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碧落之歌（十）
十里之外，无风无浪显得异常平静的海面之上，一直默默凌空而立的法鲁卡斯终于有了动作，却是缓缓睁开了双眼。 脸上的神情依旧是那副仿佛未曾睡醒般的茫然，然而法鲁卡斯眼神之中却是没有半点的迷惘或茫然，确切说是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感情色彩，只是呈现出一种灰暗空洞的诡异平静。 感受到这隐隐散发着某种不明危险气息的目光，一直以来按奈不动的钢铁海龙兽也终是行动起来。伴随着一声长啸龙吟，却是径直腾空而起，将近千米长的巨大身躯在漫空墨色铅云中延绵隐现，搅动起无尽的风雷。 暴雨再度倾盆如注，原本莫名地保持着微妙平静的海面也随之掀起了阵阵惊涛狂澜，然而无论是那漫空的风雷，倾盆的暴雨，又或者是那漫海的波澜却都始终无法侵入法鲁卡斯周身一米的范围，仿佛那短短一米的间隔就已是别样的世界一般。 这副风雷交加暴雨惊澜的场面，却是让远处的斐洛等人再也看不清身处其中的法鲁卡斯的身影，而且面对波及到此处的愈发汹涌的阵阵浪涛，斐洛等人也不得不施展出各种手段以自保。 海拉丁、菲奥尔以及杰克三人在外围形成一个小圈子，挡住大部分的风浪，苏摩和斐洛则身处圈中，五人身上都闪烁着数种辅助魔术的光芒，却是斐洛的手笔。五人结成的小阵势在汹涌的海浪中不住浮沉着，看似狼狈，但实际上却是没有多少危险。 之所以会选择这般狼狈地泡在海水中而不是飞到空中，只是单纯的因为这样一来比较省力而已。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必须尽量减少无谓的力量消耗，尤其是对于在眼下这种环境中拥有唯一行动能力的苏摩和斐洛两人而言。 虽然无法看清战场中心的情况，斐洛等人还是一直紧张地注视着那片风雨肆虐之所，而身处圈中的苏摩左眸深处则是渐渐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绯红。 借助着天禁之瞳的一丝洞察能力，苏摩的视线穿透了重重风雨，却是被法鲁卡斯周身那一层层近乎透明无形的奇异光焰所吸引。 在苏摩的灵觉之中，这种力量却是相当的奇异，隐隐包含了斗气的虚幻，魔力的神秘，元力（现代炼金术修炼出的包容了精神力与知识的力量）的规则，但却完全迥异于这三种力量的形态与特性，真要形容的话，应该说是已经有些近似于有形无形之间，趋于威与能了。 这就是法鲁卡斯同时修炼斗气、魔术以及炼金术，将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完美融合的成果吗？已经达到了威能的境界了吗？ 苏摩不敢肯定，到目前为止，他所见识过的诸多强者之中，真正能够被称为威与能的，仅仅只有三人而已，分别是来历神秘的溟，黑之君王的克劳狄以及在坎特伯雷之战中遭遇到的疑似乌拉尔之王的白衣女子。 这三人无论是在战斗的时候或平时状态下，举手投足间都没有任何刻意的力量波动，一切的威与能都只不过是自然而然地随心而为罢了，而除此以外，包括早先在苏摩看来深不可测的希罗院长以及后来见识到的诸多圣域强者，却都只是由力而能，由能而威，虽然强大，却不能算是真正的威能。 然而法鲁卡斯的这种奇特力量带给苏摩的感觉却是不同于上述两种情况中的任何一种，虽然已经隐隐有些自然随心的味道，却还是局限于有形力量的形态。而且苏摩还有种隐约的感觉，现在的这种力量还仅仅只是不成熟的表象而已，并不是法鲁卡斯真正所追求的力量。 或者应该说是一副枷锁，唯有打破这副枷锁，真正的力量才能破茧而出，才能真正圆满。 莫名的苏摩却是想起了溟最早将《翠玉录》交给他时的情景，直到现在，他才隐隐猜到了法鲁卡斯所走的是怎样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即便是以法鲁卡斯那前所未有的妖孽般天赋，能够走到现今的地步大概也已经是极限了。 只因为，那妖孽般的天赋既是最大的助力，却也是最大的阻力。 法鲁卡斯自己应该也已经明白了这一点，却也依旧毫无办法，或者以他的性格来看，干脆就不曾在意过吧。 一边注视着战场中心的情况，另一边苏摩却是在心中推演起来。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法鲁卡斯勉强击退钢铁海龙兽，自身却也会受到不小的重创。 