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眼疾
日出日落，恒久不变。 天孤峰顶，经过整整一昼夜的血战，终于在这一刻，漫天的厮杀声以及震耳欲聋的兽吼声渐渐沉寂了下来，随着朝阳的冉冉升起，慕辰宗手中“皓月剑”的光华也开始变得暗淡，最终彻底暗灭，四大长老亦是真气耗尽，精疲力竭，当下不由身子一沉，纷纷从空中坠落到了地面。 只有那慕辰宗，此刻还依然凌空伫立，面色凝重至极，目光扫过之处，不禁心下为之一疼。 此时此刻，借着朝阳的万丈光辉放眼瞧去，只见天孤峰顶四下一片狼藉，遍地都是天宗门弟子的尸体，数不尽的残肢断臂，鲜血汇集成河，潺潺流淌，情景煞是惨烈与凄然。当然，那些来犯的异兽已是全部被天宗门的弟子歼灭，无一幸免，只是这一场血战下来，天宗门十万弟子不折损一万，也要死去八千！ 然而，造成这一切的，全都是因为一个孩子，这孩子无疑便是古小玉。 看着遍地的尸首，以及那四处流淌的殷红血液，慕辰宗只觉心如刀绞，万分剧痛，自天宗门创立以来，何时惨遭过如此重创？即便这一场血战大获全胜，又何来一丝的意义？ 说来说去，若不是那赤金虎被古小玉打死，这场无谓的杀戮，完全可以避免。 心想至此，慕辰宗顿时怒上心头，恨不得将那古小玉碎尸万段，奈何他消灭“九命猫妖”有功，又拜入了天宗门下，纵然自己心中有恨，现今也奈何不了他，只得强压怒火。然而比起心中的这份怒火，古小玉的功勋，眼下对慕辰宗来说已是根本不值一提。 远处，鬼儿的居所前方，古小玉依旧打坐在地，身上的xue道还未被鬼儿解开，所以他也动弹不得。不过历经一夜的思索，他却悟出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所谓的正义与邪恶，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力量，谁能获得这份力量，谁便是善，谁便是恶。 因此，古小玉对于力量的追求，无疑更胜先前。 不多时，鬼儿从屋中走了出来，蹲在了古小玉的身边，随即伸指一点，解开了他身中的xue道。 古小玉长呼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并未向昨日那般大吼大叫，也未对鬼儿不依不饶，而是低声问道：“为何远处没了声音？莫非师尊与众师兄已将那些异兽击退？” “也许吧。”鬼儿微微一笑，道：“来，咱们别管那么多了，我做了些吃的，你快来吃点东西吧。” “你还是自己吃吧，我要去师尊那里请罪。”说完古小玉慢慢转过身来，顺道缓步离去。 看着古小玉阴沉的背影，鬼儿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便大步一迈，静静的跟了上去。 只是一路上，除了一些不知名鸟儿的啼鸣，古小玉再也没有听到其他的声音，整个天宗门好像变得空空如也，除了自己与身后的鬼儿外，仿佛再也没了半个人影，甚至安静的有些可怕。 半柱香后，二人来到了青霄殿外，古小玉面向殿门跪了下来，等待着慕辰宗的责罚。不过他还真没有想到，自己刚刚拜入这天宗门，就为该门派带来了一场劫难。 说到这里，古小玉不禁露出一丝苦笑，低头自嘲道：“看来我真是个扫把星，去到哪里，哪里便不得安宁！” 远处，天宗门的弟子正在清理着同门的尸首以及那些死去的异兽，四大长老因真气耗尽，体力不支，再也站不起身来，纷纷被弟子们抬了回去，而慕辰宗则在四处寻走，每见到一名弟子的尸首，他都会驻下足来，显得黯然神伤。可话说回来，此次人兽之战，死去的都是一些道行不精的素衣弟子，并未给天宗门造成巨大的损失，但饶是如此，慕辰宗也是伤心不已，心中对古小玉的恨，亦会增加几分。 时至晌午，青霄殿外，古小玉依旧跪立在地，等待着慕辰宗的到来。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雷声滚滚，毫无征兆之下，滂沱大雨迎空飘落，很快便将古小玉淋成了落汤鸡，可他却一直跪立在地，不曾挪动半分。 雨中，鬼儿看在眼里，心中万分着急，不忍于心，劝古小玉道：“我看咱们还是先去避避雨吧，你眼伤尚未痊愈，不适宜遭到雨水的浸泡，万一旧伤复发，那就糟糕了！” 古小玉哼笑一声，道：“我本来就是个瞎子，不管我的眼伤好与不好，我还是个瞎子。你还是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等师尊。” “那好，我陪你一起等。”言罢鬼儿上前两步，与古小玉并肩跪了下来。 偌大的广场上，二人就这样静静的跪在青霄殿前，谁也没有说话，陪伴他们的，只有不停歇的漫天大雨，以及那阵阵吹来的刺骨寒风。 下一刻，古小玉率先开了口，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鬼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道：“因为你是在这里和我说话最多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不嫌弃我丑陋的人。我总觉得我与你同病相怜，或者说是惺惺相惜吧。” 鬼儿的话虽然简单，却是听得古小玉心中一阵温暖。 稍事沉默，古小玉又道：“我是一个扫把星，谁和我沾上关系，谁定会倒霉。难道你不怕么？” 鬼儿脸上依旧浮泛着淡淡的笑容，道：“你不是向来都相信命运这一说吗？既然如此，你有你的命运，我也有我的命运。如果哪一天我真的死于非命，那这也是我自己的命，又与你何干？” 古小玉哑然，论口才，他当真比不过鬼儿，再说鬼儿此番话不无道理，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包括jiejie与净觉师兄，或许他们的死，也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一念方落，古小玉心中豁然松快了许多，但是无论如何，净觉师兄的仇，不得不报！ 良久没有听到古小玉说话，鬼儿不由瞟他一眼，道：“喂，你是否觉得我方才所言很有道理呀？如果是的话，那你以后不要再对我这般冷淡了哦。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无父无母，在这里也未曾有过一天的好日子，倘若连你也不理我，那我就真的要孤独到死了。” 终于，古小玉不自禁的笑了笑，在这阴沉的天空之下，他的笑容似乎能够驱散空中的黑暗，带给人无穷的温暖。 “你不是向来都很开朗的吗？莫非你都是假装的？”古小玉微笑着，仿佛他已经默默答应了鬼儿的要求，不再对她冷淡相待，当下玩味道：“如果我没有来到此地的话，那你岂不是要孤独终老么？” 听了这话，鬼儿似乎怔了一下，沉思稍许，忙问道：“这么说来，你愿意和我做朋友了喽？” 古小玉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只见他双手一抬，捂在了双眼上，身体往前一倾，顿时栽倒在地，开始不停的满地打滚，并不断的哀嚎着，显得极为痛苦，生不如死！ 见状，鬼儿大吃一惊，连忙起身来到他的身前，只是见古小玉这般痛苦，她又不敢伸手触碰，只得焦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的眼睛好疼……好疼……” “早就叫你不要淋雨了，定是你的眼伤复发了。”一边说着，鬼儿四下寻望一眼，似是想找人来帮忙，不过此时全部的弟子都在天孤峰清理着战场，门中除了她与古小玉以外，则再无旁人了。 不容迟疑，鬼儿当即抱起古小玉，然后腾空飞起，以电掣之速往自己的住处飞去。 只是须臾间，鬼儿便抱着古小玉降至了自己的木屋前，旋即踹门而入，小心翼翼的将古小玉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而古小玉依旧大声哀嚎着，两手死死的捂着双眼，不住的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