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悸动
一年四季只有一件衣服，而且住处逢雨四漏，每天还要挑水、砍柴、为他人洗衣，她究竟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呀！ 如此想着，古小玉心中顿时对鬼儿泛起了怜惜之情，鼻子一酸，险些没有哭出来。 然而，见古小玉眼睛微微湿润，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儿，鬼儿却是怡然自乐，心中大为高兴。也难怪，自她上得蜀山来，这一年之久，还从没有人像古小玉这般为她黯然伤心过，何况能够交一个知心朋友，是她一直的夙愿，今日得偿所愿，她又岂能不开心？ 沉默了许久，古小玉始终哑口无言，只是静静的与鬼儿对立着。他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更不知自己应该怎样做，才能帮到鬼儿。 鬼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你不用为我难过，我觉得我过的挺好，再说我不是活得好好的么，又不是要与你生死别离了，何况能够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我已经很知足了！” 古小玉挤出一丝苦笑，依然无言相对，但心中早已暗下决定，既然她这么想要与自己做朋友，日后自己对她加倍好些便是。 向外探了一眼，见当下天色甚晚，大雨也已停歇，鬼儿道：“好了，天色不早了，雨也停了，你该回去了，不然大师兄又要怒责你了。” 古小玉点了点头，在鬼儿的搀行下，缓步走到了门处，无意抬眼一望，只见那“鬼门关”仍旧矗立原地，清晰可见，丝毫没有移动或消失。而且无数的阴灵正在排着长队，一个跟一个的穿过鬼门关，往阴间深处行进着。 眼见于此，古小玉不禁打了个寒战，虽然自己已经可以自由的出入阴界，但毕竟他还没有习惯，而那阴森诡异的鬼门关，无疑是死亡的证明，再加上那些无数的阴灵尽入眼帘，他不免觉得有些可怖！ 见他目光呆滞，止步不前，身体还有些微微哆嗦，鬼儿便顺着他的视线向远方看去，最终却只见到了烟雨蒙蒙的黑暗，除此之外，四野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了？”鬼儿难忍心中好奇，再次顺着古小玉的视向往远处看去，可结果她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当下问道：“你见到了什么？为何表现的如此悚惧？” 鬼儿即已成为了自己的朋友，古小玉也不隐瞒，看见什么就说什么，如实道：“我看见了鬼门关，它还在我初见时的地方，没有移动分毫，还有无数的鬼魂，它们正一个接一个的往阴间行进着！” 鬼儿顿时吃了一惊，显是将古小玉的话信以为真，况且古小玉拥有一双“鬼眼”，他能够视得阴间之物，也不足奇。 “原来传闻是真的。”即使相信，鬼儿倒也不害怕，口中念叨了一句，跟着就低头沉思，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 “什么传闻？”古小玉面向了鬼儿，脸上充满了期待，期待着她的回答。当然古小玉也想弄明白，为何那鬼门关老是跟着自己？ 稍作沉默，鬼儿问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举头三尺有神明，身前十丈有鬼门！” 古小玉点了点头，道：“以前我在古家村的时候，常听村中老人们说起这两句话。怎么了，这两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鬼儿一手撑在胸前，一手握拳托着下巴，心里细算了一番，道：“六步为丈，你所见到的鬼门关，相信距离你并不远，如果传闻是真的，身前十丈有鬼门，那么你只需往前走六十步，便可到达那鬼门关！” 古小玉已然进入过那鬼门关一次，此刻心中自然有数，当下往前方瞧去，看着那害人心悸的鬼门关道：“没错，它确实距离我不遥远，六十步应该能够到达其前。” 说着他面向鬼儿，疑惑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既然‘身前十丈有鬼门’这个传闻是真的，那么我敢肯定，此后你会每日都见得那鬼门关，除非你整日呆在屋里，或者整日闭起眼睛不去看，否则只要你一出去，便会见得。” 听了鬼儿的话，古小玉只觉心里慎得慌，全身汗毛都倒数了起来。 若是偶尔见得倒也罢，要是每日都见得那鬼门关和无数的阴灵从自己的眼皮底下路过，这当真不是件好事。 话说也是，谁会愿意每日见到死灵呢？ 苦闷之余，古小玉还有一事不明，又问鬼儿道：“身前十丈有鬼门，这话应该是针对尘世间所有人说的，可是这鬼门为何只停在我的面前？” 鬼儿微微一笑，道：“‘身前十丈有鬼门’这句话乃是出自地藏王菩萨之口，意为每个人身前的十丈处都会有一座鬼门关，也就是说，当人们死后，灵魂只需往前走六十步，便可进入阴间投胎转世，用佛语说，就是大开方便之门，以不至于那些亡魂迷了路途。此乃大善之举，亦是地藏王菩萨降对亡灵们降下的恩德！懂了么？” 古小玉沉思了片刻，经过一番琢磨，终于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鬼门关并不只一处，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一座鬼门关，只是人们通常见不到，只有死后沦为阴魂才能见得。而我之所以能见到它，是因为我有一双鬼眼！” 鬼儿呵呵一笑，点头道：“算你聪明，就是这个意思。对了，你不是从小盲目么，现在你能看见东西了，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呀，为何表现的这般失落？” 古小玉苦笑一声，低头道：“可惜我看见的都是阴间之物，并非尘世众相。我可不想每日都见到无数的亡魂从我眼前走过，如此持续下去，我肯定会疯掉的！” “呵呵，那还不简单。”说着鬼儿回身屋内，在一框扁内找出了一条白色麻布，又返到了古小玉的身边，道：“这条麻布是上次为你包扎眼睛时所剩下的，既然你不想见到那些恐怖的东西，那么就把这条麻布绑在眼上，我保证你如愿以偿。” “也只能这样了。”古小玉正欲接过鬼儿手中的麻布，不想鬼儿却是甜甜一笑，道：“我来帮你吧。” 言罢她绕到古小玉的背后，然将手中的麻布折成了两层，以便古小玉的眼睛可以舒服些，其后她便将麻布缠在了古小玉的眼上，轻轻地为他系绑着。 感受着鬼儿那如丝一般的气息，忽然间，古小玉心中竟是产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悸动，一时不由得将双拳紧紧攥起，呼吸亦是变得有些急促，并且只觉脸如火燎，心如鹿撞；虽然外面秋风凛凛，寒意刺骨，但是他感觉身后的鬼儿就像是一轮火红的太阳般，瞬息给他的身体带来了一阵温暖！ 这是古小玉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出这样诡异而又奇特的感觉，他不知这种莫名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他只知道此刻自己有很多的话想与鬼儿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很快的，他手心沁满了汗水，脑中竟是变得空白一片，心间也是杂乱如麻，所能意识到的，只有存在心底深处那一阵阵奇怪的振奋与悸动。 同时他可以肯定，自己并未对鬼儿生出像jiejie那样的亲切感觉，此时他对鬼儿的感觉则是别有意味，或者说，是一种自己从未有过的情感，这种情感已然远远超过了友情，其中滋味却也无以言喻。 “好了，这样一来，你便再也不用为不想见到的东西而烦恼了。”将麻布绑好后，鬼儿挽起古小玉的手臂，道：“我送你回去吧。” 然而，当她的双手触及古小玉臂弯的刹那，古小玉的脸色登时更加红润了几分，心跳亦是没由来的剧烈跳动着，仿佛要夺嗓而出一般，煞是诡异。 待沉默了一下，他点了点头，便没有多说什么。在鬼儿搀行下，衬着刚刚崭露头角的幽幽月光，徐徐往素衣阁的方向走着……