所思道，“非常地……呃，美丽？”

    “你是说我搭的帐篷美如画？”我回话之际，不忘把随身行李放至帐内。“感谢你的夸奖，普莱斯顿先生。”摆放物品的动作忙而不乱，按照特定的顺序，方便取用。完事之后，我取出野外宿营时比帐篷更重要的物品：铁蒺藜。

    “等一下，小阿尔，你拿出铁蒺藜要干什么？”一旁的桑德拉大声说道。“在地上抛撒长着尖刺的小家伙，很危险的！”

    “唔，为了荣耀有权切断魔网联系的大能者。”我随口回答道，不管桑德拉信不信，我已经先信了，“七枚悬舞星标，吾主偏好的远程武器，据说外型类似铁蒺藜。”

    “……阿尔说得好。”单纯的牧师艾莎听得不住点头，显然已认可我的说词。“女神教导我们：力量越强，就要越少使用魔法。”

    我严肃地思考一下，有了艾莎帮腔，决定不把“我萌铁蒺藜”，以及“幻影铁蒺藜戏法的持续时间太短”的理由说出口。用铁蒺藜守卫营地、成功发挥克敌机先的效果、用七彩喷射放倒一批敌人，是我为自身冒险者新人阶段设立的最初目标。

    只可惜最后受到导师汉斯的介入，他强硬地禁止我的行为。理由很简单，除了同学容易误踏受伤之外，抛撒铁蒺藜容易，然而在草丛中收回它们却是一件苦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