毕竟这可不是一般的钢铁海龙兽，恐怕达到九阶上位都不知道几百上千年了，如此漫长时光的积累，加上主场作战的因素，恐怕就是剑圣到来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而法鲁卡斯虽然拥有着接近本源的高级力量，但战力最多也就是圣域中上的水准，而且与这一级数强者的实战经验方面估计也是没有多少。 如此算来，这一战却是十分的凶险。 苏摩不由眯起了眼睛，却没有半点要上前帮忙或是暗中出手的打算。当然，要是某人真的陷入险境，他也不会袖手旁观，但至少现在，在某人没有退出禁忌模式之前他是不会有这种打算的。 事实上，现在苏摩在考虑另一件事，那就是这只钢铁海龙兽这连串的反常举动，其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无数的情报在苏摩脑海中不断地明灭闪现，抽丝剥茧，分离表像，将事实一一关联，组合，推导，在一番外人难以想象的高速分析思考之后，苏摩终于捕捉到了之前那一闪而逝的灵光。 然而就在这时，苏摩的面色却是微变，快速地转头望着另外一处方向的海面之下，眸中的绯红却是不易察觉地闪烁了一下。 于此同时，斐洛等人的耳中也是捕捉到了一缕轻微的歌声。 在这荒无人迹的大海之上，在这种风雨交加，惊世之战一触即发的时刻，所有人却都是不约而同地被一缕莫名的歌声所吸引。 歌声渺渺，不知从何处传来，就像是在耳边的轻声细语般，又像是润物无声的春雨般静静流淌，却并未被海面上的漫天风雨雷电掩盖住。反倒是那漫空的风雷呼啸暴雨惊涛之声隐隐随着这莫名的韵律起伏婉转，就仿佛此处的整片天空，整片大海，其间的一切所有声响都突然化作了最为自然最为完美的伴奏一般。 这歌声也不知是用何种语言所唱，但就在浅吟低唱之间，苏摩等人的眼前却仿佛浮现出了一幕幕生动的场景。两名年轻的男女从相识相知到彼此试探，从欢笑到怨怒，到最后两人终于明白彼此真心的时候，离别却已是无法避免。直到再度相聚之时，伊人如故，那曾经的英俊少年却已是白首垂垂。 此情此景，携手相伴的两人心中究竟是何感受，谁也不知道，或许只剩下一片浓到极致的平静淡然吧。 歌声渺渺，回荡在这片海面上，就连远处原本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也在这带着淡淡哀伤淡淡平静的歌声中渐渐消弭，无论是那天空中隐现的钢铁海龙兽，又或是凌空站在海面之上的法鲁卡斯，都似沉浸于歌声之中，不复之前的沉重对峙。 “《安东尼和克拉拉》。”海拉丁忽然仰头轻声地喃喃自语，眼角却已是湿润。然而此刻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沉浸在这突然出现的歌声之中，却是未曾察觉海拉丁的异常。 除了苏摩以外。 大概苏摩是此刻在场之人中唯一没有被这歌声影响到的，然而现在他的心中却也并不平静，左眸之中的绯红光芒更是不受控制地随着这歌声闪烁摇曳，若非其他人此刻都已经完全沉浸于歌声之中，恐怕早就会被这异常的一幕所惊动。 （这种感觉……） 苏摩眯起眼睛，却还是无法掩盖那愈发强烈的绯红光芒。在苏摩的注视之中，远方的一处海面却是渐渐泛起了阵阵涟漪，而后一个人影缓缓浮出海面。 一头泛着光泽蓝紫色光泽的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身上，来人双眼微闭，微蹙的细细眉角，高挺的鼻梁，面容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动着，那让众人为之倾倒沉醉的美妙歌声就是从此发出。当这一切要素组合在一起的时候，简直就是无可挑剔的完美，无论是谁在见到的瞬间恐怕都会被这副绝世的容颜占据全部的心灵，再也难以自拔。 即便是苏摩，也在第一时间失神了。 可以说，这是苏摩从未见过的举世无双的美貌，难以用任何的词藻来形容，真要说的话只有完美这个词汇可以勉强形容这个不似凡间的美丽女子。 “呃！” 苏摩忽然清醒过来，不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却是注意到了这名拥有着举世无双美貌的“女子”那喉间微微的突起，以及那平坦的胸部……拥有着如此无双美貌的竟然是一名男子！这个冲击性的事实让苏摩完全地清醒了过来，心中却未免留有一丝莫名的淡淡遗憾。 就在苏摩心情复杂之时，那神秘的美男子却是终于完全浮出了海面。 PS：呃，这几章有些拖沓了，本来这一部分只计划用五章搞定的，现在却……，嗯，会争取在下一章加快节奏结束这一部分，另外，从坎特伯雷篇最后部分延续到现在的便利命名模式也会随着这一部分结束，伊古纳西斯篇会好好给每一章节起名字的，以上(︶︹︺)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